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被獨自一個丟在辦公室內的男子望著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苦惱的歎了口氣。
「快快快!」戈林特飛快的跑下巴爾漢宮門前那長長的一段白玉石台階,全然不理會周圍向他舉劍致敬的近衛騎士,他身形敏捷地躍上早在宮門口停著的一輛馬車:「暖香閣!快點快點!」
近衛騎士們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不由得都暗自歎了口氣。這個帝國的九皇子實在是沒有一點點的皇家風範嘛,簡直就是一個……急色的小流氓。
他們卻都沒有注意到從九皇子的馬車裡飛走的那只信鴿。
大陸北部某處的荒野。
狂風席捲著沙石草木滿天飛舞,天地間茫茫渺渺一片。
憑空出現了一個散射著刺目藍光的光球,慢慢地擴大……
猛然間彭地一聲爆響,光球消失不見,伯爵高瘦的身形出現在風沙中。
他厭惡的掃視了下四周的滾滾煙塵,細細的手杖揮動了幾下,一陣黑漆漆的陰風吹過,空中好似出現了一幅巨大的水幕,黑色的城堡漸漸地在其間清晰了起來……
身形一閃,伯爵已經掠入了城堡之中,城堡的影像隨之又漸漸模糊下去,消失在水幕之中……接下來,水幕也消失了,四周仍是漫天肆虐的風沙在發出刺耳的尖嘯。
長長的幽暗的走廊上,只有牆上的一盞盞油燈發出的一點微弱的光芒,壁上雕刻著的一些形狀奇特的怪獸浮雕在搖曳著的燈光下詭異的閃動著,似乎隨時要躍壁而出。地面的石板在燈光下反射出暗幽幽的光芒,彷彿惡魔那充滿引誘的眼神,惑人心脾。
橐橐的靴聲在空曠的走廊裡迴盪,伯爵的手杖不時與地面撞擊,發出悅耳的叮叮聲。
一名頭髮花白,身著整潔禮服管家模樣的老者在走廊的盡頭恭謹地鞠躬:「家主,您回來了。」
「是卡曼嗎……」伯爵輕輕的從他身邊走過:「抱歉,這次我沒有帶禮物回來。」
「您能夠安全回來,已經是最好的禮物。」老者不懂聲色跟隨在伯爵身後,兩人向著更加幽暗的古堡深處行去,
「卡曼啊……」伯爵的聲音在幽幽的黑暗之中漸漸遠去,終至於無:「……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出去,我覺得懂得了很多東西呢……」
艾米爾小心翼翼端著一大碗冒著熱氣的牛肉湯向二樓走去。
「艾米爾?你在做什麼?」
男孩有點吃驚的抬頭看去,小夏正整理著頭髮從樓上走下來。
「主、主人,菲兒姐姐說你病了,所、所以我想拿湯給你喝呢……」
「胡說!」小夏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湯碗聞了聞:「嗯∼好香啊!我像生病的樣子嗎?開什麼玩笑!」他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牛肉湯,滿足的呼了口氣。
「哎?你怎麼下來了?」蘇菲兒在樓梯下面仰頭問道:「不要緊了嗎?」
「要緊?你說什麼夢話呀?」小夏端著湯碗笑嘻嘻地走下樓梯:「我本來也沒怎樣呀,大姐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燒了?」
「昨天是哪個小鬼一副要哭鼻子的死樣子的?」蘇菲兒跳上去指著小夏的鼻子大叫道。
「昨天?昨天怎麼了?」小夏又喝了口湯:「嗯∼好味道∼!」
「……昨天你!」蘇菲兒還想說什麼,小夏一揮手攔住了她:「對了啊,今天可能要搬家哦,所以有什麼東西最好先收拾一下。」他滿意的邊喝湯邊向餐廳走去。
「……」蘇菲兒直覺得不對,但哪裡覺得不對一時又說不上來。
「艾米爾,你聽著……」蘇菲兒拉過艾米爾在他耳邊小聲說著:「小夏有點不對勁,今天你盡量不要說話,尤其不要提起阿瑟哥哥來,知道嗎?」
艾米爾眨了半天眼睛,不過看到蘇菲兒一臉認真嚴肅的樣子,還是點了點頭。
「啊!老大!快來吃、吃東西吧!」坐在餐廳一角的費戈正獨自一人據案大嚼,看見小夏走進門來,他裂開大嘴笑了起來:「有好多、好多吃的東西啊!」
「……」看著擺在桌上的整整一支還冒著熱氣的烤小牛,再看看周圍臉色發白,幾乎要吐出來的食客們,小夏又好氣又好笑的捶了費戈一拳:「靠!一大早你要吃一頭牛?!真是個超級飯桶!」
費戈大臉上居然浮現出一絲不好意思的神情,他抓了抓頭髮:「呵呵呵,老大,自從跟了你,俺、俺別的沒覺得啥,可、可每天都能吃飽肚皮,這已經、已經是再好不過啦!」
「話是這麼說沒錯……」小夏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可是照你這個吃法,我很快就破產了呀!」
「所以呢,從今天開始我們就得掙錢了,明白嗎?不然就沒飯吃!」小夏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
費戈撕下烤牛的一條後腿拚命撕扯起來:「……哼哼……唔,你是老大,你、你說咋辦就咋辦好了……」
「……飯桶!」小夏笑罵道,靠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的開始喝起湯來。
蘇菲兒小心翼翼的和艾米爾走過來,在桌子對面坐下。
「怎麼了?叫東西來吃啊?」小夏奇怪的望了兩人一眼。
「……」
「哦,對對,叫東西來吃!」蘇菲兒趕緊抓起桌上的菜單,眼睛卻仍舊偷偷地溜向小夏。
「怎麼了?」小夏喝光碗裡的最後一口湯,抹了抹嘴巴:「大姐,我的臉上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嗎?」
「啊……?噢!不是不是……」她趕緊低了頭仔細看起菜單來。
不遠的一張桌子上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這位先生,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老闆!這湯再給我來一碗!」小夏舉著空了的碗對侍者大叫道。
「……這位先生,能不能……」
「大姐,給我來一份夾肉麵包、一份薄餅、一份甜面圈……」
「……一大早的你想吃多少呀?」
「……咳咳,這位先生,能不能……」沙啞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很尷尬。
女侍者端著湯碗走過來:「先生,您的湯來了。」
「哦噢,謝謝你呀!」小夏笑嘻嘻地伸手接過湯碗,順便送給她一個微笑,害得小姑娘臉紅撲撲的轉頭跑掉了。
忍受不了這般氣悶,說話的那人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幾步走到小夏他們的桌前:「先生!能不能和我說幾句話?!」聲音之大,餐廳裡嘈雜的聲音忽地都停止了下來,所有人的眼睛都望了過來。
那人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喝竟然是如此的一個局面,登時愣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一張老臉白一陣紅一陣尷尬非常。
小夏抬眼看了看這個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人。嗯,大概五十歲的樣子,一頭花白的頭髮顯然不是經常打理,顯得有點蓬亂,很隨便的灰色外套加披風,人顯得十分瘦削卻出人意料的長了一副碩大的骨架,尤其是他那兩條長腿,幾乎有上半身的一倍長短,看上去略顯滑稽。
此時他正愣在原地盯著自己,看樣子這人不是很善於待人接物,對於這種尷尬場合竟然沒有辦法自下台階,再看他站著的那個腰身挺得筆直的姿勢,只有經過嚴格訓練的職業軍人才是這樣一副樣子……
小夏不由得暗自好笑,這人一看就是個行伍出身的老兵,這樣的人最是愛面子,在乎榮譽,簡直可以說是最好糊弄的人了。只是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人,他有什麼事要找自己呢?
「喂!」小夏踢了下身邊的椅子:「站著不動更引人注意哦,坐下吧。」
一言被面前的少年道破了心中所想,這人不由得老臉一紅,但還是馬上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小夏卻又轉過頭去小口小口的喝湯,不再理他。
重重的喘了兩口氣,平復了下煩躁的心情,他乾咳了一聲才開口說道:「……請問這位兄弟的名字是?」
「說重點……」小夏嚥下口裡的湯:「廢話可以免了。」
「……呃,這個……」雖然平時裡算不上頤氣指使,可也畢竟是令出入山,今天接二連三的被搶白,這人脾氣再好也忍不住又要發作,可是想到畢竟有求於人家,所以才又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這個……」畢竟自己從來都是很少與人打交道,即便是有什麼事也是安排手下出門去辦,如今這事情雖然已經在心裡思慮了很久,沒想到了出頭的時候,自己竟然不知道要如何說起。
思慮了半晌,他這才訕訕的開口道:「……有一件事,想拜託小兄弟去辦一下,不知道兄弟同意不同意?」
小夏翻了翻眼睛,這位老兄還真是有夠直白……好,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我滿天要價一下也就是很合理的啦。不過呢,還是先聽聽他要求什麼好了。
「拜託我?什麼事啊?說來聽聽?」雖然心裡不斷的反覆猜測著各種可能,可是小夏表面上是仍然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只是美滋滋的品嚐著那碗肉湯。
「……這個,很抱歉……」那人猶豫了片刻,才繼續結結巴巴的說道:「……這件事必須請小兄弟你答應了,才能告訴你……」
「閣下請吧。」小夏頭也不抬:「我不喜歡和藏頭露尾的傢伙打交道。」
「……你!」他便是涵養再好,這時也忍不住勃然色變,正待發作……
胖乎乎的旅店老闆忽然跌跌撞撞的由門口跑進來,四下裡一望,一眼便看到了這桌坐著的幾位,他馬上面露喜色的跑過來叫道:「小人有眼無珠,不知道幾位都是尊貴無比的大人∼實在是該死之極……嘿嘿、這個還請諸位大人多包涵∼現在有一位貴客來訪,請問大人您是不是要見一下?」
小夏眨了眨眼睛:「哦,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呢?竟然有這麼多貴客上門……那好吧。」
那人神色中透出一絲緊張,他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既、既然小兄弟你有客人到訪,那我就暫時告辭,關於那件事我們下次再談好了……」說著他邁開長腿,飛快地沿著後門走掉了。
「這人是幹什麼的?看樣子他像是個軍人啊?」蘇菲兒若有所思的望著那人走掉的方向。
「管他呢,九成九不是什麼好事。」小夏放下湯碗,抓了抓艾米爾的小腦袋:「我說臭小子,這些天都沒有督促你,練習怎麼樣啦?」
艾米爾瞪著大眼睛:「我沒有偷懶哦,我每天都有在認真練習!」他舉起兩個巴掌:「現在那些練習我已經可以一次做上兩百個啦!跑步……嗯,不知道多遠哦,反正是按照主人說的,一直跑到感覺自己很累了為止。」這些天來和外界接觸,艾米爾的大陸通用語說的已經很流利,不像開始的那個時候即結結巴巴還帶點口音了。
「哦?已經能做到兩百了個?」小夏有些感到意外,他伸手捏了捏艾米爾的胳膊和小腿。他這才發現這些日子裡自己一直都沒怎麼注意這小鬼,由於離開了沙漠裡的苦寒之地,再加上一路上沒有受舟車勞頓之苦,吃得也不錯,艾米爾臉上的那種嬴弱之態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健康而紅潤的顏色。胳膊和腿上隆起的那些彈性十足的肌肉雖然塊小了一點,不過也足足證明這小子在這段時間裡的確是沒有偷懶的。
「……」小夏不停的摸著鼻子,眼光不停地在艾米爾身上掃視著。
見小夏一眼不發,艾米爾反倒著急的一疊聲追問起來:「主人?怎麼了?是不是我練的不夠用心?那從晚上開始我多做一些好了!」
「不、不是,艾米爾,我得說你做的不錯,非常不錯。」小夏笑笑說:「我是在想要教給你些什麼東西比較好。」
艾米爾驚喜的叫了起來:「主人!我、我已經可以學本領了嗎?」
小夏輕輕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你個臭小子!高什麼興啊?」他停了一停才繼續說道:「嗯,看你的身體條件和我差不多是一樣的,學一些偏重於速度和技巧性的本領是比較理想,但力量訓練也不能放下還要繼續堅持。記住,世上絕沒有什麼學一次就可以無敵的招式,真正厲害的招式都是在無數次的練習和搏殺中淬練出來的!所以,絕對不要有什麼投機取巧的想法,想要學到真正的本領,只有苦練!」
門口處傳來鼓掌聲。
「精彩!精彩!」一個褐色頭髮,面容英俊穿著一身輕裝騎士鎧甲的年輕人邊鼓著掌邊向幾個人走來:「真的是很精彩的教導,只不過……」
「……只不過,這位先生的身手是不是也像他的口才一樣精彩呢?」年輕騎士的臉上明顯帶著一絲傲慢和不屑的神情。
餐廳內的食客們見勢頭不妙,一個個都不聲不響的溜了出去。只有餐廳老闆手足無措的夾在兩人當中,可憐巴巴的想要勸解,可偏偏兩邊的人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年輕騎士嘲諷地說道:「哼!野蠻人就是野蠻人!真是骯髒的東西,怎麼可以讓他們和人類坐在一起用餐?這不是對我們的諷刺嗎?老闆,你的店是怎麼開的?」
費戈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霍然起立,惡狠狠地盯住了年輕騎士,巨大的身形猛然起立時竟然隱隱地在室內帶起一陣風聲,威勢迫人。
小夏揮手示意費戈老實坐下,不甘心的費戈只得乖乖的坐回椅子上去,一對亮光四射的大眼仍然凶狠的盯著那個騎士,看樣子恨不得馬上撲過去把他撕成碎片。
年輕騎士毫不畏懼的站在原地,依舊是一副傲氣十足的樣子。
小夏不動聲色的站起身來,一副笑瞇瞇和氣生財的樣子:「咦?這位仁兄是?」
可憐的老闆終於找到了開口的機會,忙不迭的介紹著:「噢!?您難道還不知道?這位騎士老爺就是我們克蘇大公的衛隊隊長,理查;凱爾;金!是十六歲就獲得正規騎士頭銜的天才啊!」
「噢哦!原來是理查大人啊!真是幸會幸會!」小夏滿臉堆笑地伸出手去。
看著這個本來很漂亮的少年臉上露出來的那種和那些令人噁心的**官僚如出一轍的笑容,理查從心裡愈發感到噁心了,大人也不知道是怎麼聽信這個漂亮小子的花言巧語,竟然說要僱傭他當保鏢?那自己這個衛隊長是幹什麼用的?難道能殺掉幾個小小的刺客就變成高手了?這個令人噁心的小子一定是借他的那張漂亮臉蛋來接近大人的!理查的心裡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從鼻孔裡哼了一聲,高傲的把頭扭到了一邊,故意不去看小夏伸過來的那隻手。
看著理查充滿鄙視的眼神,小夏臉上的笑容半點不見變化,不著痕跡的縮回了自己的手,微笑的問道:「不知道理查大人清早來訪,有何貴事呢?」
理查顯然是一分鐘也不願意在這個一臉虛偽笑容的小子面前多呆,他硬邦邦的扔下一句話:「大公閣下派我來請幾位到府邸一敘!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沒有什麼事請這就跟我走吧!」說完也不理幾個人,轉頭就走,老闆連忙也屁顛顛的跟了出去。
蘇菲兒彭地一拍桌子,怒氣沖沖的就要張口叫罵。
小夏笑嘻嘻的伸手一攔:「不要吵,快收拾東西跟他走∼」
盜賊小姐瞪起淡綠色的眼睛:「你還能忍呀?怎麼不教訓教訓那神氣巴拉的臭傢伙?!騎士怎麼了?惹火了本小姐一樣要他好看!」
「呵呵,大姐您消消氣。」小夏不動聲色的看看門口:「先跟他去好了,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蘇菲兒瞪了他半天,看他確實不像是在開玩笑,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拖起艾米爾的手站了起來。
費戈流著口水望著桌子上還沒有吃完的烤小牛:「……老、老大,我能不能、帶、帶上這個路上吃?」
「……靠,隨你便啦!」小夏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轉頭向門外走去。
野蠻人大喜,一把抄起那隻小牛跟了上去,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悶聲悶氣地擠出一句:「哎?那、那個白頭髮的,哪裡去了?怎麼不見他呀?」
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卻讓蘇菲兒和艾米爾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兩人連忙對著費戈又是擺手又是擠眉弄眼,弄得傻傻的野蠻人倒是迷惑不已:「你、你們兩個、怎麼了?」
「白頭髮?什麼白頭髮的?」走到門口的小夏回過頭來,一副不解的樣子。
「……咦?」盜賊小姐看看小夏,滿臉認真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啊,可他昨天還一副要哇哇大哭的樣子,今天怎麼就變得像個沒事人似的?愣了好一會,她才遲疑著問道:「……是德裡安大人啊……」
「……德裡安大人?」小夏皺起眉頭抓抓頭髮:「德裡安大人?他是誰啊?」
「你不記得啦?」蘇菲兒忽然覺得有點惱火:「阿瑟菲;m;德裡安!你不會這麼快就忘記了吧!」
「……奇怪……」小夏不停的抓著頭髮:「這名字好像很熟……真的很熟……可我為什麼都想不起來呢?!」他秀氣的眉毛不停地擰動著,神色漸漸痛苦起來。
蘇菲兒暗吸了一口涼氣,趕緊撲到他身邊撫摸著他的後背,溫聲安慰著他:「沒事,沒事,想不起來就以後再想好了,以後再想……」艾米爾也跑過來用力的拉著他的手一下下的磨挲著。
過了好一會,小夏的神色才漸漸緩和下來。他感激的看了蘇菲兒一眼,又抓了抓艾米爾的頭髮,這才一言不發的走出門去。
費戈還要張口說什麼,蘇菲兒和艾米爾一起惡狠狠地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嚇得他啪嗒一下摀住了自己的大嘴。
嗚,自己說錯什麼了嗎?他們為啥都那樣大驚小怪地?那個白頭髮的會耍魔術的傢伙真的不見了嘛,難道這也是自己說錯了?人類還真是奇怪……
費戈一邊想著一邊可惜的看著掉在地上沾滿了灰塵泥巴的烤小牛,真是可惜……
克蘇城並不是個很大的城市,從蘇萊納街到大公府邸走路大概只需要兩刻鐘時間,如果是乘坐馬車的話不到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就到了。
趕車的車伕顯然是把好手,車子跑得既快又平穩,人坐在車子上只感覺到略微的顛簸,甚至連車輪碾壓過地面的聲音都顯得很輕。這輛馬車很明顯是一輛貴族的私人馬車,外面用深棕色的油漆漆得油光可鑒,車廂壁的下半部鑲嵌著很多漂亮的琺琅鍍金浮雕。馬車兩邊的車窗上裝著兩塊玻璃而不是普通馬車上的裝著的那種紗窗,到了冬天就冷得要死。
「這車子好高啊,我都可以在裡面直起腰走路呢!」小夏好奇地在寬敞的車廂裡轉來轉去。雖然已經坐過了馬車,但那種破爛貨色顯然不能和這輛車相比,而且坐在這樣豪華舒適的車子裡,對他也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全新感覺。
車廂頂部同樣鑲嵌著一整副鍍金的浮雕,那是森林女神們圍著篝火翩翩起舞的圖畫。
「……這個要是撬下來的話,一定可以賣上不少錢……」蘇菲兒靠在鋪著一層厚厚的羊絨的靠背上,眼睛卻定定地望著頂部的浮雕,嘴裡還不停嘟囔著。
車子的保暖十分好,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車廂裡面暖烘烘的舒服極了。費戈已經開始打起了瞌睡,艾米爾則是在車廂裡東摸摸西抓抓,顯得十分好奇。
「……你真的要做大公的……保鏢?」蘇菲兒帶點不確定的口吻問道。
「做個屁。」小夏露齒一笑:「我哪有閒心陪那只肉球玩?拿到錢了就馬上跑路,誰有功夫和她過家家啊?」
「……果然。」蘇菲兒以手撫額:「什麼信譽和榮耀之類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在乎的……」
「但他怎麼會不記得那個人?才剛剛分開不到一天啊……難道又是他腦袋裡的那東西……?」蘇菲兒的心裡飛快的轉著念頭:「……還是不要刺激他比較好,萬一他要是在大公府裡發那麼一次瘋,可真的要被全大陸通緝了。」
費因大公的府邸,位於克蘇城相對僻靜的艾麗捨區,應該說這座始建於四百多年前的老宅本身就是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宅邸的門廳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樣式古老的大殿,十二根雙人環抱的石柱配上高高的頂部,給人一種莊嚴肅穆的感覺。
環繞這這座宅邸是整整一圈高約三桑特的厚厚的石牆,牆頭上還有一排黑色的鐵柵欄。拋開那高高的牆壁不說,單是看看那些鋒利而尖銳的欄杆就足以令大多數試圖潛入者望而生畏。
遠遠看去整座建築最為顯眼的就是那座巨大的圓形屋頂了。只有有錢的貴族才會有這種選擇,因為這樣的屋頂雖然好看但建築起來卻是十分的困難,建造的費用也相當的昂貴,普通的商人或者貴族是根本無法承受這種開銷的,僅僅那個圓形屋頂就足以使他們破產一百次了。
由大門口一直延伸到門廳前的那條路上鋪滿了青灰色的鵝卵石,路的兩邊花壇中栽種著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花木,一如這座建築的外觀那樣,一絲不苟。
理查;凱爾;金從馬背上一躍而下。身著騎士鎧甲的他自然不能乘坐馬車,尤其他還是遵從大公的命令去接待客人的,所以只能勉為其難的充當禮節性的嚮導和引路人,這令十分重視騎士榮譽的理查覺得格外的不滿,尤其當發覺要接待的客人竟然是一個徒有其表靠臉皮吃飯的小子後,這不滿就越發強烈了。
早就侍立在一邊的小廝跑過去打開車門,又把下車用的短木梯搭放好,這才恭恭敬敬的行禮道:「大人,請您下車。」
黑影一閃,小夏根本就不踩那下車專用的梯子,直接從車廂裡跳到地上:「哇——!好漂亮的房子啊!」他仰起頭驚歎地望著那在陽光下閃耀著光芒的圓形屋頂。
「哼,真是沒有教養的傢伙。」理查看到小夏剛才的動作,心裡更加對這個小子感到厭惡了,但是自己的職責畢竟還沒有完成,只得耐著性子說道:「已經到了,大公正在等待幾位,請跟我來。」說罷也不理會小夏的反應,自顧自的跨上台階向大廳裡走去。
侍立在一邊的小廝還在暗自好笑的看著小夏,自己在大公府這麼久了,還是第一次看到下車的時候不走台階的呢,這個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看上去不可能是什麼達官貴人啊,凡是來這裡的人哪個不是一臉誠惶誠恐小心翼翼的?哪有像他這樣直接跳下去的?簡直就像是一隻靈活的……猴子。
他還正在想著,耳邊卻傳來一聲木頭斷裂的聲響。急轉頭一看,那個用結實的檀木製成的梯子已經被一隻大腳給踩得稀爛了。
「費戈!你怎麼把人家的東西給踩壞啦?」一個淡綠色長髮的美女生氣的敲了敲那個大塊頭的胸口,而後者只是抓著自己那一頭鐵灰色的直髮,憨憨笑著並不還口。
「大姐!你們幹什麼呢?快點走啦!」小夏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進了大門口,正回頭叫著他們。
「知道啦!」綠色頭髮的美女叫了一聲,連忙拉起站在旁邊的一個瘦削的男孩的手沿著台階跑了上去,那個大塊頭也踏著沉重的腳步跟了上去。還沒走上幾步他大概是嫌那個男孩的步子小,他乾脆一把拎起那個男孩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肩上,也不管男孩大叫大嚷著要下來,一聲不吭的跑進了大門。
「……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啊?」目瞪口呆的小廝望了望門口,又望了望被踩得粉碎的檀木梯子,腦子裡只剩下了這一個念頭。
此時,大公府路對面的楓樹下正徘徊著一個身穿灰色外套的男子。壓得低低的帽簷下,一雙灰色的眼睛正盯著這邊……
長長的走廊上裝置得美輪美奐,天花板和牆壁上到處巨幅的壁畫和華麗的紋飾,壁角和牆沿上還貼著雕花的邊條。柔和的光芒透過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盤照射下來,使這個本來光線較暗的地方如同白天般明亮。
沿著懸掛著很多壁畫的走廊走了好久。就在小夏開始感到厭煩的時候,走在前面理查打開一扇門,轉過身來冷冷的說道:「請進。」
和走廊上不同,這房間裡顯得頗為典雅精緻。房間大約有三百個平方米左右,環繞著整個房間的窗子下擺著一圈鹿皮沙發,沙發的靠墊全部是由珍貴的駝絨製成的,望上去就讓人產生一種舒適和放鬆的感覺。
中間是一張長長的金漆雕花大長桌,周圍是完全配套的高背靠椅。其中的一些椅子上包著昂貴而柔軟的動物皮毛,有熊皮、豹皮、甚至還有一張完整的虎皮,看上去那是為了慣常坐在這些位置上的人預備的。
佈置這房間的人顯然是這一行中的高手,修養和審美眼光都十分到家。所有的傢俱都是由漆成深褐色的沉香木製成,顯得典雅古樸,腳下是印著淡淡暗花的羊絨地毯,牆壁上裝飾著一些小幅的壁畫和大幅的華麗掛毯,桌上的器皿除了漂亮的銀器便是精美絕倫的瓷器,於奢華中透露出主人的品位。
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豪華的房子的四個傢伙早已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了。身為盜賊的蘇菲兒大小姐的手早就癢癢了起來,她已經開始轉著眼睛盤算離開的時候順手牽羊拿走點什麼了。
「呀!」小夏吃驚的指著長桌的另一端正在努力從椅子上站起來的那只肉球:「真的是你這個小肉球啊!」
「放肆!」理查唰地一聲抽出配劍,厲聲大喝道:「竟敢對大人不敬!」
「金!不許對我的客人無禮!」肉球小姐皺了皺眉頭,大聲叫道。
聽到主人發話,理查雖然不滿,也只好還劍入鞘,悻悻地退開幾步,不過那雙彷彿要噴出火來的眼睛仍然死盯著小夏。
小夏對理查那幾乎要殺人的目光只做不見,他只是笑嘻嘻地朝長桌的那一邊走去,邊走邊說著:「怎麼了?找我來有什麼事?別忘了我還是你的債主呢,不怕我來逼債嗎?」
「費因家族對有恩於我們的人是從來都不會吝嗇的,這點請您不必擔心。」胖小姐笑著說,她今天又換了一套比那天更誇張的長裙,自然,引人發笑的效果也就更加明顯了。
「我是否能有這個榮幸知道您的名字呢?」
小夏抓了抓頭髮:「……嗯,我的名字是……」
他想了一會兒,這才抬起頭來微笑著說道:「……夏;m;德裡安。」
「不對不對!又錯了!」小夏惱怒的一腳踹在艾米爾的屁股上,把男孩踢了個跟頭:「廢物!你這幾下連隻雞都殺不死!你那些無聊愛心是留給誰的啊?」他煩躁的走來走去,皮靴在冰涼的地板上發出卡卡的聲音。
「艾米爾!不要緊吧?」蘇菲兒跑過來扶起疼得直流眼淚的男孩,當她看到艾米爾身上那些青紫色淤傷的時候,她更是生氣的朝小夏大叫起來:「有必要這樣嗎?他還是個小孩子!」
「小孩子?!……哼。」小夏的神色變得陰沉了起來,他盯了兩人一會,忽然轉身頭也不回的向院子外面走去。
「疼不疼了?」蘇菲兒扶著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的艾米爾:「先休息一下吧。」
「……不,沒事!」男孩倔強的甩開她的手,繼續拉開架勢按照小夏教過的動作一板一眼的練了起來。
蘇菲兒看著一臉認真的男孩,只得無奈的搖搖頭,退回到花壇邊坐下。
和他那柔弱的外表不同呢……蘇菲兒心裡這樣想著,她出神的望著天空中舒捲著的白雲,雖然他還是個孩子,可身上流動著的畢竟是遊牧民族那剽悍不屈的血液吧……
「……」小夏把頭縮回了回去,他正靠在院子外面的一棵幾人合抱的大榕樹背後,站在那裡想了好一會,這才沿著角門走了出去。
來到費因大公府邸已經是第二十三天了。這些天小夏的情緒一直不是很好,常常莫名其妙的大發一通脾氣,在教給艾米爾格鬥術的時候也總是不自覺的沒了準頭,搞得小傢伙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費戈那傢伙倒是適應能力超強,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一點也不見他有什麼不耐煩的感覺,最多是跑到府邸前的大院裡扯開嗓子吼叫幾聲,嚇得大公府的人屁滾尿流雞飛狗跳,哼,真是沒種。
讓小夏這麼不爽的主要原因就是那個肥得像個肉球似的伊米拉;費因女大公。這個剛剛十四歲的胖丫頭簡直是一個超級可惡的小鬼!那天在客廳裡她答應了把自己報酬漲到三百萬,條件是要自己幫助她清除幾個對她不利的人。這本來都是很簡單的事,憑自己的本事在這個時代想殺個把人那還不容易?所以當時只是一門心思的想著那三百萬,一點沒猶豫的就答應了下來。
誰知道這丫頭自從那天交待完了這些之後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自己一行人被安排到了大公府最好的客房裡,每天都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可偏偏就是什麼也不讓自己去幹。一問到你家主人幹什麼去了,所有的僕人和衛兵都是一副割了舌頭的樣子,飛快的轉身離開現場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這算是怎麼一回事?
幹嗎啊?我是被養起來的寵物嗎?小夏一邊走一邊憤憤的想著,那個該死的伊米拉把我當成什麼了?不行,等她再出現一定要問個清楚,要是說不明白老子馬上轉身走人,三百萬就想把我捆在這兒,做夢!有錢就了不起啊……
哎,有錢還真得挺了不起的……小夏無奈地歎了口氣,作為來自另個世界的人,他深深知道金錢在人類社會的重要性。別的不說,一支軍隊如果沒有錢來裝備武器的話,難道要用牙齒去咬敵人嗎?
到了這裡想想才發覺自己原來真的是有點太高看自己了。這個剛剛來的時候看起來還很落後甚至是愚昧的世界同樣有很多很多自己完全不明白和不瞭解的事情,魔法是全無頭緒,聽蘇菲兒說這裡的武者還有一種叫做鬥氣的本領,這在自己那個世界可是連聽也沒聽說過的。這樣說起來輕鬆賺點錢的想法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容易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