可以想像命喪在他那柄恐怖的巨刃之下的人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慘狀。據說阿盧卡多最著名的一單買賣是刺殺一個中等公國的大領主,那位領主也是怕死之人,平日裡出行都有幾百人全副武裝的衛隊隨行,但這位「瘋子」硬是單人獨刀的找上門去,僅僅一刻鐘時間,領主大人和他近五百人的衛隊全部被剁成了份量相同的肉塊,以致於收屍的人無法分辨身份,不得不將那一大堆肉塊分成若乾等份,草草安葬了事。
有這般血腥凶殘的手段做招牌,阿盧卡多·皮爾自然是聲名鵲起,雖然在工會內部的評價中他要稍弱於「化妝師」蒂沃·阿爾方斯,但對於外界的僱傭者來說,「瘋子」的名頭卻要比向來低調的蒂沃響亮得多。究其原因其實也是簡單,對於外行人來說,一個凶殘嗜血的瘋子加屠夫顯然要比一個冷靜的刺客看上去更加危險。
這樣一個聞名遐邇,或是說凶名卓著的人物,小夏便是做夢也沒有想過會在這樣……尷尬的情形下與他相見,一怔之下便顯得有些期期艾艾,阿盧卡多對小夏的反應卻似乎很滿意,頗有些囂張的笑了起來。
「小子,我已經報過名了!怎麼樣,夠禮貌了吧?現在是不是可以報你的名了呢?看你生得這麼俊,那幫精靈盯你又盯得那麼緊,想必也不是一般人物吧?難道你上了他們的女王?嘿嘿嘿∼我看你有這個潛質喲!」
「放屁!」小夏勃然大怒,這什麼人啊這是?剛見到時還有點冷血殺手的模樣,怎麼由著他的性子一順就開始胡說八道了?和傳說中瘋子的形象嚴重不符嘛!
「哦?你說你壓根就不認識那些精靈?」這位「瘋子」先生抓抓下巴:「這就很奇怪了,那些森林長耳朵是絕少和人類打交道的,如果不是有什麼利害關係的話,他們絕不會隨便把你捉起來……嗨!算了,這和老子有屁關係?還是說說你自己吧!」
小夏慢條斯理的拆著胳膊上的繃帶,外傷基本都已經結痂,自然用不上這等勞什子東西。他看了這個「瘋子」一眼,不緊不慢的說:「……我有什麼好說的。不過,瘋子先生,我是稱呼你作皮爾呢?還是塔齊奧?」
「叫阿盧卡多吧!」瘋子先生再次朝他亮出白森森的牙齒:「這個名字用得最多,已經習慣了。」
「那麼好吧,如你所願,阿盧卡多先生。」小夏聳聳肩:「我的名字是夏·m·德裡安,很不幸,如果你這些天有留意路邊的懸賞單的話,這個名字你應該看過的。」
「果然是你,你倒很坦白。」阿盧卡多笑道:「我還以為你會不承認或是編點什麼瞎話,沒想到你這小少爺還真是個人物!不怕我殺了你或是抓你去領賞嗎?」
小夏有點不耐煩的皺了皺眉:「……恕我直言,阿盧卡多先生,你想問什麼請直說好嗎?如果沒事的話我想進去休息了,受傷的人需要的休息,而不是回答這種低級的問題!」
「……」阿盧卡多斜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忽然又怪笑道:「好!好膽量!我就實話說吧,你這傢伙現在可是通緝榜上的搶手人物,不少人對你都是必得之而後快呢。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本事讓他們那麼看重,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對我依然是有恃無恐,只是我對你的來歷很感興趣,想知道你究竟有什麼能力讓松藍帝國對你如此重視?」
「我看過你的手,不像是經常使用武器的人,儘管你身上的那把匕首非常不錯。如果說你是魔法師的話,可你的魔力波動又過弱了一些,我認識幾個很厲害的魔法師,他們的魔力波動可是要比你強大太多了,只憑這個的話,松藍帝國沒有理由這樣看重你……」
「那麼,拋開個人能力的話,我想不出這究竟是因為什麼?或許是因為你的其他能力?坦白說吧,據我所知松藍並不缺乏人才,像你這樣的人在那裡雖不能說一抓一把,但也並不罕見,這是為什麼呢?」阿盧卡多看了放在身畔的巨刃一眼:「我剛剛看到你時,本想一刀砍了,不過我決定還是問一問的好,畢竟讓我感興趣的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我勸你不要動什麼歪腦筋,就算你是魔法師,我也可以在你發動魔法之前將你砍成三截……」說著,他颼地抄起那柄大刀飛快的揮動了幾下,小夏只覺眼前一黑,耳畔陡然響起一陣怪異而劇烈的尖嘯,接著就見路旁那陰森茂密的樹林中稀哩嘩啦一陣震天價響動,煙塵飛濺中,幾棵參天大樹緩緩地倒了下去……卻是被那巨刃所發的刀風齊刷刷地斬了開來!
「……」小夏面上雖沒表現出什麼,但心下卻是暗自驚駭,傳說中真正意義上的強者果真非同凡響,和被自己幹掉的那個叫什麼蝮蛇的傢伙根本不在同一層次。看來他那個第九的排名也多半是吹出來的,既然第二的瘋子都有這樣的實力,那麼排名第一的化妝師蒂沃想必就更加不好惹了。
「……好厲害的刀!」他注視著阿盧卡多輕輕鬆鬆的模樣,那柄巨大的闊刃在他手中竟顯得像根燈草那樣輕飄飄,可見其人雖瘦削,但定是神力驚人,在這個方面自己估計是萬萬比不上的。
「可惜我的佩刀落在那些精靈的手裡,否則和你比比,倒還有些看頭……」小夏冷笑道:「不過比起你說的,我現在倒是更想知道,本來我是被那些精靈弄暈的,怎會醒來就變成和你這瘋子混在一起?
嗯哼,我還沒有死……雖然忙得不能再忙了,爬這點出來已經浪費了很多時間,又要挨k……總而言之就是知會下,俺還活著,更新時間目前依然沒法定,所以……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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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已經沉了下去,輕柔的暗藍色暮靄漸漸瀰漫開來。
最裡面的方向,是在迷離幻彩的魔法火焰照耀下,燈火通明的禮堂,有女生的清甜的笑聲隱隱傳來,悉悉索索像遠在天邊又似近在人前,如同一個中世紀的古老夢境,裡面有城堡,晚會,篝火,以及女巫和公主。
而齊淼剛剛步入學院,正走在通往禮堂的白石小路上,小路兩旁是一片小森林,裡面有悅耳的蟲鳴,或高或矮的樹木在晚風裡泛出一片暗影的漣漪,天邊最遙遠的地方,掛著有些清寂妖異的紫月。
這一刻的齊淼,在蕭索與喧鬧的分界線上,顯得格外孤獨而寥落。
想這麼多幹嘛,先去隨便糊弄一下,然後就好好準備前往王都的事情吧。
嗯,不知道在大城市裡,能夠碰上多少個以前只能對著二次元世界yy的蘿莉啊!
討……討厭……口水……一直……停……停不下來啊……
到時候一定要研發出主角必備的種馬光環和王八之氣光環,然後……。
「嘿嘿嘿,敵羞,吾去脫她衣!」想到快活處的齊淼不禁大喊出聲。
身邊不遠處,正在從廚房給晚會上自助餐的學院廚娘,40歲的大媽瑪麗蓮萌兔,頓時聞風而逃,托盤上的飲料撒了一地。
呃!溴大了的齊淼臊眉搭眼,高抬腿輕落腳,摸向了禮堂的方向。
……
晚會很熱烈,大夥兒都很快活,因為沒有被錄取的魔法學徒們都沒有心思參加晚會,剩下的幸運兒自然要狂歡,就連平時不苟言笑的老法師們,也樂呵呵加入了其中。
三年的辛苦教導,如今看著這些學生們就要通向更高遠的未來,他們完全有理由慶祝一番。
台上兩個學徒正在表演小魔術,誇張的表情和靈活的手法,逗得大家哄笑連連。
忽然周圍暗了下來,原本通明的魔法火焰,在一股無形的寒意面前瑟瑟欲墜,天上紫月那瑰麗清冷的光,也染上了一抹陰沉的暗色。
反應最快的還是9級法師德沃夏克,這個擁有高級魔法師職稱的老法師,在別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驟然站起,也不知道從哪裡擎出一隻法杖,低沉而急促地開始了吟唱。
隨著他的聚魔吟唱,空氣中悄然無息地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然後不到片刻間,小禮堂周圍50嗎的範圍內,處處都升騰起了微小的火焰,這些火焰在虛空中出現,無依無憑,卻又聚而不散。
最最奇妙的是,這些火焰就算碰到了人的身上,也沒有發生任何的爆裂或是燃燒,只是輕撫而過。
「呵呵,不虧是聖桑的弟子,真是完美的應對。」一個低沉的聲音在禮堂前的廣場上響起,而後,虛空中浮現出一頭詭異的巨龍,這頭四翼巨龍的背上,站著一個全身隱藏在陰影中的法師。
「熔岩結界?這個火炎系類領域的結界法術,確實是應對亡靈法師的最佳魔法!」巨龍身上的法師笑了笑,然後聲調一轉:「但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你的這些伎倆沒有任何用處!」
一道冰寒逼人的精神衝擊掃過來,場中的眾人如同被收割的麥子一樣,齊刷刷倒了一片,收到特殊照顧的德沃夏克和費德羅甚至在口鼻處滲出了獻血。
「烏洛波洛斯大/法師,您好歹也是聖域強者,為什麼要拿這些孩子們撒氣!」德沃夏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緊盯著半空中的亡靈法師,眼中滿是鬱結和悲憤。
「不不不!你的認知有問題!」烏洛波洛斯得意而優雅地搖搖頭:「你們煮飯前會和米飯說話麼?你們烤麵包前會和麵團溝通麼?不會吧?我也不會,其實只要你擺好心態,認定我是你的食物鏈上層,就不會有這麼多負面情緒了!」
亡靈法師說著漫不經心地一揮手,一團灰白的霧氣就飄向了小廣場:「本來我只是嗅到了這裡一個特殊靈魂的味道,想下來瞧瞧究竟,看來是我的感覺出了問題,那麼就順帶把你們也解決了吧,也讓蘇格拉底那個老東西心痛一番……咦!」
……
周圍的同學和導師都倒下去的時候,齊淼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居然沒有一點異樣的感覺,只是他本來就坐在一把小椅子上,所以看上去也和其他委頓在座位上的學生沒什麼兩樣。
本來碰上這種情況,就算齊淼只是這個魔法世界的意外闖入者,這個時候他也應該知道,裝死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當他看到那個騎龍的白骨精要對欣賞自己的純樸老法師下殺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站了出來。
有時候,人應該有些自己的堅持。
齊淼默默抽出身邊一個學院老法師的法杖。
不管算不算螳臂擋車,男人總要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烏洛波洛斯驚訝而驚喜地看著,擋在自己那一團蝕骨之霧前面搖搖欲墜的水盾,和水盾後面那張年輕的面龐。
他的眼神完全不像一個高貴謙和的魔法師,而是在混不吝中帶有一絲無匹的凌厲,就像遙遠的信仰之戰中,傳奇銳點射手古奇林那刺破蒼穹的神箭。
「原來我的感覺果然沒有錯,真的是如此奇特的靈魂,在我的精神力風暴下,居然也能不受影響!」烏洛波洛斯的語氣中充滿了驚奇,就像是一個孩童忽然發現一件新奇的玩具似的喜悅。
「跟我走吧!」
話音未落,一陣籠罩天地的灰色迷霧襲來,所有的魔法火焰在這一刻同時熄滅,天地間頓時一片混沌。
在這致幻和讓人昏厥的迷霧面前,加上亡靈法師蘊含在聲波中的精神衝擊,齊淼也終於抵禦不住,軟軟地昏迷了過去。
……
齊淼掙扎著搖晃了一下腦袋,睜開眼睛。
周圍一片濃稠的黑暗,他什麼都看不到。
我說呢,怎麼會有穿越這種事情呢?原來是夢啊,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呢,又是魔法學院又是大反派亡靈法師,我的心態還是蠻年輕的嘛,哈哈!不過就是這夢也太長太清晰了點!
不過不到片刻,他就覺察出了不對勁,這種黑暗,不是在他的蝸居裡午夜夢醒時的那種黑暗,他現在不僅看不到任何東西,也聽不到一點兒聲音。
齊淼狐疑地吸了一口氣——沒有呼吸聲!
啪的一聲脆響,齊淼周圍亮起了一圈燭火,可是這些光芒也過於微弱了一些,雖然驅散了黑暗,卻讓周圍顯得幽明如獄。
但是齊淼的感覺已經好了很多,至少現在他的感官都恢復了正常,沒有那種被黑暗吞噬的煩躁感覺。
周圍傳來有些刺鼻的灰塵味道,但是馬上就被一種更加刺鼻的腐爛味道所取代。
齊淼努力看向四周,這才發現,周圍那些蠟燭下的燭台,居然都是白骨打磨而成……
他現在的所在,似乎是在一件寬敞的圓形石室裡,周圍的牆壁上,掛著千奇百怪白森森的頭骨;一旁靠牆的石桌上,擱著似玻璃又似水晶的瓶瓶罐罐,裡面浸泡著的東西,好像是生物的臟器;石桌相反的那一邊,是一排兩人高的白骨牢籠,上面有乾枯掉的黝黑血漬,骨頭籠子的裡面,還有一些不知道生死的怪模怪樣的生物。
看到這裡,齊淼嚥了嚥口水,心在瞬間就沉了下來。
「這很簡單。」阿盧卡多有點僵硬的抽動了下嘴角,算是勉強笑了一笑:「我在薩森堡剛剛做完一單生意,離開的時候被幾隻討厭的蒼蠅糾纏個沒完,恰好遇到那隊傻乎乎的長耳朵兔子,乾脆就順手借用這輛馬車一下嘍!」
他頓了一頓,斜眼瞟了小夏一下:「……只是沒想到,車裡居然還有一位貴客,這實在太讓人意外了。要知道,那些長耳朵們向來都是很少和人類打交道,你這傢伙居然會是個例外,真是太讓人琢磨不透了!」
阿盧卡多說著說著,原本苦澀死板的腔調不知不覺多了幾分揶揄,竟顯得活泛了起來。不過這一點細微的變化,大概連他自己頁沒有感覺到吧。
這點變化自然逃不過小夏的眼睛。當然囉,表面上他自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樣子的。他戰場心理學雖然修得不怎麼好,但這點小機變還不在話下。
「……就這麼簡單?」聽完阿盧卡多的解釋,他略一沉吟,才開口問道。
「當然!」阿盧卡多不悅的彈起眼睛:「不然你以為會有多複雜?」他似乎對這貴族少年對他說法的置疑頗感不滿,要知道「瘋子」何曾細心的對人講上這麼多話?放到全大陸去想必也找不出幾個這樣的人來,這小子居然還敢懷疑,難道認為我不敢殺你麼?
「不,只是覺得有點太湊巧了。」小夏並沒做其他的表示,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便不作聲了。
他不說話,阿盧卡多想要開口卻也無從說起,怎麼說他也是全大陸提起來便令人聞之變色的人物,這麼巴巴的趕著去掏一個貴族少爺的話,卻是怎麼也拉不下這個臉。
可那個少年竟也渾然不將他當做一回事,居然就那麼斜倚著車轅閉目假寐起來。開始還以為這小貴族是裝模作樣故作鎮定,可過了一會仔細再看,人家哪是什麼裝相?分明已是當真睡了過去,畢竟人在睡眠中的一呼一吸是瞞不了他這等身手高超的武者的,只是這貴族小子說不準是心中有數還是裝瘋賣傻,竟沒把自己這凶名卓著的人放在眼裡……
世人都有愛惜羽毛的毛病,阿盧卡多雖說是數一數二的刺客,卻也不例外。雖說他平日裡向來不怎麼在乎這個,但值此時,卻被這少年撩撥得既惱怒又好奇,心中七上八下的,竟是半晌都沒法平靜下來。
太陽還沒有升到最高處,馬車已經通過了極為坎坷難行的一段山路,進入到了相對平整許多的大道上來,兩邊廣闊的田野裡已灑滿陽光,顯示了未來的一天或許將是個暖和的日子。如果釘在路邊那歪歪扭扭的破爛路牌沒錯的話,那麼距離大陸北部的巴斯托尼公國就只有九十法爾桑了,如果他們保持這個速度的話,那麼最多半天就可以在巴斯托尼的高級旅館裡舒舒服服的喝咖啡了。
馬車越過一個高坡,繼續駛進了最後一片遮蔽巴斯托尼的森林。森林愈進愈茂密,彎曲的道路不斷地被參天的榆樹和山毛櫸樹遮得不透陽光。
路繼續不斷的朝森林深處延伸著。周圍安靜極了,只能聽到車軸摩擦的吱呀,風吹樹梢的呼嘯以及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的野鴿子的咕咕聲。
拉車的駑馬對於這樣的路顯然已走過不止一次,不需馭者過多的操心,自己便小心翼翼沿著延伸向森林深處的棧道慢吞吞的走。暖暖的陽光透過參天樹木的縫隙撒下碎碎的光屑,不知名的小小野果在路邊火紅火紅的綴滿了樹枝。不時有靈巧可愛的松鼠不知從哪兒噌地躥到樹上,空氣裡瀰漫著葉子的清新味道。
可煞風景的是這車上坐的畢竟不是一般出遊的普通人。久在外飄蕩的人多半對森林都沒有太好的感覺。阿盧卡多就是如此,從車子駛進森林開始他的手便握住了刀柄,直到從森林出來才放鬆開來。旁人大多以為大陸著名的極道強者們只是戰力強悍,卻往往忽略了他們本身的閱歷和經驗,而這些對於一個成名武者來說同樣極其重要。就拿刺客紅榜排名前三的刺客來說,全都是身經百戰踩著無數屍山血海爬過來的,這樣的人若是大大咧咧什麼都不留意的話,恐怕早已不知掛過多少次了。
天曉得是否因為已近正午的關係,面前一直向遠方蔓延看不見盡頭的路上遠遠近近只有這孤孤單單的一輛馬車。車輪軋過細石子上發出斷斷續續的咯吱聲,明媚的陽光撒在路面上,落在額前發間,也充滿胸臆,心情也因為陽光而輕鬆愉快的想要飛起來。
拐過一個轉彎,便聽見流水聲聲,循著水聲望去,卻見幾處清澈的泉水一路彎彎繞繞穿過茂密樹林,就從車轍不遠處經過繼續向前奔去。因為這水聲水se,原本陰鬱的森林竟在不經意間活潑靈動起來。
阿盧卡多心中忽地一動,躍身下車來到溪旁,俯身用手試試水,那水竟是刺入骨髓的冰冽,或許是峰頂上剛剛融化的雪吧,大概也只有那極巔之處的聖潔之雪才能讓這河水如此不染塵埃吧?車子繼續向前,淙淙流水一直不離不棄的伴隨著,有時只是小溪般寧靜,有時卻又湍急而洶湧。河畔的草海裡不時露出幾個小水窪,被柔柔的水草或深或淺的分隔,暖風一吹,懶懶的漾漾著。
阿盧卡多就著河沿痛快的喝了一氣,又解下腰間的牛皮革囊裝滿,這才快步趕上馬車。那拉車的馬兒沒了馭者卻也不亂,只是自顧自慢吞吞的走著。
「……!」剛剛坐下的他不經意的扭頭看看,卻突地一驚。原本倚著廂壁沉睡的少年不知何時已醒,那對幽深黑亮的雙眸正盯著自己……
「……你,你醒了?」不知為何,明知道這個重傷的傢伙根本對自己沒有威脅,但阿盧卡多還是口吃了一下。話一出口他便恨不得抽自己個嘴巴,有毛病麼?老子又不是他的僕人!
那少年左右看看,又微微活動了下手腳,皺起眉頭問:「這是到哪裡了?」
阿盧卡多覺得剛剛的表現實在不像自己,大有丟面子之感,於是並不回答,只是冷哼一聲將頭轉過去了。
少年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卻也並不生氣。稍待一會兒,他又叫了起來:「好渴!我要喝水!」
阿盧卡多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理他。那張溝壑縱橫的臉板得又像初見他那會兒一樣,如同一塊風化了的花崗岩。
「我說,『瘋子』先生,麻煩您一下,我想要喝水!」
「…………」
「¥%&*(¥%……」
「……」
還好小夏大人很是識趣,他自說自話了不過一分鐘便停住了嘴。因為他發覺這個瘋子刺客實在和他以前遇到的人都不一樣,自己再歪纏下去,沒準這傢伙一個火大,直接就把自己給當樹一樣砍了。
大概是他剛才囉嗦的那些話起了點作用,剛一住口,阿盧卡多便頭也不回的丟了個水囊過來,不偏不倚砸在他臉上。小夏大人頓時勃然大怒,當時就想發作,可轉念想想還是忍了下來。
嗯哼,不管怎麼說,咱也是正常人,犯不著去和一個瘋子一般見識吧?他這樣對自己說。
可接下來如何喝到水囊中的水倒成了個大問題。小夏試著輕輕活動手臂,只能做很小範圍內的運動,想要舉起那個沉重的水囊,眼下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了。
去求那個瘋子?開玩笑,別人或許是有可能,放到小夏大人身上,那是萬萬不能的。
想了一會,他開始動了。先像只蟲子一樣蹭著廂壁慢悠悠的滑到地上,跟著又花了很大力氣將身子側躺過來。這動作雖然不大,可還是把他疼出一身冷汗,但小夏硬是咬緊牙齒一聲不吭,他可不想低聲下氣去求那個瘋子先生。
又像沒骨頭的蟲子一樣扭了半晌,他總算蹭到了水囊旁邊,用牙齒咬開塞子喝起水來。
他這麼又扭又動的折騰了半天,阿盧卡多自然都看在了眼裡。說老實話,他現在對這個叫做德裡安的人倒產生了興趣,至於原因嘛,那實在是很簡單的。
作為刺客這個行業的資深從業者,阿盧卡多的足跡可以說遍佈整個阿斯蒙迪奧大陸,見過的人形形色色不可計數。說句不客氣的話,「瘋子」阿盧卡多先生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什麼樣的角色沒有見過?但是僅僅就貴族而言,像這位被神聖松藍帝國懸賞一千萬通緝的夏·m·德裡安,他還真的是從來沒有見過。
以他的觀人眼光來看,德裡安絕對是位貴族,還是爵位不低的那種。貴族們的階級高低往往是和其高傲程度成正比,這位德裡安雖說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其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那種傲慢和冷淡,是他在許多大公一級的大貴族身上都不曾看到的。莫非這人是某個皇族的成員?
當然還有很簡單的一點可以證實他的想法,神聖松藍是就是再無聊,也不會砸一千萬出來通緝一個籍籍無名之輩。所以說這位德裡安先生就算不是什麼大貴族,也不會是什麼普通角色,這也是阿盧卡多為何沒有動手幹掉他的原因之一。
可這位德裡安又實在讓他有些捉摸不透。
說他不是貴族,這人從頭到腳看起來簡直就是為貴族而生;可你說他是貴族,貴族會做出那麼失禮的舉動嗎?就像剛才的那些動作,簡直是斯文掃地!別說貴族,就連自己這個刺客都是不屑於做的。
他實在是個複雜與矛盾的集合體啊!阿盧卡多感歎了一句,繼續駕車向前。一千萬德納爾對普通人來說或許又著很大的誘惑,但對於他來講還真的很難讓他產生什麼衝動。對他,或是說他這一類人對待金錢的態度往往都很淡漠,他們更加注重的是自己感興趣的人或事,對阿盧卡多而言,這樣的人眼下恰巧就有一個。
他側目看了看,叫做德裡安的少年喝過了水,又縮在車廂角落睡著了。明知道這個人現在對自己來說毫無威脅,但不知為什麼,他還是隱隱覺得哪裡似乎有些不對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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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爾曼斯是地處大陸南北交匯之處的一座中型城市,隸屬於安喀拉公國管轄,港口城市,人口三百萬左右,算不得什麼大去處。
土爾曼斯之所以聞名於世,主要原因之一是其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在阿斯蒙迪奧大陸最北端的博斯普魯海與坦他海之間,有一條至關重要的「黃金水道」,它把大陸東南和西北兩大部分分割開來。這段水道是博斯普魯海峽通向外界的咽喉要地,土爾曼斯就坐落在博斯普魯海峽的南端。從這裡出發向北從海上直達博斯普魯海沿岸各國,向南接著坦他海,從海上可通其他大陸;向東雖有伊索帕高原阻隔,但數千年間這片高原上從來就沒有斷過往來的商賈。這種優越的地理位置,不僅使其成為洲際交通樞紐,其戰略層面上的意義,更是不言而喻。
安喀拉公國立國以前,土爾曼斯不過是個小城。當然,如今的土爾曼斯已是今非昔比。土爾曼斯市區分新舊兩部分,老城區修建在一座小山丘上的古城堡為中心;新城則環繞在老城東、西、南三面,尤以南面的城區最為整齊。由於靠近北方,這裡的建築大多樸拙厚重,不像南部城市那樣優美而富於變化,市政廳和其他一些主要部門都集中在該區,再往南則是高級住宅區。貫穿南北的主要街道是以公國創立者埃塔圖爾克的尊稱命名的,叫埃塔圖爾克大道。這條大街上的勝利廣場、白新月廣場和紅新月廣場上都建有埃塔圖爾克的塑像,他或高踞馬背,或昂首挺立,形象逼真。
土爾曼斯以行政中心和港口商業城市聞名,工業並不發達,經濟上的重要性並不如巴斯托尼、伊茲密爾、薩森堡等城市,只有一些中小規模的手工業作坊。土爾曼斯地勢起伏不平,氣候屬半大陸xing氣候。主要農產品有小麥、大麥、豆類、水果、蔬菜、葡萄等。牲畜主要有綿羊、山羊、黃牛等。
土爾曼斯的街道永遠是那麼窄,只能並行兩輛馬車,所以這座城市裡的很多人都寧願步行而不願乘車遠遠下了車,廣場上的人因此顯得很多,長長的階梯上坐滿了人,非常熱鬧。
土爾曼斯的街道錯綜複雜又十分狹窄,一幢樓房旁邊動輒就圍著四五條小路。每條都蜿蜒曲折,鬼知道通向什麼地方。外地人常為了找一個實際上只有五分鐘路程的地方而繞上半個多小時還不知方向,真是奇怪生活在這裡的人是怎樣找到每一個角落的,難道他們從來都不會迷路?
一隊城衛巡邏士兵緩緩地出現在街道的一端。他們盔甲明亮武器精良,只是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並不那麼威風。雖然距離北部邊境已很近,但土爾曼斯久無戰事,無論是士兵還是這裡的住民早就習慣了這樣平靜的日子。戰爭?那似乎是一個很遙遠的話題,沒有人把它當做一回事。魔族麼,自有神聖松藍那樣的大國去抵擋,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
總之,這裡的人們顯得都很悠閒。久而久之,連軍隊都有幾分懈怠,所以當他們在市中心看到一輛來歷不明的馬車飛馳的時候,竟也沒有什麼警覺的表示,士兵們只是木然的互相看看,反正有帶隊的長官在,我們何必要操心?
馬車的馭者分明已聽到了巡邏隊小頭目的喝問聲,但他根本沒有在意,依然催動馬匹向前飛奔,整個車廂都因為劇烈的顫動而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彷彿下一秒便會散開來一樣。
馬車飛快地駛過一條條街道,從窗口可以清楚地看到兩旁的景色漸漸變得不同起來。
最初那些簡樸建築,狹窄的街道變得越來越少,等到穿過一那條繁華熱鬧的街道之後,道路漸漸變得寬敞起來。
越往前走,街道兩旁的樹木變得愈發茂密,建築物反倒是顯得精美華麗了許多,那一片片平整的草坪,和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樹牆,彷彿是在宣示,住在這一塊區域裡的人的高貴地位和身份。
越往前行駛,兩旁的屋宇越發顯得古老,同樣行駛在街道上的馬車也顯得越發氣派精緻。毫無疑問,這裡已然屬於土爾曼斯的上流聚居區,街道兩旁還可以看到身穿華美衣服,悠閒散步著的男士和女士。
馬車突地又拐了個彎,進入了一條較為狹窄的街道。奇怪的是這條街的街沿反倒相當寬闊,而且每隔不遠還放置著一排長椅,顯然是為了供人休息所用。
這條街道的兩側全都是別墅,式樣各異的欄杆完全連接在一起,這些欄杆後面的世界完全各異,有的綠樹成蔭彷彿進入了一片叢林,有的建築物高低錯落只是門前有一片窄小的綠地,也有的只是在正中央建造著一座孤零零的建築物,其他地方全都是平整翠綠的草坪。
馬車又朝前行駛了一刻鐘左右,終於駛上了旁邊的斜坡。斜坡上的那座宅邸看上去並不恢宏,和坡下那些漂亮的別墅相比甚至還有幾分寒酸,三層樓的房間,低緩的斜坡屋頂令它看上去就像是那種獵人蓋在郊外用來遮蔽風雨的橡皮樹屋。
宅邸的四周種植著一整排異常整齊的櫸樹,這些原本就生長得不高的植物,此刻又被修剪得低矮而整齊,這樣看上去,整棟屋子就顯得更加不起眼了。
那座宅邸建造得極深,正因為如此從內宅大門到圍牆門前有一條極長的礫石車道。
馬車繞了個圈子終於停在了宅邸門前。
馭者躍身跳下車來,他身材瘦削目光陰冷,猶如一塊堅硬的岩石,正是「瘋子」阿盧卡多·皮爾。
他拍拍衣襟,頭也不回的沉聲說:「下車!」
車上的人輕哼一聲,扶著車轅慢悠悠地爬下車。他一身鐵灰色的騎兵制服,罩著件長可及膝的斗篷,不是小夏是誰?
數日以來,阿盧卡多和小夏這對莫名其妙撞在一起的傢伙莫名其妙的結伴而行,兩人之間的氣氛非常怪異。自從第一天二人短暫交談後,竟是再沒有過交流。每到一地,阿盧卡多只管安排食宿,對於重傷的某人連看也不看一眼;小夏也不去求他,給吃就吃給喝就喝,身體不靈光就一步一步慢慢蹭,開始還不大習慣,後來傷勢見好,也就不當回事了。
伯爵大人一直沒有消息,但小夏能感覺出湛藍海洋施加在身上的力量正在逐漸減弱,身體正在飛快恢復,顯然是伯爵的情況愈來愈好,契約顯然正在發揮效力。如果他完全恢復了,契約力量再加上自己本身的自愈能力,這點傷估計要不了兩三天吧?
「這裡是……」看著眼前的屋舍,又看看臭著張臉的阿盧卡多,他忍不住問道。
「我的家!」阿盧卡多卻答得異常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