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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88.開路 文 / 必傷不壽

    尼可拉將軍的大帳位於中軍,前後及左右兩翼各有四個重裝步兵團隊護衛,這還是沒有將近衛隊計算在內的數字。與外圍的那些貴族私軍不同,這裡可全部都是松藍的精銳部隊,最驃悍的軍人,只要一靠進中軍大帳,周圍瀰漫著的那股無形的肅殺之氣便幾乎逼得人喘不過氣來。

    中軍大帳之前更是戒備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長刀手刺槍手都是兵器在手,成密集隊形排列的弓箭手也箭在弦上,只待長官一聲令下,立時便是萬箭齊發。防備騎兵衝擊的深壕和馬刺、鹿角樁等物更是層層疊疊密佈四下,將中軍護得直是密不透風,如同鐵桶一般。

    當然,以尼可拉將軍的地位來看,這樣的防備實在是太過於誇張了一些。不過,加上隨軍的十一皇子安德裡斯;安;庫瑪凱拉殿下,倒也是在情理之中,畢竟不管怎麼說也是皇子的身份,一旦要是出了點什麼意外,恐怕自將軍向下的大小軍官們統統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自剛才一進中軍開始,查爾斯這小子就一直哆嗦個不停,臉色也蒼白得要死,還不停的冒著虛汗,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走起路來也是磕磕絆絆的,要不是小夏在後面不時攙他一把,恐怕這傢伙早就摔在地上起不來了。

    「喂!」小夏借攙扶的機會狠狠在他的腰間扭了一把,伏在他的耳邊小聲道:「你給我精神一點!這個樣子很丟臉知不知道?」

    「完、完……完……完蛋了!我們完蛋了!」查爾斯面無人色的看著他,嘴裡卻語無倫次的喋喋不休:「……完蛋了,一定是我們的秘密被將軍和皇子殿下他們知道了!夏、夏,怎麼辦?我們怎麼辦?快、快想想辦法!想想辦法啊!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

    「……」小夏努力的抑制住自己想在這傢伙的屁股上用力踢上一腳的衝動,他慢慢的呼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平靜:「……先生,將軍閣下召我們去應該只是一般性質的問話,不可能有其他的事。況且,我們也並沒有做什麼錯事,您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是、是嗎?」聽了小夏的話,查爾斯的臉色略為好看了一些。借助小夏的攙扶,他哆哆嗦嗦的勉強站直了身子,四下裡看了看:「真的不會?那、那……周圍的這些人不是來捉我們的嗎?」

    小夏瞟了周圍那些個個比自己高上一頭,身材魁梧全副武裝的士兵們一眼,故意提高了些聲音:「當然不是,就算是要捉我們,也完全用不到這麼多精銳的部隊啊!」

    果然,他的這句話一說出去,附近的士兵臉上都露出了「算你小子識相」的之類表情,不過這樣一來,這些士兵望向二人的眼光雖然仍舊很是輕視,但神情之間已和緩了許多,不再像開始時那樣鐵板一塊的面孔,看起來是完全將兩人當做那種普通又無甚能力的貴族少爺了。

    「馬屁果然人人愛吃,這些大兵也不例外,呵呵……」小夏心裡暗暗好笑,全然忘了他似乎和這些大兵是「同行」這個事情。見慣無數次大場面的他自然是根本不將眼下的這些人看在眼裡,當下便肅穆垂首的跟在查爾斯的身後向大帳內走去,完全是一副小跟班的模樣。

    「站住!」二人來到距大帳還有一箭左右的地方,便被守衛軍官喝住了。問明了二人的來意後,軍官又進帳稟報,沒過多大一會便急匆匆的奔了回來,神色之間已恭謹了許多。

    「勳爵大人,皇子殿下和將軍正在裡面,請跟下官來!」那軍官居然向二人行了個軍禮,跟著便轉身在前面引路。

    中軍大帳比起一般軍官所居的帳篷明顯要大上許多,幾乎可以容下近百人在其間議事,由於是在行軍的途中搭建起來的,所以帳內只是簡單的擺佈了一些必要的桌椅等物,四壁上掛著十數盞帶有玻璃燈罩的馬燈,中央是個巨大的火盆,熊熊燃燒的火焰讓進入大帳的人迎面感到一陣溫暖,再不想轉身回到外面的夜風呼嘯的曠野中去了。

    小夏一走入大帳裡便飛快的掃視了一眼四下的佈置,出乎意料的是眼下這偌大的帳篷內竟只是坐了寥寥幾人,大半的座位都是空著的,顯得有幾分冷清。在中央擺著的長條桌案上首坐著尼可拉將軍,十一皇子則是坐在左下首,他身後則站著兩個全身籠罩在黑色長袍中的人,看上去應該是護衛之類的角色。

    並不是尼可拉將軍有欺上的嫌疑,按松藍帝國軍隊的傳統,無論爵位的高低大小,軍中的一切人等必須服從軍階最高的主官的命令,即使是皇族的人也是如此。唯一例外的只有松藍皇帝,做為帝國的支配者,他自然擁有軍隊的最高指揮權。

    「查爾斯;多琳勳爵嗎?請上前來。」到底是打了半輩子仗的老軍人,並不高大的尼可拉將軍只是平靜的坐在那裡,卻有種無法動搖的沉穩氣質,顧盼之間目*光,凜然生威。

    被將軍那逼人的目光一瞪,查爾斯禁不住又是腳一軟,差點坐倒在地上,小夏趕快一把扶住,這才免了當眾出醜。

    「下、下官……見過將、將軍閣下,皇子殿、殿下……」查爾斯實在是緊張得要死,大概是從來沒有自己在這麼嚴肅的場合下待過,所以連話也都說不利索了。還好他並沒有行錯禮節,只是按照貴族之間的通行禮節向將軍和十一皇子躬身為禮,小夏初逢這個場合,一時想不起適用於自己的禮節,只好縮在查爾斯身後跟著胡亂欠了欠身,所幸的是將軍和皇子殿下也並沒有計較。

    「查爾斯勳爵……」看得出尼可拉將軍明顯對戰戰兢兢坐立不安的查爾斯不怎麼感冒,上下打量了幾眼後,眉毛明顯的皺了起來:「……不要太緊張,召你前來只是有事要證實一下,沒有其他的目的。」

    「是、是的……」聽說沒有其他的目的,查爾斯明顯的鬆了口氣,忙不迭的點頭:「將軍請說,有、有什麼事?」

    將軍乾咳了一聲:「實際上,並不是本將想召見你……在白天的行軍途中,皇子殿下的法師護衛施奈德先生忽然感應到你的隊列裡有很強的魔力波動反應……我想查爾斯勳爵你也應該知道,在我們松藍帝國,魔法師是很重要的人材。所以皇子殿下堅持要請你過來說明一下,你的隊伍中是否有很高明的魔法師?因為他或許能幫助我們也說不一定……」

    十一皇子安德裡斯的態度倒是比尼可拉要和藹許多,他在一旁也點頭道:「不錯,正如尼可拉閣下所言,請您不要介意我的多事,這也是為國家著想。」

    「……」查爾斯苦著臉看了小夏一眼:「……殿下,我、我是十分樂意幫助您的,那是在下的榮譽,可是……我所帶的護衛中並沒有魔法師啊!那個、那個魔法波動實際上是……」說到此處,他見將軍的臉沉了下來,便嚇得再不敢說,只得用可憐兮兮的眼光望著小夏。

    「……唉!」小夏暗自嘀咕了句狗肉上不得席面,從查爾斯的身後走了出來。他本想行個大禮,可心念電轉間下了個決定,於是只是走上前來略略鞠了個半躬,跟著便挺直了身子。

    「嗯?」見走上來的少年行動間疏無恭敬之意,尼可拉不悅的輕輕一拍桌子:「你是什麼人?見到殿下和本官竟敢不行大禮?」他這一下,小夏倒是無什反應,反而將查爾斯嚇了個半死,哆哆嗦嗦的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將軍閣下,皇子殿下……」小夏不慌不忙的朝兩人一欠身:「如果說你們在找那個發出魔法波動的人,那麼我只能說,那個人呢……應該就是我了。」

    「噢?」「你是?」聽到這個年輕人這麼說,尼可拉和安德裡斯互相望了一眼。將軍的眼中滿是不信的神色,而十一皇子則是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

    「……嗯,既然這樣,那麼,報上你的名字,身份。」十一皇子側了側身子,靜靜的看著站在燈火陰影中的小夏。

    「我的名字是:夏;m;德裡安。」小夏也毫不在意,渾似面前坐著的根本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受多琳大公閣下僱傭,暫時充當查爾斯勳爵的護衛。」

    「是這樣……」這個名字安德裡斯自然沒有聽說過,所以他也並未留心,只是繼續問道:「那麼,德裡安先生,您現在是否身有官職或爵位?」

    「沒有。」小夏回答的很快:「在下除了有幾個同伴外,孑然一身,四海為家。」

    「四海為家?」安德裡斯陡然一愣,想了想才笑了起來:「好,不錯,很有意思的說法……那麼,願意讓施奈德證實一下你的說法嗎?請諒解我必須要這麼做。」

    「可以。」小夏表面不動聲色的回答,實際上已經暗自留心站在皇子身後的那兩個身著黑袍的傢伙:「……不過,有一點我必須要事先聲明,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當下他便將白天的事大致講述了一下,還特意解下腰間的那柄長刀展示了一番,至於自己來歷等原因自然是略過不提,只說自己是另塊大陸上移民的後裔。皇子和將軍聽了只是點頭,卻也未做置疑。

    「施奈德……」安德裡斯沉吟了半晌,這才回身問立於身後的黑袍法師:「……像這位夏護衛所說的情形,是否有可能存在?您擁有大魔法師的能力,希望能夠聽到你的解釋。」

    「殿下,理論上說這是可能的。」黑袍法師大概是自恃身份,對皇子卻也並不執禮:「當然,導致這樣的原因很多,不能一概而論,或者可以借助一個小小的測試來證實一下我的想法……不過,這要看您是否允許?」

    「既然這樣……」十一皇子將目光望向小夏,後者只得聳聳肩,故作輕鬆的說:「當然可以,現在說起來的話,我也算是您的下屬呢,沒有理由不同意吧?」跟著他看了那個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現出本來面目的黑袍法師施奈德一眼:「好了,要我怎樣做?請說吧。」

    黑袍法師從十一皇子的身後走上前來,步履輕盈的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不,您只需要站在那裡不動便可以了,其他的交給我來做。」說著他伸手撩下了覆臉的面罩……

    「啊——!」當法師施奈德的面容暴露在燈光下的時候,查爾斯禁不住發出一聲恐怖的尖叫,一跤跌倒在地,像是見了鬼似的拚命朝後縮去……

    也難怪查爾斯差點嚇得暈了過去,現在在不甚明亮的燈火下的那張面容……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那是一張活人的臉……

    頭髮幾乎全部掉光了,頭皮表面只餘下了幾束稀疏而可憐的灰白色毛髮。並且這顆頭顱上到處都是浮腫乃至有些發黃的蒼白色,幾乎是一處還未恢復便在原處又長出了新的瘡口。眼睛幾乎被浮腫的肌肉和皮膚擠得無法張開,只能餘下一點縫隙勉強視物,而遠遠看起來,他的眼珠就好像是正在燃燒著的兩點綠色螢火。鼻子則看上去像是整個爛掉了,只剩下了兩個黑黑的窟窿。臉頰一側的肌肉和皮膚剝離下了很多,透過暗紅色的筋肉和白色的經絡,似乎可以看到鮮紅的牙齦和裡面的牙齒,聽他略一開口,那些暴露在外的面部肌肉便是一陣可怕的抽搐,幾乎讓人覺得那裡會隨時斷裂下來……

    「……」小夏初見到這樣的可怕面容,也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不過他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不動聲色的直視著黑袍法師的臉:「請問,可以開始了麼?」

    「……看到我的臉,您沒有感覺到恐懼嗎?」黑袍法師眼中的螢火微微跳動著。

    「恐懼自然是有一點的……」小夏眨了眨眼睛:「不過,神賜給我們每個人的東西都是各不相同,而這恰恰是我們所不能選擇的東西……所以呢,我覺得啊,議論旁人的長相實在是一件不怎麼禮貌的事,您認為呢?」

    黑袍法師靜靜的凝望著火光下少年那張近乎於完美的臉龐,過了很久才喃喃的開口:「……很會說話的小子啊,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經有著和你一樣精緻的容顏,可後來為了追求某些東西,我放棄了它……」

    他眼中的綠色螢火漸漸的凝聚到了一點,死死的盯著小夏的眼睛:「……所以,當我再次看到它的時候,實在讓我很羨慕呢!」

    黑袍法師的話小夏一字不拉的全部聽在耳中,可他始終是保持著平和的笑容,夷然無懼地與那兩點幽幽跳動著的綠色螢火對視……

    ※※※※※※※

    「元帥閣下!下官請求您讓開路!」斯特利;米;拜隆聲色俱厲的怒吼,從他緊緊抓著劍柄、不停顫抖著的手指可以看出,拜隆閣下確實已是動了真怒。

    「拜隆,注意你的言辭!」當路而立的卡斯維特蘭娜元帥卻絲毫沒有讓路的意思:「即使你想犯上,也請放尊重些!」

    「……!」拜隆怒極,幾乎想要拔劍衝過去廝拼,薩拉斯趕忙一把從後面死死抱住他,在他耳邊大聲吼叫道:「拜隆!冷靜些!你瘋了?那是我們的元帥!帝國的軍神!難道你要向帝國的所有軍人挑戰嗎?」

    拜隆死命的掙扎了好一陣,無奈身形力量實在是與薩拉斯相差甚遠,無法掙脫他的那一雙鐵臂的一抱。無奈只得氣咻咻的將出鞘的利劍收回劍匣,回頭朝薩拉斯怒喝:「你這蠻熊!快放我下來!」

    薩拉斯傻笑一下,鬆開雙臂輕輕地將拜隆放回地下:「呵呵,呵呵……這就對了啊!你怎麼能對元帥不敬呢!」

    「哼!」拜隆悶哼一聲:「如此的青白不辨,黑白不分……算、算什麼……」

    畢竟面前的是帝國的鐵面軍神,不敗的神話,積威之下,拜隆雖然怒極,但畢竟還是沒敢將那句侮辱xing的話說出口來。

    元帥從鬼神面具後冷笑一聲:「……拜隆閣下,既然貴官這樣說,那麼請問您,閣下是接到誰的手令,千里奔襲洛南要塞的?」

    拜隆略為沉默了一下,終於也還是開了口:「……是,六皇子殿子。」

    「咚!」元帥重重地一頓手中的巨劍,地面立時也隨著劇烈的顫抖起來,拜隆和薩拉斯止不住都是趔趄了兩下,一邊支頜而睡的肖更是立不住身,一頭摔了過去。

    「……閣下奉了皇子的手令,率軍千里奔襲我王的御駕之處……哼,當真是好威風啊!」元帥緩緩地提起手中的巨劍:「就憑這點,本帥立刻就可以要你的命!無論結果如何,與本帥都不會有絲毫的相干!閣下認為呢?」

    斯狄芬妮疾言厲色的譏斥卻恰巧說中拜隆的心病,一怔之下他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氣勢不自覺的立刻便弱了下去,神色間也猶豫了起來。薩拉斯則大概是腦袋裡還沒有轉過彎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拚命的抓著自己那頭「劍山」一樣的紅髮,滿臉都是不解的神色。

    「……其實,想讓元帥閣下讓路,辦法也還是有一個的。」剛從地上坐起來的肖有些頭疼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我們三個點齊屬下的所有戰士,直接列隊衝殺過去應該就可以了吧?元帥縱然再強,也不可能獨自對抗我們三個主力騎士團的聯手衝擊,對不對?」

    「什麼?」薩拉斯像是踩到燒得通紅的鐵塊一樣猛地跳起來,拚命的搖著他那顆紅色的大腦袋:「肖!你睡傻了嗎?居然想出這種餿主意來?」

    拜隆也是一臉的惱怒:「你開什麼玩笑?下這種命令?恐怕還沒說完我們三個就先被下面的人砍了!」

    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仍舊是一臉沒睡飽的表情:「……既然這樣,你們何不像我一樣坐下來睡覺?反正我們三個也不是元帥的對手,群毆又不可能,當然只好坐等啦……連夜趕路可是很累人的,對不對?」

    薩拉斯和拜隆對視了一眼,各自歎了口氣。帝國的兩大騎士團團長居然也就那樣很沒體統的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悶悶的望著他們的軍神……

    元帥重又把她的巨劍放回原處,視線移向遠方地平線上騎士們搭建起的營帳……

    「……今日之事,過後一概既往不咎。」她似乎很是疲倦的慢慢合上了眼簾:「……我等只需恪守軍人之本份,耐心的等待便可以了……至於帝國的命運,就交給神來裁決吧!」

    「……更何況,應該就快有結果了……」

    黑暗的原野呈現出一個無比闊大的弧形,彷彿天和地粘連在一起。現在,從這邊廂望去,圓弧的另一邊正呈現出淡淡的,不甚明顯的乳白色……

    黎明就要快要來了。這片廣袤土地上的居民們並不知道,隨著黎明的降臨,帝國的篇章將要揭過全新的一頁,而過去呢,則是要花點時間改寫一番了。

    帳蓬的簾子忽地從外面被挑了起來,呼嘯著的夜風打著旋兒一下子湧了進來,帳子中央的火堆被風吹得猛然暗淡下去,直到外面的兩個人鑽進敞篷放下簾子後,那火才又一點一點的旺了起來。

    「嘿,小子,把你那玩意收起來!」甩掉又厚又重的披風,小夏輕輕的在縮在旁邊的艾米爾的頭上揉了一把:「我不喜歡你把它對著我,即使那是我買給你的。」

    艾米爾不好意思的笑笑,將毯子下面已經出鞘一半的彎刀收了回去。最近一段時間以來,這小鬼對待小夏的態度已經好轉了很多,雖然兩人之間依舊是甚少說話,但至少已不是前段時間那樣只要見面便是鬥雞眼似的互瞪了。

    「呵呵,這小傢伙很不錯嘛!」正抓著個酒壺喝得不亦樂乎的哈里德抹抹鬍子上的酒液:「……跟你的?不錯不錯,再大些的話絕對是把好手。」

    小夏本能的想順嘴吹上兩那麼句,可一轉念想想現下所處的環境,他又覺得還是低調一點的好,於是便只是沖哈里德呲牙笑了笑,拉過粗重的行軍毯在帳子的一角縮了起來。當然,他並沒有忘記先丟給傻愣愣的查爾斯一捆毛毯,結果可能是猛了點,差點把正在發呆的查爾斯砸個跟頭。

    小夏沒理他,自顧自的將毯子弄了個卷將自己裹了起來,只是從毯子的一頭那裡露出小半張臉嘀咕了一句:「……自己找地方擠擠吧,注意離門遠點,頭不要朝那邊,否則頭疼發燒我可沒藥醫。」

    查爾斯抱著毛毯又發了半天的呆,這才笨手笨腳的去鋪毯子。看得出這大少爺是從來沒幹過這事兒,掀掀這頭又扯扯那頭,鼓搗了半天竟還沒能把一條毯子鋪開,末了還一腳踩了上去,把自己摔了個四腳朝天,吭哧了半天爬不起來。

    「靠!你他媽的是豬啊?還有完沒完了?」小夏大人本來就不是什麼耐心特別好的傢伙,從剛才查爾斯開始鼓搗開始,他就一直憋著火沒出聲,結果這笨手笨腳的大少爺不但看不出來,反而還磕磕碰碰的搞起個沒完,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當下他便破口大罵起來,順手抄起哈里德丟在一邊那散發著濃郁氣息的靴子甩了過去。

    查爾斯慘叫了一聲,立刻抱著腦袋蹲了下去,這當兒他也顧不得什麼見鬼的貴族風度了,張口就罵:「靠!老子的腦袋!你活得不耐煩了吧?我……」

    這句話的直接後果就是查爾斯勳爵的可憐腦袋再次被另一隻臭靴子光臨了一次。

    「你出息了啊?長脾氣了是吧?」小夏yin著臉從毯子裡爬出來,修長的十指靈活的張合著,發出一陣清晰可聞的喀喀聲:「勳爵閣下,是不是需要我提醒一下您我個人的立場?沒有關係,請儘管說,我是不會介意的!」

    「……」聽了這句再明顯不過的威脅,查爾斯立刻一哆嗦清醒過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小命還系與眼前這個人的手裡,在這個當口與他翻臉實在是個愚蠢的舉動。於是查爾斯少爺只得很是郁卒的埋頭下去繼續整理自己的鋪蓋,連吭也沒敢再吭一聲,可惜那看似簡單的行李卷在他的手下卻無論怎麼也不聽話,弄了半天竟還是沒辦法打開。最後艾米爾在一邊實在看不下去了,搶過他手裡弄得亂糟糟的繩頭三下兩下扯開,又把站在一邊發呆的大少爺拉過來塞進被窩,這才轉身回到自己的舖位上。

    查爾斯呆了半晌才醒悟過來,估計是從來沒有過這樣被人解圍的經歷,他從毯子裡探出頭來,很認真的看著艾米爾:「……嗯,謝、謝謝,謝謝你啊!」

    栗色卷髮的少年輕輕朝他一笑:「請不要客氣,我們是夥伴啊,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這看似簡單的話聽進耳中,卻又是讓他一怔。一旁本是冷眼旁觀的哈里德聞言也是猛然一顫,不過隨後他便翻身過去再不說話了,只一會功夫震耳的鼾聲便響了起來。

    小夏在一邊冷眼瞄了兩個小鬼一會,很是不爽的哼了幾聲。他俯身拾了幾根乾柴丟到火堆裡,靜悄悄的回到自己的舖位那兒,鑽進毯子裡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蘇菲兒從剛才開始便一直忍耐,可看到現在小夏乾脆就躺下打算睡覺,她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喂,夏,你睡著了嗎?」她細聲細氣的發問。

    「……」小夏依舊是閉著眼睛,連眉毛也沒有動上一下。

    「那個,將軍叫你們去有什麼事呢?」很瞭解小夏個性的她並沒有放棄,略停了下,見他並沒有生氣或是不耐的表情後,蘇菲兒再次追問道。

    「……」小夏仍然沒有睜開眼睛,只是眉角輕輕顫動了一下:「……也沒有什麼,一點無關緊要的事,嗯,還有個面目可憎的老傢伙,這讓我很不爽。」

    查爾斯忽然小聲插了句話:「那、那人應該是效忠於皇家的黑魔法師……」

    「黑魔法師?」陡然聽到這四個字,小夏猛地睜開眼睛,直直的從舖位上彈了起來,他這一下倒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

    「黑魔法師嗎?嗯……」自顧自的嘀咕了幾句,又飛快的眨了一陣眼睛,小夏忽然又低低笑了幾聲,居然像沒事人一樣施施然的躺回舖位上,神情間已放鬆了許多。他身上這飛快的變化,弄得周圍幾個人直發愣,搞不懂他這神經兮兮的動作到底是在幹什麼。

    「……夏,有什麼問題嗎?」和其他的人面面相覷半晌,還是蘇菲兒小心翼翼的開口問。

    「問題?不不不……」小夏乾脆翻過身來笑嘻嘻的看著她:「我很好,不必擔心,只是想到了些有趣的事而已。」

    「是、是嗎?」盜賊小姐仍是一臉不放心的表情:「還是小心點吧,他們這麼突然的找上你,總不見是全無目的,再說又扯上了黑魔法師……我總覺得這似乎不是什麼好事……」

    「安心啦,我很清楚黑魔法師是什麼樣的傢伙,如果他們不是欺到我的頭上來,我是不會和他們扯上關係的。」小夏輕鬆的聳了聳肩膀:「那些魔法書籍我可沒有白讀,再說他們有他們的目的,我們也有我們的事情,可以選擇的話,還是不要和這些人有什麼交集的好,畢竟我們的麻煩事已經夠多了……」說著他瞪了眼躲在毯子裡正看著自己的查爾斯。

    「對了,查爾斯……」小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腦袋:「你的全名不是查爾斯·多琳嗎?可我為什麼聽到你老姐叫你做阿德魯?這是怎麼回事?」

    「啊……」聽到這個問題,正看著小夏發呆的查爾斯明顯一怔,好一會才醒過神來:「……那、那是我以前用過的名字,阿德魯·巴斯克……在姐姐沒有嫁到多琳家時候,我用的是這個名字。」

    「噢,原來如此……」小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看上去他似乎想要說什麼,但想了一會後終於還是沒有開口。

    「不要說了,大家早點休息吧。」他很乾脆的翻身躺下:「至少我們現在名義上是屬於那位尼可拉將軍的下屬,還是盡量不要惹麻煩的好……哎,費戈那傢伙躲到哪裡去了?」

    「他、他在不遠處的一個單獨的帳篷裡……」艾米爾在毯子後面小聲回答:「因為沒有人願意和他睡在同一間帳篷裡。」

    小夏輕輕笑了笑:「……這很正常,換了是我,也不會願意的。」

    帳外的風越發的呼嘯起來,掠過帳子的尖頂發出淒厲的嗚咽,很有幾分可怖。隱約可以聽到巡邏隊士兵的腳步響起,偶然還會聽到兵器與甲冑碰撞的鏗鏘,以及戰馬低低的嘶鳴……

    帳中火盆中的火焰漸漸變小了,最後只剩下了一些暗紅色的火苗忽明忽暗的閃爍……哈里德早已睡熟了,那響亮的鼾聲簡直如同悶雷一般響亮;蘇菲兒由於是半精靈的體質,所以氣息較低而且急促;艾米爾和小夏則比較接近,都是輕微而且細密綿長……只有查爾斯一個人茫然的瞪著帳頂發呆,睡慣了舒服床鋪的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這個冰冷的四處透風的地方睡著,他覺得這簡直是糟透了。

    查爾斯勳爵有生以來第一次失眠了。

    與此同時,在中軍大帳裡,將軍和皇子殿下的談話仍在繼續。

    「殿下,我不認為這個人有什麼問題。」尼可拉略有些不耐煩的抓了抓自己的鬍子:「即便是,我認為他也不可能對我們有什麼影響,因為這完全沒有任何意義。這麼說吧,我認為我們不需要在這個人身上浪費精力,您認為呢?」

    十一皇子的眼睛凝視著火盆中躍動著的火焰,瞳仁幾乎已縮成了一道細線,額角處的一道深深的傷疤讓他的面容多了幾分猙獰。此刻的他看上去絲毫不像是擁有王族血統的皇子,倒如同正在制定殺人計劃的兇惡匪徒一般。

    「將軍,我認為這個人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十一皇子沉吟了一下,慢慢的開了口:「當然,名義上他只是那位多琳勳爵的親衛而已,而你我都清楚,親衛這種角色的隨意xing很大,他們的來路未必就是乾淨的,或許這算不上什麼大事,但我們至少應該留意一下,避免可能的損失。」

    安德裡斯看似粗豪,可這幾句入情入理的話說得可是條理分明,原先還頗不以為然的尼可拉將軍也不由得遲疑起來,皺著眉頭開始回憶起來。

    「還有一點就是……」十一皇子朝站在一邊的黑袍法師施奈德點點頭,後者則會意的開口解釋道:「就在剛才,我使用了靈魂透視術試圖查看他的心,但是很遺憾……」黑袍法師少有的做了個表示遺憾的手勢:「……他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籠罩著,我完全無法看清,也說不清楚……那種感覺很奇怪,感覺就像是隔著狄吉利海峽的霧氣去看一個人一樣。」

    「連您都無法察知他的心靈……」施奈德的身份看起來相當的高,聽他這麼一說,將軍不自覺的從座位上挺直了身體:「這麼說,他是個很強的魔法師了?」

    施奈德想了一想才斟酌著答道:「……不,不能這麼說。當然,我的意思是,以我對魔法的瞭解和認知來看,我無法回答您的問題,因為這超過了我的能力範圍。出於對您的尊敬,我不可能隨口編造出一個理由來欺騙您,所以我只能這樣回答您……」

    「在他的身上,我感覺不到一絲一毫魔法元素的波動,要知道這是不正常的。普通的人,即便是個白癡,他的身體多多少少的也會同周圍的魔法元素產生某種意義上的共鳴,而只要這種共鳴是存在的,我就絕對可以感知得到——」說道這裡,他很無奈的攤開手:「很遺憾,這個名字叫夏的年輕人就像是個冰冷的沒有生命的鐵人,如果不是我這雙眼睛還勉強能看見東西的話,我幾乎會真的那樣認為了。」

    「所以……」施奈德最後總結xing的補充了一句:「這個年輕人要麼是個天生的魔法白癡,要麼就是個強大到遠遠超出我們想像的魔法師,或許只有傳說中的元素使才有這樣的實力,但我寧願相信前者,因為後者的可能性實在太小,可以忽略不計了。」

    「另外還有一點,我相信將軍您也注意到了……」施奈德剛剛說完,皇子便毫不停留的接了下去:「那就是……」

    「……他的手。」將軍神情嚴峻的點了點頭:「事實上我也注意到了,他的手看上去保養得非常好,長期使用武器的人的手絕對不會是那樣的。老實說一開始我只是以為他是個徒有虛名的浪蕩公子,就和外面的那些廢物們一樣。」

    「這個人我們必須要留意一些。」皇子的手指輕輕地在座椅的扶手上叩擊:「當然,沒有必要的話我們可以不必理會他,以上只是我的推測,也許他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護衛而已,都是我們在無謂的擔心呢。」

    「如果是那樣的話就最好了,從明天開始,我會安排人手隨時留意多琳勳爵一行人的,諒他們也沒能力玩出什麼花樣來。」尼可拉滿有把握的大包大攬,但隨即他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加了一句:「……殿下,這件事要不要通知那些光明教廷的牧師?」

    安德裡斯略為猶豫了一下:「不必,這件小事沒有必要讓他們知道……嗯,還有,從明天開始,應該加快行軍的速度了,否則我們可能沒有辦法按期趕到前線了。」

    「殿下放心,這些都算不得什麼問題。」將軍一拍胸脯:「如果那些少爺兵不給我們找麻煩的話,押運的糧食絕對可以按時抵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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