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殿下此時多少也恢復了一點精神,眼見這支殘餘部隊靠攏過來,他這個軍隊的最高主官自然是要出面的。況且在現今的情況下,這或許是一個很好的鼓動士氣的機會,雖然殿下自己現在自責得要死,但在軍務處沒有簽署解除他職務的命令前,他仍然要擔負起指揮部隊的責任。
兩支殘部很快的匯合到了一起,和之前部隊的情形完全一樣,一旦到了安全地帶,精神猛然放鬆下來的士兵們才感覺到身體已嚴重的超負荷,立時接二連三的從馬背上栽了下來,他們的坐騎大多也都口吐白沫的癱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但這支人數不過逾千的小隊伍仍讓迎上前來的皇子等人驚詫不已,除了摔下馬暈過去的士兵,好好端坐在馬背上的竟有近半之多!而且看他們下馬的動作雖然因疲倦而略顯僵硬,但舉手投足間仍然快捷有力,一夜的狂奔行軍對他們的影響顯然並不大,這等驚人的素質只有在帝國最精銳的幾大直屬部隊中才有,例如直接聽命於皇帝陛下的皇家近衛團。誰能想到在這支敗退下來的小隊伍中竟有這樣的精銳?這讓皇子那本因為吃了敗仗而萬分沮喪的心裡多少感到一絲安慰,不過同時他也暗自嘀咕,自己麾下幾時多出這樣的精兵了?正自犯疑間,卻猛然想起,莫非這些人是……
等到這些遍體血污、被煙熏火烤的已看不出本來面目的騎士下馬走進時,安德裡斯殿下才發現他的猜想果然是正確的。這些人根本不是松藍的正規部隊,而是那位二世祖貴族查爾斯;多琳勳爵殿下雇來的傭兵,那些一貫被松藍貴族們所看不起的沙漠遊牧民族的蠻人。
皇子登時一滯,本已想好的話忽然憋在了嗓子裡,怎麼也說不來一句。他雖然在松藍人中已算得上是相當開明通達,但像在這種場合下稱讚他們一向不怎麼看得起的族群,他仍然覺得心理上有些轉不過彎來,別彆扭扭的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但作為皇室從小培養的重要人物,安德裡斯殿下這樣一點小小收買人心的手腕還是有的,他很快反映過來,不著痕跡的對這群異族騎士安撫了幾句,既不至於令這群死裡逃生的戰士感到不滿,又不至於讓松藍的嫡系感覺到殿下厚此薄彼,私下裡皇子還不無遺憾的想著,這些戰士若真的是松藍人那有多好?那就可以堂堂正正的將他們納為自己的部屬了。
「多琳勳爵……無恙吧?」身為皇族,總不好對帝國貴族的生死不聞不問,儘管皇子根本就沒將那位二世祖殿下的死活放在心上,但他還是帶點客套的問了一句。其實講老實話,皇子更關心的是多琳勳爵身邊那位身手超卓的少年傭兵的生死。那樣的強者,即使再惡劣的環境應該也可以生存下去吧?不過他仍有些忐忑,像昨夜那般險惡的情況,實在是超出了人力所及的範圍,畢竟水火無情,即便是那位叫做德裡安的強者,怕是也很難從大火中全身而退罷……
他的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完,一個清冷的聲音忽地從那群全身黑乎乎髒兮兮的庫族戰士群中響起:
「多謝殿下關心了,勳爵閣下只是因為體質較弱受不了長途奔襲,有些脫力而已,休息兩天應該就好了。」
「……他果然沒事!」皇子心中沒來由的一喜,他可是一心想要將這個身手超卓的年輕人收歸己用,傭兵怎麼了?即便是階級再高的傭兵也都是有一個價錢的,皇子堅信只要投其所好,便一定能將這個年輕人招攬到自己的手下來。
這個時候皇子倒是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對待這個年輕人和對那群庫族戰士的態度有什麼不同,儘管這個他一心想招攬的人和那群庫族人一樣都不是正統的松藍人,看法不同立場就不同,這句老話果然不假。
定睛望去,皇子禁不住吃了一驚,夾雜在人群中的那個年輕人簡直就像是剛剛從火堆中鑽出來的一樣,全身的衣服被烤得焦黑不說,白皙細嫩的面孔也已看不出原本的膚色,連那一頭及腰的漂亮長髮也被烈火燒焦了大半,現在他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剛被從火堆裡拎出來,燒得半焦不焦的禿頭掃帚,模樣就別提有多慘了。
不過和插在他左肩頭處的那支觸目驚心的漆黑羽箭比起來,那些狼狽又都算不得什麼了。
「怎麼,受傷了?為什麼不把箭取下來?」皇子暗自心驚,常人背後挨上這麼一箭,就算是不死也早就叫苦連天的呻吟了,這人竟然還能這樣渾然無事的說話,莫非他是天生感覺不到疼痛麼?
叫做德裡安的年輕人微微躬身,語氣平淡的像是說著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回殿下,只顧著逃命,沒有取箭的時間……況且,如果那時候取箭的話只會流血過多,所以在下只好暫時帶著它了。」
「……難道不疼麼?」皇子情不自禁的追問了一句,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自己這是在說什麼啊?一個皇子在大庭廣眾之下問這種沒頭沒腦的話,當真是失禮的很了。
年輕人微微一笑,露出依舊雪白的牙齒:「……當然很疼,殿下。不過和生命比起來,這點疼還是可以忍受的。」他跟著抿抿嘴,再次向皇子躬躬身:「……殿下,在下想請求您的原諒。」
「怎麼?」
「火起的時候,在下衝到中軍去救人,那個時候……嗯,已經亂做一團,大帳又起了火,在下只來得及勉強將多琳大人救出,可惜在場的其它諸位大人了,他們都沒能逃出來……」
皇子聞言也歎息了一聲:「……算了,這又不是你的錯,那般險絕的情況下還能記得救助僱主的安全,已是很了不起了……本殿下豈是那種不分黑白是非的人?」
「尊貴的殿下,您的寬宏大量真是令在下感到汗顏……」年輕人貌似恭謹的再次躬身示意。
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心中轉著的可完全是另外的念頭了。
「嘿,要是你知道了當時我是怎麼幹的,還能這麼說的話……那我倒是真的要佩服你一下了……呵呵呵呵∼」
因為昨夜大敗而丟了性命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安德裡斯也沒有心情去過多的追問這些。眼下收攏住這些潰敗下來的隊伍才是首先要做的,至於誰誰誰在逃跑中被砍了腦袋或是英勇抵抗中壯烈殉國,皇子殿下是沒心思去理會這個的。所以,當小夏這麼說的時候他只是心不在焉的敷衍了幾句便轉言他顧了,安德裡斯畢竟是個較務實的人,在他看起來,如今一個活著的將領顯然要比那些死掉的大貴族們強得多了。
看皇子並未把這事放在心上,小夏倒是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實際上他也並不太看重這件事,反正那麼大的一片連營都已經燒做白地,不可能有人無聊到去哪裡調查那些貴族官員們是怎麼死的吧……
當時他急火火的衝到中軍大帳去救多琳那傻瓜,卻恰巧趕上一陣密集的火箭在大帳上當頭落下,周圍的衛兵猝不及防立時被射倒了一大半,餘下的也都嚇得四處逃散,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死忠分子跟著小夏衝進大帳裡去救人。
眼見頭上的帳頂化做一片火焰,隨時都游坍塌下來的可能,帳中的諸位貴族全都嚇破了膽,這些平日裡養尊處優作威作福慣了的老爺們何曾見過這樣險惡的場面?片刻之前這兒可還是籌觥交錯歌舞昇平,誰能想到下一刻這裡竟化做要命的修羅場?大多數人完全是驚得目瞪口呆僵在原地,一些膽小怕事的傢伙乾脆就駭得屎尿齊流,搞得臭氣熏人,少有幾個腦子機靈的拚命朝帳門處衝去,可惜帳內的人實在是太多,你推我搡之間根本沒有衝出去多遠。
等小夏接連踢飛幾個礙事的勤務兵衝進大帳內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可笑又荒唐的場面:昔日裡一個個尊貴無比的貴族們此時全無體面的扭做一團,每個人都想將自己身邊的人推開便於自己先行逃命,眾人都做一般的心思,結果卻是都跌做滾地葫蘆,枉自空費了半天力氣卻只有幾個人向門口前進了幾步,而且這幾個「幸運」的傢伙又被身後的人扯倒在地,竟沒有一個人能從帳門逃出去。
「阿德魯!出來!」
小夏一望上去便知道已沒有時間去從人堆中找出那位自己要保護的笨少爺,當下便提氣一聲大喝。果然他這麼一吼有效果,夾雜在人堆中正嚇得六神無主的查爾斯猛聽見這聲喊,忽然一下來了精神,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力氣猛地推開糾纏在自己身邊的人,扯起嗓子喊了出來:
「我、我在這兒!夏!快……快來救我!」
小夏循聲望去,立時發現查爾斯這小子原來被擁擠的人群給帶到了帳內靠裡的位置。他來不及多想,撞入人群中便朝那個方向衝去,順便一手一個將前方礙事的貴族老爺們遠遠的丟開。
可惜,小夏還是遠遠低估了人類在絕境中激發出來的求生本能,這些本已嚇得昏頭轉向的貴族猛見到竟有人來救,彷彿就像快溺斃的人見到救命的稻草一般,本能的死命伸手拉扯起來,尤其是見過他身手的人更是大喜過望,在他們看來這個少年是絕對有本事幫助自己逃出生天,事到臨頭人都是顧自己,現在救星到了,豈有不拚命撲上去的道理?
「救我出去!我封你做我的家臣!」
「不!救我!我保你做一個行省的長官!」
「我給錢!很多錢!救我!」
「我是崗帝斯家族的下任族長!救、救我!你要什麼我都給……」
為了保命,無數匪夷所思的承諾彷彿不值錢般地從這些貴族的嘴巴裡湧出來,他們死命地撲上去沒頭沒腦地扯住小夏不放,似乎這樣就可以求得一絲安全。轉眼間小夏便被瘋狂的貴族們揪了個死緊,別說向前一步,就連自己也是寸步難行了!
「靠!你們這些……混蛋!放、放開我!」小夏又氣又急死命掙扎,無奈伸過來的手實在太多,渾身上下的衣服被扯了個死緊不說,就連一頭長髮也不知被多少個人分開揪在手裡!那幾個跟著衝進來的衛兵也被貴族們當寶貝似的堵在中間,根本也是派不上什麼用場了。
眼見大帳的頂棚越燒越旺,隨時都有塌下來的可能,怕是到那時任你本事通天也是逃不出去。小夏大人雖然對自己的身手頗有自信,但自己也並不是打不死燒不爛的超人,再這樣糾纏下去的話,不但救不出查爾斯,恐怕自己也要陪這些不知所謂的貴族們變燒雞了!
「錚——!」大帳內猛然爆起一道藍瑩瑩的光華!小夏腰間的長刀猝然出鞘,靈活地一圈一拖,他那一頭燦爛無比的銀色長髮便齊齊的被割斷了!連帶著數只扯著他頭髮的手臂也無聲無息的被削了下來,由於速度太快的緣故,那些人竟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半截手臂掉落在地,斷臂處鮮血狂噴而沒什麼反映,過了半晌才撕心裂肺般的慘叫起來。
周圍的貴族們完全沒有從恐懼和驚駭中明白過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年輕人為什麼要不問青紅皂白的向他們揮刀?或是說,他們不明白他怎麼敢向他們揮刀?這裡的可都是帝國首屈一指的名門望族啊!這個可怕的後果他能夠承擔嗎?
然而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那年輕人身形展動,手中的長刀彷彿有生命般的舞動起來在身周灑下一片霧朦朦的光幕,整個人包裹在水華四射的一團藍光內向前硬生生的撞去!那光球所到之處,鮮血四濺殘肢亂飛,慘呼之聲連成一片,方纔還死命向這邊湧來的貴族們現在卻是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拚命的朝後縮去。可在這擁擠不堪的帳內又能退到哪裡去?
這個時候再提自己的家族勢力什麼的是完全沒有意義的,那年輕人根本連看也不看一眼,當頭就是一陣沒頭沒臉的亂劈,管你是什麼家族的繼承人,反正擋在他面前就是乾脆利索的一刀兩斷!
說起來好像是很長,其實從小夏抽刀開始砍人到他殺出條路衝到已經嚇傻了的查爾斯跟前時,不過只有短短的半分鐘左右。不過這短短的半分鐘,從帳門到這邊已經形成了一道血肉鋪就的「窄路」,也來不及說什麼,小夏一把將比自己還要高上幾分的查爾斯夾在腋下,轉身便向外衝去。
這次倒是沒有遇到什麼阻礙,貴族們全都嚇得屁滾尿流的遠遠縮開了。可是,小夏夾著查爾斯剛跑出沒多遠,整座帳篷「轟隆」地一聲整個坍塌下來,四周登時火苗亂竄,所有的人通通被罩在下面,整個中軍大帳變成了一束巨大的火把,沖天而起的火焰中還夾雜著一陣陣恐怖痛苦而又絕望的嚎叫聲……
熾烈的火焰中猛然炸開了一道炫目的藍色光華,滿身是火的小夏夾著嚇暈了的查爾斯借長刀上的水系魔法力硬是從火海中闖了出來,剛一落地他便抱著查爾斯接連在地上來回打了幾個滾,將身上的火弄熄。儘管如此,衣服還是被燒焦了大半,背上、前胸、手臂也有大片的燒傷,那火辣辣的痛感讓小夏不住的咬著牙根倒吸冷氣。
反過來看查爾斯倒是幸運得多,有小夏的保護,這混蛋居然只有衣角燒焦了一小塊,除此之外竟連毛都沒傷到一根,這讓狼狽不堪的小夏很是不爽,忍不住結結實實的踹了他幾腳洩憤。
這幾腳下去倒是把暈倒的查爾斯給踹醒了,這小子清醒過來立時沒命的大叫起來,說什麼殺害帝國貴族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這下不但他保不了小夏的命而且還要牽扯到多琳家……他就那麼鬼叫鬼叫的嚷嚷了半天,吵得小夏實在煩了乾脆一個大耳光結結實實得抽過去,立刻讓聒噪不停的他閉上了嘴。
「……廢話說完了?」自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狼狽,心情極度不爽中的小夏咬牙切齒的迸出這幾個字。就算是再白癡的人也看得出他現在正是惱羞成怒,一心想要尋釁滋事呢。
「……嗯,完了。」查爾斯大少爺這點眼光還是有的,他可沒興趣在這個當口上去惹這個煞星。
小夏狠狠盯了他一會,老實說,他真的很想一拳把這傢伙的那張小白臉打個稀巴爛,不過醞釀了半天他還是壓下了這個想法,氣哼哼的站起身來圍著正在熊熊燃燒著的大帳兜起了圈子。
查爾斯四下張望一會,周圍要麼是連成一片的火頭,要麼就是黑漆漆的一片,到處都是奔跑、兵刃撞擊和呼叫聲,他不禁害怕起來:
「……夏,夏!我們還不走嗎?那邊的火好像就要燒到這裡來了!」
「有時候我真懷疑你腦袋裡裝的都是大便!」小夏沒好氣的遠遠丟過一句話來:「要不是老子巴巴的跑過來,你還能在這放屁嗎?」他一腳把一個慘嚎著從火堆裡爬出來的傢伙重又踢進火堆:「……這些人要是漏掉一個的話,你我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不殺人滅口怎麼行?」
「……」聽了這話查爾斯險些又嚇得暈過去,可冷靜下來想想倒也真的是那麼回事,今日之事如果不是他狠下辣手的話,估計自己也難逃火海,況且在場的也都看到這傢伙動手殺人了,若是走脫一個的話,自己也當真脫不了干係……
總之一不做二不休,事情已經倒這了,害怕也未見得能有什麼用處。於是,查爾斯咬咬牙乾脆也爬起來去幫小夏的忙,反正大帳的範圍大得很,多少總可能有那麼幾個漏掉的傢伙,不過是把已經燒得只剩一口氣的他們踢回火堆裡去,這對於沒受什麼傷的查爾斯來說倒是很簡單的。況且這種事只是剛干的時候有點害怕,多了也就無所謂了,接連收拾了幾個不知道什麼貴族後,查爾斯居然有了「原來殺人也不過如此」之類的想法。
這傢伙的舉動倒是讓小夏頗有些意外,原來這二世祖也並非是全無是處,說到底貴族們的見風使舵落井下石自私自利等等作風他也明白得很,大概這是他從他那厲害的姐姐那裡所學來的為數不多的優點吧?
不過情況顯然不容他們在這裡停留過久,蔓延過來的大火很快兇猛的撲近了。小夏不得不拖起查爾斯落荒而逃,兩人倉惶的亂竄了好一陣子,小夏抓住機會從一群逃命的騎兵那裡搶了匹馬,兩人共乘一騎這才在大火吞沒整座連營前逃了出來。
剛剛脫離險境,兩人還來不及鬆口氣,半空裡那些駕著獅鷲的夜襲者便悄然掩至。不等他們有所反映便是一陣無聲無息的箭雨劈頭蓋臉的覆蓋下來。本已鬱悶到不行的小夏這下更是怒發如狂,一面夾著查爾斯東蹦西躥的躲避箭矢一面破口大罵,恨不得飛上天去把那些傢伙揪下來狠揍一頓才解氣。
無奈小夏大人雖然身手了得,卻到底沒有某人那樣完全不似人類的手段,對於人家這種悠閒的痛打落水狗手法,還真的只有乖乖的夾起尾巴跑路這一條道好走,只是可憐了他搶來的那匹戰馬,剛剛跑出營區就在第一波箭雨中被射成了刺蝟。
慢慢地,空中的追蹤者們似乎對地上的這兩個人發生了興趣,他們似乎對這二人能在這般密集的箭雨中存活下來很有些訝異,繼而竟產生了種惡作劇般的戲弄心理。開始的時候那些快箭還盡瞄準兩人的致命處she,後來便漸漸散漫起來,到最後竟像是狩獵途中驅趕野獸一樣東一下西一下亂射起來。儘管這樣,這些人凌厲的箭法和默契無間的配合仍逼得小夏狼狽不堪的東躲西躥,這場面他自己應付起來也不輕鬆,何況現在還夾帶著查爾斯這個累贅呢?
小夏不是傻子,他自然感覺得出追蹤的人在玩貓撲老鼠的把戲,雖然氣到不行但也是毫無辦法,只得悶下頭來一聲不吭的狂奔,心下直是把這班鳥人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無數遍。
天無絕人之路,奔逃一陣子之後前方出現了一群同樣是打馬逃命的敗兵,兩人大喜過望,這種時候可沒時間講什麼道義,小夏夾著查爾斯躥過去便把一個騎兵踢下馬去,跟著朝散亂的隊列裡一藏就再也不露頭了。
追蹤者們顯然對於自身的失誤很不滿意,在他們看來在這麼多人的圍殺之下竟還讓這二人走脫,似乎是一件頗失面子的大事,況且由那樣強悍的人護衛的肯定是松藍的重要人物,於是這些人毫不客氣開始了又一輪的屠殺,期間的過程不再細述,總之當小夏他們追及皇子時,整個隊伍的減員竟超過了半數以上。
一夜的狂奔極大的消耗了士兵們的精力和體力,即便是小夏這樣的超級戰士也十分疲倦,所以當剛剛望見前方的隊伍時,就連他也止不住精神一鬆。恰在此時,一枝弩機發射的冷矢無聲無息的從暗處向他的背心襲來!
實際即便在這種小夏有些反應遲鈍的情況下,這冷箭也是傷他不得,作為基因改造戰士在未來時代的戰爭中在一定條件下甚至可以躲避子彈,何況這一枝小小的冷箭?壞就壞在他在氣惱之餘多少對這些不入流的追殺者們有些輕視,再加上消耗了不少體力,暗處敵人施放冷箭選擇的時機又選擇的恰巧是人們精神最放鬆的一刻……
當然,最最糟糕的是,小夏大人他並不是孤身一人,好死不死的偏偏還攜帶著超級飯桶大累贅查爾斯少爺一名!以這傢伙的騎術若是讓他單乘一騎的話恐怕小命早就沒了,兩人勉強的共乘一騎,小夏若是矮身避開的話那麼前面的查爾斯立刻便成了不折不扣的箭靶。無奈之下,小夏只得罵著避開後心要害,咬牙用肩膀硬捱下這枝冷箭。
冷箭的力道大得異乎尋常,他勉強發動了20%的強化能力結果還差點被從馬背射下去,強化過的肌肉硬生生的阻住了箭矢的深入,否則這一箭鐵定要在他的身上she個對穿了。
當然,這些過程只是心裡偷偷想想,可不能說給皇子聽,小夏見這位十一皇子似乎無意細究這件事,也就樂得不再提了。按他的想法是能不說才是最好,講得越多謊言反而越容易穿幫了。
「德裡安先生,傷還是快些處理一下的好!」安德裡斯一臉的關切神情:「……嗯,我這裡有皇家秘製的傷藥,對創口癒合是很有好處的!」他從腰間摸出一個裝飾精美的小盒子遞過來:「今後依仗先生的地方還很多,所以您千萬不能有什麼閃失啊!」
小夏聞言一怔,跟著卻微微的笑了起來,這位十一皇子當真是直白得有些可愛,如果他這副樣子不是裝扮出來的話,那麼他當真就只能當個領軍的將領,不要想去爭奪儲君的位置了。或許是同樣身為軍人的緣故,他對這個同樣是庫瑪凱拉王族的皇子卻並不討厭,這也許是軍人間的惺惺相惜吧?
他向皇子道謝之後接過那盒傷藥,卻並不打開,眼神卻瞄向緊隨在皇子身後的兩位黑袍法師:「……兩位大師果然了不起!殿下能毫髮無傷大概也都是依仗您二位了吧?咳咳……哪像小子我,弄成這樣不說,差點可連小命都丟了……」
眾人聽聞小夏忽然這樣毫無來由的向皇子的兩位護衛魔法師尋釁,都是暗自一驚。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兩位法師對視一眼,右手側的施奈德踏前一步冷冷的開口:「……抱歉,您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哪裡的話!咳咳……小子我現在可是只剩半條命了,再和兩位大師過不去,那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麼?」講到這裡小夏忽然掩口劇烈的咳嗽起來,猩紅的鮮血從他的指間直溢出來!皇子眉頭一皺,剛想伸手去扶,卻見他猛一探手,一把將那枝釘在自己肩頭上的利箭硬生生的拔了出來!
「啊——!」隨著箭頭離體,小夏慘哼一聲,一道血泉自傷處疾she而出,筆直的噴出老遠,濺了站在跟前的幾個士兵滿臉滿身!他自己抽搐了幾下,整個人忽地一鬆,悄沒聲息的俯身便倒,周圍登時響起一陣驚呼!
就在這個當口,皇子剛剛向前踏出半步,敗兵隊列中忽然鬼魅般地閃出一道黑影,也不見他有何動作,兩道烏光已由他的手中飛出,逕自向皇子的咽喉和心窩處電she而至!這距離眼見不過七八步左右,皇子是絕無可能逃過這如此突然的必殺一擊了!一瞬間,所有在場的人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嗤!嗤!」幾乎不分先後的兩記悶響起處,本該應聲倒地的安德裡斯身前卻奇跡般地泛起一陣通明透亮的光幕!就像平靜水面投下的石子,皇子面前平空泛起兩點四下擴散的奇異波動,兩枝通體藍得發黑的寸許長短矢無力的跌落下來!
「光之守護?」那黑影一聲輕呼,也不回身,就那麼一點地,整個人輕飄飄地向後退去,速度竟絲毫不比向前疾衝時慢!眼見他就要鑽入人叢,皇子身邊的衛士卻還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
「……呃!」那黑影靈動的身形突地一僵,卻是後頸處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手刀,像截被伐木工人放倒的大樹一樣直挺挺的倒了下來,摔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說起來雖長,可這幾下實在是發生在轉瞬間,刺客已被打暈在了地上,周圍的士兵們卻仍是張大了嘴巴合不上,一些腦子慢的人還沒搞清狀況呢。
「德裡安先生,果然不錯,真的是有刺客隱身在這裡!」施奈德緩緩收回和搭檔聯手在皇子身前布下的防禦魔法「光之守護」,「不過,你是怎麼發現刺客蹤跡的?」
「嘿嘿∼這個嘛,行業秘密囉,恕不外傳!」一個略顯虛弱的聲音響起,眾人循聲望去,不禁都有種懷疑自己看花眼的錯覺……剛剛那個流血過多暈倒的少年居然好端端的站在那裡!
一定是幻覺!用力揉揉眼睛再看……沒錯!雖然面色蒼白得跟死人沒分別,但站在那兒的不是他又是誰?
「……闇精靈!」當刺客面上的黑巾被扯掉後,好容易擠進人群來的蘇菲兒只看了一眼便驚呼起來。
小夏瞄了眼這個體形高瘦纖細,暗色肌膚滿頭銀髮的傢伙,攢起眉頭哼了一聲:「闇精靈?那又怎麼了,很厲害麼?」
「闇精靈?竟然是闇精靈!」猛然聽到這個詞,周圍稍微上點年紀的人禁不住倒吸口冷氣,臉上齊齊色變。
安德裡斯和剛剛在幾個衛兵簇擁下走過來的尼可拉將軍對視一眼,竟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懼意。
「闇精靈們不是自上一次的泛大陸戰爭後便消失了嗎?怎會出現在這裡?」安德裡斯喃喃自語道:「……而且,而且竟然還介入了仙度亞和我們之間的戰爭……這、這……」他那原本因為兵敗而沮喪非常的臉此時顯得愈發難看了。
「……」小夏撓了撓頭:「我說殿下,將軍,這個,這個關於這個什麼活見鬼的闇精靈,在下多多少少也聽到過一些傳聞。不過,這些黑傢伙真的有那麼厲害麼?」
「關於這一點,還是讓我來說好了。」蘇菲兒咳了一聲:「所謂的闇精靈,其實是亞精靈類的一個分支,他們並不像森林精靈那樣群居在深山老林中,也不像草原精靈那樣散落在茫茫草原上,說起來他們實在不像是高貴的精靈,反倒和那些常年在地底打洞的骯髒洞穴矮人有些類似……」說到這,半精靈女孩的語氣裡居然也少有的帶上了一絲厭惡。
「的確,從這一點上來看,他們確實不像是高貴的精靈,倒像是骯髒下賤的土撥鼠!」尼可拉將軍也從旁邊插了一句。
「這麼說……」小夏眨巴眨巴眼睛:「闇精靈實際是生活在地下嘍?」
「是的,他們的確是生活在地下,因為名聲不佳的緣故,地面上基本已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蘇菲兒重重的點頭:「闇精靈基本上是不事生產的,他們的生活來源基本上是靠虐殺和掠奪那些比自己弱小的種族所得來的,闇精靈的每個成年人都是最好的弓箭手和暗殺者,並且這次族群極其的護短和狹隘,尤其是在睚眥必報這一點上……」講到這裡,蘇菲兒忽然瞟了小夏一眼,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笑意:「說起來,倒是和某個人有幾分相似呢!」
小夏朝她翻了個白眼:「……哼,繼續,講重點!」
「不過闇精靈一樣繼承了精靈的高傲個性和那種死要面子的脾氣,極少和外族人打什麼交道的,這次仙度亞的偷襲行動中竟然有他們的出現,這實在是件很奇怪的事。我想如果若是想進一步瞭解的話,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問這個傢伙吧!」蘇菲兒說著順手朝地上的闇精靈刺客指了指。
「這位小姐說的不錯。」皇子身後的施奈德法師也點頭稱是:「的確,闇精靈就是這樣的一個種族。殿下,需要我出手嗎?說到拷問的話,我還是有幾手黑暗魔法可以派上用處的。」
皇子還沒來得及答話,小夏已一擺手截過話頭:「得了,不就是要問他幾個問題麼?何必要勞動到施奈德大師您出手?」他伸腳踢了踢萎頓於地動也不動的闇精靈:「就交給在下好了,如果這傢伙當真有那麼硬氣的話,再拜託大師動手也不晚啊!」
好話果然是人人愛聽,小夏這不著痕跡的馬屁一拍,陰沉如黑暗法師也禁不住顯出幾分得意。當然,他並沒有更多的表示,只是乾咳了兩聲,很矜持的哼了一句:「您客氣了,那麼就請出手吧!」
畢竟這兩天來,他們多多少少的都目睹了這個少年的身手,對於來自和自己同樣級別高手的奉承話,聽起來還是很受用的。
「殿下,將軍,你們要不要迴避一下?」小夏轉頭看著在場的兩位:「所謂的拷問嘛,可能或多或少會有那麼點不人道,所以……」
「不必了!」皇子咬牙道:「本殿下倒要看看,這些傢伙為什麼會這麼大膽的和仙度亞人合作,敢於對抗我神聖松藍的大軍!」一旁的老將軍還是憤憤的點頭稱是,看起來他們是打算將打了敗仗的火通通撒到這個可憐蟲的身上了。
「那好吧!」早就料到是這結果的小夏絲毫不顯意外,他朝圍在四面的衛兵們擺了擺手:「還愣著幹什麼呀?來,把這位先生吊起來!對哦,記得要綁結實一點,誰知道我們這位朋友有沒有什麼逃跑的秘訣?要是那樣的話,你們的屁股上可少不了要挨軍棍啦!」他的語調輕鬆得很,除了臉色蒼白外,簡直看不出像個受傷的人。
士兵們一湧而上,七手八腳的將這個闇精靈綁了個結實。他們對這個膽大包天敢混在隊伍裡行刺皇子殿下的傢伙可不會留什麼手,藉著上綁的機會當口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臭揍,眼見著這傢伙的臉蛋就胖了一圈,如果不是繩子綁好了的話,恐怕這位闇精靈有望晉職豬頭這一光榮的稱號了。
艾米爾不聲不響的擠進人群,乖巧的來到小夏身後開始替他處理起肩上的傷口。說是司空見慣也好說是見多了麻木也罷,現在的艾米爾見到主人受傷早已不會像以前那樣的大哭大吵,看他處理傷口時那靈巧嫻熟的動作,幾乎是讓人懷疑這小子到底是不是專業干護士的出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