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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47.成長 文 / 必傷不壽

    在密密的叢林深處,陽光只能費力的穿透茂密的樹冠,無力的把幾點陽光播撒在地面上。

    這裡是莽莽森林裡從未有人類涉足過的地方,周圍那些生長了可能已經超過數百年以上參天巨木對於行走於林間的兩個人來說,無疑是很大的障礙。

    森林中並沒有所謂的真正的道路,那些略微可以通過的地方,自然就成了天然的道路,因為光線黯淡的緣故,再加上到處崎嶇不平,隨處可見從泥土裡拱出來的暗褐色的粗大植物根莖以及巨大的石塊,都很大程度上降低了前進的速度。不過行路的兩個人身手都不錯,依然能在這樣惡劣難行的道路上飛快的行走著。

    少年柔軟的黑髮隨著他在石塊和樹木之間一跳一跳的動作而飛揚著,他整個前進的動作看上去十分流暢、輕鬆,速度飛快卻又很省力氣,往往一躍之間竟然跳到了四五桑特之外,看他的表情卻還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倒是讓人懷疑他那並不強壯的身軀裡何以會蘊藏著如此驚人的彈跳力和爆發力。

    跟在後面的伯爵忽然翹起鼻子嗅了嗅,瀰漫在森林所特有的那種潮濕的**氣息裡的一股淡淡血腥味引起了他的注意。

    「親愛的,左邊。」伯爵低呼了一聲,當先向那邊飛去。少年在後面白了他一眼,也飛快地跟了過去。

    轉過了面前幾顆枝幹虯結、上面爬滿了奇形怪籐和暗綠色苔蘚的巨樹,一幕血腥而慘烈的畫面呈現在兩人面前——

    鋪滿了**落葉的空地上灑滿了大片大片的暗紅色血跡,一條又一條如同小牛犢般大小的狼屍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從它們那怪異扭曲的姿勢可以看出都是死於猛烈的重擊之下,有很多野狼的頭甚至被打得粉碎,血跡混合著腦漿粘粘糊糊地塗了一地,紅紅白白的襯在長滿苔蘚的地面上像是某個蹩腳畫家的糟糕作品。

    大概有十來只活著的野狼正聚在一起嗚嗚地啃噬、撕扯著什麼,空氣中迴盪著悉悉嗦嗦的饕餮之音,讓人聽之頭皮發麻,一邊的地上丟棄著一根一人長短沾滿血跡和狼毛的刺棒……

    伯爵和小夏對視了一眼,兩人基本從現場的慘象明白了發生過什麼事。這個可憐的傢伙在叢林中遭遇了狼群,奮力搏殺了大半惡狼之後,終於因為力竭倒地而慘遭狼吻。不過這個人還真的是很強啊,粗粗數了數地上的狼屍,竟然有六十多條之多,看來剛才的那聲垂死慘叫就是這個人發出來的。

    空氣中的生人氣味顯然令已經被鮮血刺激的雙眼通紅的惡狼們更加凶殘了,它們從地上已經被扯得七零八落的殘屍旁轉過頭來,呲著滿是鮮血和碎肉的獠牙,從喉嚨裡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嗚嗚聲。

    「……它們好像還沒吃飽。」伯爵忽然笑嘻嘻的冒出一句。

    小夏把手裡的pde-5收回槍套裡,抽出腿上的匕首:「廢話,看也知道了!你說它們是先吃你還是先吃我?」

    「恐怕要讓它們失望啦∼」伯爵朝小夏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動手,然後整了整領結,施施然地朝前走去。

    惡狼們被激怒了,它們張開血盆大口猛撲上來,決心要把這個有著銀白色頭髮的傢伙和剛才那個殺害自己族類的人撕成同樣的碎片!

    伯爵的嘴角掠過一絲冷笑:「……一切的緣起,賜予我照亮世間萬物的能力!燃!」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撲過來的惡狼身上忽地冒起了熊熊的黑色火焰,不過只是短短的幾秒鐘,就像是一閃即逝的風景,黑色的火焰又像出現的時候那樣突兀的消失了,十幾匹惡狼連叫都來不及叫一聲,就被化作了烏黑的焦炭,變成灰燼落在地上。

    小夏把匕首插回刀鞘,搔了搔頭髮:「該死的,為什麼我學不會你這麼方便的魔法呢?阿瑟,一定是你教得不對!」

    伯爵一副無辜樣的聳了聳肩:「也許是吧?但你何必這麼認真的學呢?我不是都告訴你了,只要你喝下我的血,你就可以獲得和我一樣的……」

    「免了!」少年毫不猶豫的打斷伯爵的話:「誰知道你的血裡有沒有什麼怪東西?我還怕吃了以後拉肚子呢!」

    小夏用腳撥了撥那根沾滿鮮血的刺棒:「可真夠重的,看來這倒霉的傢伙是一個大塊頭。」

    「是野蠻人的武器。」伯爵只看了一眼便肯定的下了結論:「不過野蠻人怎麼會跑到這森林裡來?這些骯髒醜陋的傢伙一向都是呆在巨岩之野那個鬼地方的。」

    「野蠻人?就在我第一次見到你和菲兒的那個地方?」小夏蹲下身子在地上的殘屍中翻揀著什麼:「可在那裡除了你們我沒有看到其他人啊?還有,鎮長說的那個襲擊行商的怪物是不是就是他?」

    「天!親愛的,你不要動那些令人噁心的東西好不好……天哪天哪!你,你竟然……」伯爵慘不忍睹地掩面大叫起來:「看看你手裡拿得是什麼東西啊?」

    少年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什麼?是頸鏈啊!噢……」他隨手把沾在上面的一截青紫色的腸子抓下來扔到一邊:「誰讓你看這個了?我說的是這個東西。」

    伯爵這才注意到少年的手中拎著一串碩大的骨質頸鏈,看樣子是用各種動物的骨骼一點一點在粗糙的大石上磨製成珠形,然後穿制在一起,在頸鏈下方還穿著十幾顆大小不一的野獸牙齒。雖然手工很粗糙,但是整條頸鏈看上去古拙莊重,頗有原始部落的圖騰意味。只是現在頸鏈上的裝飾獸牙沾了一些鮮血,看上去略顯神秘和猙獰。

    「……是這個倒霉傢伙的東西吧?」伯爵捏著鼻子一副要吐出來的樣子湊近看了看,然後趕快跑得遠遠的才張開嘴巴說話。

    隨手把頸鏈塞進兜裡,小夏環視了一下四周,看看沒什麼了才大搖大擺的向外面走去:「走啦,回去吧。」

    伯爵呆了一下,看看地上的屍體:「喂,他的屍體還會被其他的野獸吃掉的呀。」

    「神經!」小夏已經繞過了那幾棵大樹,遠遠地丟過來一句話:「親愛的∼那就拜託你大發慈悲把他埋了吧!」

    伯爵想了想,臉上又是一陣幾欲作嘔的表情,趕忙逃也似的跟著走了。

    蘇菲兒坐得幾乎要睡著了的時候,樹叢那邊傳來嘩啦一響,她一抬頭的功夫,伯爵和小夏已經到了車邊。

    「大姐!你的保衛工作不合格!」小夏大模大樣的說著,嗖地一下跳進車廂裡,伯爵也隨之一躍而上。

    見兩人平安無事的歸來,蘇菲兒鬆了口氣,她爬回到馭位上大聲叫著:「不合格又怎樣?你以為像你一樣的變態的很多嗎?對了,在裡面看到什麼了?」

    「沒什麼,一個倒霉蛋被狼吃了,阿瑟說那是個野蠻人。」小夏無聊地把雙手枕在腦後。

    「野蠻人?不可能的呀,十九年前在巨岩之野,野蠻人已經被魔族給滅族了啊!」盜賊小姐奇怪地探下頭來:「再說就算野蠻人還有後裔留下來,他們也不大可能穿過伊爾卡薩布城和通古裡斯沙漠跑到這片森林裡來吧?」

    小夏掏出那串骨制頸鏈,甩了甩揚聲問道:「看,這是我揀到的,應該是野蠻人的東西吧?還有根帶刺的鐵棍,我嫌太重就扔在那裡沒拿回來。」

    「……嗯,好像還真是野蠻人的飾品。」蘇菲兒仔細看了看那頸鏈,身為盜賊自然對這些東西有著很強的鑒別能力,聽她這麼一說,小夏也就更加確定那個倒霉鬼的身份就是已經被消滅了的種族——野蠻人了。

    帶著好多的疑問,馬車又開始沿著小路出發了。已經距離官道不遠,等拐上了官道就有驛站可以住,不必在野外露營了。也許是感到了這一點,連幾匹馬也歡叫著跑得飛快。

    本來已經累得趴在靠椅上睡著了的艾米爾,馬車跑出去不久就已經把他從夢中顛簸醒了。男孩揉著惺忪的睡眼坐起身來,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對面的小夏。

    「主人!您,回來了!」男孩連忙想站起來行禮,卻忘了自己身體的情況,微一發力腿上和腰部又是一陣酸痛,無力的坐倒在靠椅上。

    小夏擺了擺手:「很疼吧?你現在有些運動過量,肌肉會很疼的,過幾天就會好了。」他又忽然眨了眨眼睛,詭笑起來。

    「艾∼米∼爾∼!」小夏忽然跳到男孩的身邊,親熱的把他一摟:「我送你樣東西好不好?不許說不要噢!」

    男孩看著他笑嘻嘻的臉,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看到他點頭了,小夏趕快掏出那條頸鏈來飛快的套到了男孩的脖子上,然後跳回對面的座位上,一本正經地歪著頭欣賞起來,一邊欣賞還一邊嘿嘿地奸笑著:

    「……嘿嘿嘿∼合適∼太合適了∼艾米爾,這東西帶在你的脖子上真是太合適了∼呵呵呵呵∼」

    男孩摸摸脖子上的頸鏈,在看看對面一臉詭異的主人,眨眨烏溜溜的大眼睛,純潔的他實在搞不懂主人為什麼要這麼開心呢?但不管怎麼樣主人能開心總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於是小艾米爾也跟著開心的笑了起來。

    不過,阿瑟哥哥為什麼一臉要吐的表情看著自己呢?我身上很髒嗎?我記得昨天有洗澡啊,艾米爾聞了聞身上……嗯,沒有什麼難聞的味道呀?他們大人可真奇怪……

    「親愛的,能不能告訴我,剛才你為什麼不把那個人埋葬了呢?以你們人類的行為準則來看,不是都應該那樣做嗎?」伯爵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小夏。

    小夏冷冷地斜了他一眼:「什麼人類的行為準則干我屁事?我又不認識他,憑什麼要我挖坑埋他?」

    「……當我沒問過。」

    喬&克羅德費力的睜開眼睛……該死的,眼睛還是像被煙熏了的那麼疼。只要一見到光線,淚水就像漏了的酒桶那樣的流個不停,怎麼也不好……淚水流到指尖的傷口上,就像是小刀子在肉裡來回剜動一樣,疼的鑽心,十指連心這句老話是誰說的?老子真他媽的佩服他。

    戰爭已經快持續二十天了,每個人都疲憊不堪,城上的人類一樣,城下的魔族也一樣。喬望著自己右手的那三個血糊糊的手指,指頭上的肉像小孩子的嘴那樣張開著,喬甚至可以看到裡面的筋絡和白色的指骨……真疼啊,他媽的,不過城下的那些魔族長弓手比自己還要慘吧?一想到這個喬就呲牙咧嘴的笑了起來。

    嗯,仗打了這麼多天,自己已經從一個第一次看到魔族衝鋒嚇得差點尿褲子的新兵變成一個堅韌如鐵殺人不眨眼的老兵了。從自己手裡射出的箭有多少支了?早就記不清了,有一萬支吧?射死多少魔族兵?那更是無從考證了。

    「隊,隊長,我的手好疼啊……」身邊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了起來,嗯,是昨天新調上來的兵,這不是和十來天前的自己一個德行嗎?

    哦,對了,自己現在已經是這個弓箭小隊的隊長了。前任隊長在五天前被一支城下飛上來的流矢射穿了腦袋,由於自己作戰勇敢,當時在這個防區指揮戰鬥的波布林格師團長當場就任命自己為小隊長了,這可是由師團長級別的高級軍官直接任命的職務啊!平時像這樣的職務最多由大隊長來任命的,當時可把周圍的那幫傢伙給羨慕壞了。

    「你們現在的年輕人膽子真是越來越小了!」喬看上去一副老兵油子的腔調:「你的手指才是腫了起來!過些日子才有你受的呢!」看著新兵漸漸蒼白起來的臉孔,喬也明白了當初老兵為什麼這樣跟自己說,擺前輩資格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為了減輕自己的心理負擔啊!誰上戰場會不怕死?喬才不相信呢。

    新兵戰戰兢兢地站起身來,探頭向城外望去。

    「咦?」他似乎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拚命的擦了擦又仔細的看了看。

    「隊、隊長……」新兵結結巴巴的對喬說道:「隊、隊長……敵人、敵、敵人……」

    「敵人上來了嗎?」喬連地方都沒動,只是懶洋洋的問了一句:「不要慌!敵人上來能怎麼樣?我們再……」

    「不……不、不是!」新兵的臉漲得像猴子屁股一樣,拚命的搖著手:「……敵、敵人撤退了!」

    「什麼!」喬騰地跳起身來,順著箭垛向城下望去……

    城下的泥土呈現著一種詭異的褐色,看上去濕乎乎的讓人十分不舒服。無數的斷刀折箭、破爛的攻城器械、碎裂的盾牌、燒燬的戰旗丟得到處都是,僅有的幾棵樹的樹冠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現在樹幹已經被城上射下的火箭引燃了,刮起的黑煙瀰漫了整個戰場……

    那些遮天蔽日的魔族營帳已經一個都不見了,彷彿一夜之間它們便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想到來的時候氣勢洶洶的的他們,撤退的時候竟然是偃旗息鼓,無聲無息的連夜走了。

    「魔族……魔族撤軍了!」一聲呼喊隨著早晨的輕風傳了開去……

    「什麼?魔族撤軍了?」

    「真的?」

    「是真的!是真的!你們看!魔族真的撤軍了!!!」

    「哇!魔族撤軍了!!我們勝利了!!!」

    「勝利了!!!勝利了!!!」

    「我們勝利了!!!我們勝利了!!!」

    「……」

    聽著維爾威斯要塞那邊傳來的驚天動地的歡呼勝利之聲,斯狄芬妮幽幽地長歎一聲:「奉天將軍實非常人,如此要塞,縱然傾我舉國之力也未必能攻克啊。」

    隨侍在側的拜隆恭聲回答:「元帥不必煩惱,我軍虧在遠涉大海,物資不能及時供應,攻克如此雄城,絕不是短時期內可以做到的,如今雨季將至,我們只能暫退,再作他圖。」

    斯狄芬妮舉鞭在空中虛擊一記,像是要把內心無盡的鬱悶發洩出來一樣:「年年在此做這樣毫無意義的消耗,我們到底是在幹什麼?帝國士兵是給坐在寶座上的那個人拿來遊戲的嗎?」

    「哎呀!我的元帥大人!」拜隆緊張地四處望望,見周圍沒有其他的人才送了一口氣:「這話若是傳到陛下的耳朵裡,可就闖下大禍了呀!」

    斯狄芬妮卻不再言語,只是癡癡地望著沿著來路緩緩返回的大軍發呆……

    拜隆不敢多言,只得訕訕的縱馬跟在這位帝**神的後面。

    良久,那張猙獰的青銅面具後才又傳出一聲幽幽的歎息。

    言下竟是無盡寂寥……

    大陸歷一萬二千八百零三年六月二十八日,松藍歷一千一百一十八年六月四ri。

    轟轟烈烈展開的「特蘭攻防戰」在持續了二十一天後,如同以往的戰役一樣,悄無聲息的結束了。如同怒潮狂濤一般席捲而來的魔族軍團止步於維爾威斯要塞前,狂攻數十日後,黯然撤退回國。

    瑟索斯堡給首次來到這座城市的人留下的第一個印象就是:高大。行走在街道上總能給你一種行走於茂密參天的原始森林中的錯覺,道路兩邊的建築就像是挺拔的山峰那樣拓展開去。在瑟索斯堡你很難能看到三層以下的建築,一個個如同長矛般的尖頂直刺入雲,這也是這裡建築物的一個共通的特點,或者說,這是加萊公國乃至大陸北方國家的一個共通的建築特點。

    這裡的街道並不狹窄,最普通的街道上大概也可以並排走下幾輛馬車。但在路邊的那些高聳的建築所包圍、擠壓下,這道路就總給人一種狹窄的錯覺。有很多人說過不喜歡這座城市,他們說這裡使他們感到精神緊張、壓抑,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們寧可到繞遠一點的伊爾卡薩布或者琺林去。

    正對著城門的是一座巨大而空曠的廣場。廣場中央的那座巨大的公平之神瓦爾格拉塑像正好把城門和城市中心分割開來。繞過那座巨大的塑像,一道筆直又寬闊的青石大道便呈現在你的眼前,粗粗一看,這條路足以讓十五輛馬車並排奔跑還綽綽有餘,由此可見出大城市的氣派。伊爾卡薩布雖然富庶,雖然也是加萊公國重要的商業城市,但那裡就絕對找不出這樣一條大道來。而且伊爾卡薩布也不會有這樣雄偉的雕塑和建築物,除了繁華的商業區,那裡有的只是一到雨季便被淹沒的低窪街道,滿是泥濘、讓人無法行走的小巷,還有那空氣中經年累月充斥的魚腥和惡臭味的貧民區。

    瑟索斯堡的的商業街是成片的連在一起的,互相之間由一個街心花園隔開。

    這些商業街有的五花八門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賣,有的則是只買同種類的商品。還有的商業街雖然什麼都買,不過那裡只歡迎能出得起錢的人,沒錢嘛,那麼對不起,請你滾蛋吧。

    在這樣的街道之間的街心花園裡,往往會有一兩座漂亮的銅製雕塑。雖然這些雕像不像廣場上的那些雕像那樣具有藝術價值,但點綴在鮮花和綠樹當中卻也分外的顯出詩情畫意,一望之下便讓人覺得這座城市的居民都是十分懂得生活的人。

    挨著這些商業街的便是一排排的酒館、飯店和旅店,從那種骯髒的路邊小食店到本城最高檔次的店子大多聚集在這一地區,稍稍的一靠近便能嗅到一陣混合著炒菜和新鮮肉包出籠時候的那種香氣,令人情不自禁地覺得餓了起來。

    德格朗熱·德·喬巴的左手飛快的翻動的一周以來的來往賬目,右手飛快的在草紙上演算和記錄著。他那雙肥厚的手掌和如同十根如同小胡蘿蔔的胖手指看上去出乎意料的靈活。前廳的夥計已經都被自己打發到後面幫忙去了,每週親自整理賬目這是自己一直以來養成的習慣,二十年來從未間斷過。或許就是憑著這份敬業的精神,自己所經營的「綠樹」旅館才成為瑟索斯堡最大也是最豪華的旅館之一。這裡不但能夠提供第一流的住宿服務,並且還擁有全城最好的廚師,所以一天到晚登門的食客也是絡繹不絕。

    雖然二十年來「綠樹」已經為自己掙來了足夠自己舒舒服服享受的金錢,但是德格朗熱已經習慣了每天這樣的勞碌生活,別的像他這樣身家的老闆早已退居幕後當上甩手掌櫃了,而他卻仍然把每天的大部分時間消耗在店裡,他喜歡這樣站在櫃檯前邊算帳邊接待客人。對於他來說,每天呆在這裡,能夠見到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實在是太有意思了,或許對他說,賺錢已經不是十分重要,每天能見到不同的人,聽到不同的事,這才是他所希望的生活。

    旅館的門嘩地一下被拉開了,一陣清冷的空氣刷地湧了進來,德格朗熱不禁打了個哆嗦,但他仍然沒有抬頭,依舊飛快的計算著,嘴裡卻已經很職業化的叫道:

    「客人!歡迎您來到『綠樹』旅館!希望您能在我這裡找到家的感覺!」

    以往這樣的招呼總能得到客人客氣的回復,不過這次進來的客人卻是一聲不響。

    德格朗熱又寫了幾筆,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進來的客人為什麼不出聲?他猛地抬起頭來,卻嚇得向後退了一步。

    倒不是面前出現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相反的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張十分可愛、甚至是漂亮的少年面孔,黑亮而柔順的髮絲,兩道略顯秀氣的眼眉,細細彎彎的睫毛下是一對幽深發亮的眼睛,略微有一點的翹鼻子,小巧而紅潤的嘴唇……問題是這張臉距離自己實在是太近了,幾乎就要貼到自己的臉上來了,自己可沒聽到有絲毫的動靜啊!他是什麼時候摸過來的?太突然了,德格朗熱撫著狂跳不停的心臟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看到胖乎乎的老闆一臉驚怖的望著自己,少年居然開心的笑了起來,那是真正開心而沒有機心的笑,就像是小孩子躲在一邊看到自己惡作劇得逞時候的那種表情。

    這個少年是什麼人?憑自己開店二十年閱人無數的眼力,竟然看不出他的身份來歷?還有他的頭髮和眼睛竟然是黑色的,大陸上好像沒有哪個種族是這樣的吧?德格朗熱有一項特別的本事,就是當了這麼多年掌櫃的磨練和總結出來「相人」大/法,只要過來個人這麼一看,馬上就能從他的神情、舉止、衣著和動作上判斷出這個人的職業和習慣。可是如今眼前這個少年……就像是不屬於這個世界上的人似的,實在是自己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人物。

    看到老闆的臉色漸漸平復了,少年也從櫃上直起腰來,他的個子倒是不高,全身都籠罩在一件普通白色粗麻布製成的斗篷裡,就是那種最普通最便宜的冒險者穿的斗篷,奇怪的是這種最低賤的便宜貨穿到少年的身上居然不顯得難看,看上去卻顯得十分幹練和灑脫,腳上則是一雙普普通通的小牛皮靴子。這身衣服怎麼看都是大陸上隨處可見的冒險者打扮,不知道為什麼穿到這個少年的身上,就不能不讓其他的人多看幾眼。

    好漂亮的小伙子!德格朗熱暗自喝了聲彩,自己年輕的時候要是能有他一半的風采也就足可以風liu好一陣子了,女性對這樣的漂亮少年顯然是沒有什麼抵抗力的,德格朗熱堅信如果這個少年稍做努力的話,絕大多數的少女都會毫不猶豫的投入他的懷抱裡的。

    「還好老頭子我不好男風,這麼漂亮的少年要是讓那些有特殊癖好的貴族老爺們看到,還不得連皮帶骨頭的吞到肚子裡去?」德格朗熱的心裡忽然冒出這樣的一個奇怪念頭。不過想歸想,買賣還是要做的,來連忙湊上一步,慇勤的賠笑著:「尊貴的客人!您有什麼需要?」

    少年歪著頭想了想:「……嗯,你猜?」

    一瞬間德格朗熱忽然有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如果不是自己脾氣比較好的話,就這一句話可能已經引發爭吵了吧?不過他還是耐著性子的保持著臉上的笑容,繼續發問道:「……你看,這裡是『綠樹』……」

    「『綠樹』旅館是吧?」少年忽然又露出那種狡猾的、惡作劇得逞時候的笑容:「來到旅館當然是要住宿啦!難道會是來召ji呀?或者難道……」他一臉詭秘地湊近老闆,賊忒兮兮的小聲嘀咕道:「……難道你這裡有提供那種服務?」

    如果說剛才還是哭笑不得的話,現在的德格朗熱就是在發怒了,他的胖臉在一瞬間漲得通紅,狠狠地一拍桌子:「客人!您住或者不住在這裡都沒有關係!但是您不能說我這裡是那種污穢的地方!『綠樹』是這座城市裡最好最棒的旅館!」

    少年的表情忽然變得十分嚴肅,他深深地朝德格朗熱先生鞠了一躬:「對不起,剛才的話只是開玩笑,現在我向您表示歉意,請原諒我的無理取鬧。」

    人家這麼一說,德格朗熱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他訕訕的擺擺手:「哪裡的話,我剛才也太激動了,我也要請您原諒我剛才的冒失……」

    少年抬起頭來,剛剛還是一本正經的臉上又變成了那種痞痞的笑容:「那麼,請給我四個最好的房間,我們趕了好幾天的路,都已經累壞了,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舒舒服服的洗一個熱水澡,然後好好吃上一頓再美美的睡他一覺,你肯定知道這對勞累的旅行者來說有多麼重要吧?」

    「當然當然!您能選擇『綠樹』這真是一個再明智不過的決定了,我敢擔保您一定不會後悔的!」說著德格朗熱便大叫起來:「阿方索!阿方索!你這小子死到哪裡去了?快過來招呼客人!有貴客到了!」

    少年笑了笑,回頭朝門外打了個響指。

    門一開,外面又走進三個人來。

    德格朗熱一瞥之下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涼氣,心裡越發慶幸剛才沒有得罪這個少年。

    當先走進來的那個身著禮服的有著美女一般嬌媚面容的銀髮男子,一看就知道是某個古老家族的重要成員。一般的人是不會在旅行中穿著禮服這種只有在重要場合下才會使用的衣服,只有那些還保持的古老傳統的貴族家庭才會有這種刻板的教條規定。而他身上所不經意的流露出來的那種謙虛又內斂的風度和氣質,是真正的上流社會貴族才會擁有,絕對不是那種僅僅只存在幾代或是十幾代的新貴族家族所能培養出來的。那是真正的家族榮譽和歷史以及文化底蘊的沉澱,如果不是從小生活在那樣的環境裡,後天再好培養也只能弄出一個形似而神非的偽貴族來。得罪這樣的人無疑是一個再愚蠢不過的決定了,看銀髮男子的氣質,即使說他是一國的國王也不是沒有可能,也許他只要動動嘴皮子「綠樹」就灰飛煙滅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能讓他感到滿意,也可能會有出乎預料的好處也說不一定呢。

    跟在後面的那個體形曼妙,目光靈活的淡綠色頭髮的女子……嗯,她的職業很有可能是盜賊或者刺客一類,不過從氣質上來看她應該是前者,從她腰上掛著的皮囊就可以看出來了,那種東西只有藥師或者盜賊才有可能會用到。不過她為什麼要在額頭上扎那樣一條頭巾?看上去既突兀又難看,根本破壞了女性整體的形象,看樣子這位小姐也應該是位很會打扮的人,可為什麼會犯下這樣低級的錯誤?那根本破壞了整體的美感嘛……難道說她是故意的?

    被女子牽著手走進來的那個小孩子,應該達爾達斡族或是普術圖族人吧?從他那捲曲的棕色頭髮和眼睛還有小麥色的肌膚就可以看出來了。不過他戴在胸前的頸飾樣子還真古怪,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

    這樣的幾個人怎麼可能會是同伴?這組合也太怪異了一點吧?不過德格朗熱自然不會蠢到把這話露出來,他趕忙從櫃檯後面走出來,深深的鞠上一躬:「尊貴的先生、女士,歡迎您光臨『綠樹』,希望您能在這裡過得愉快!鄙人德格朗·德·喬巴聽候您的吩咐∼有什麼需要請儘管吩咐!」

    伯爵稍一點頭,淡淡的回了一句:「有勞了。」

    四個人在小夥計的帶領下沿著螺旋式的樓梯向四樓走去。

    連續兩天縮在窄小的馬車裡趕路,每個人都感到腰酸背痛了,大家顯得精神都不是太好,洗了個熱水澡後簡單吃了點東西,便各自回房就寢了。艾米爾曾提出自己人太小不需要單佔一個房間,跟主人睡在一起就可以了,這樣還可以侍候他的起居。結果被小夏不輕不重的在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之後,男孩便乖乖的回到他自己的房間裡去了。

    把頭陷進鬆軟的羽毛枕頭裡,深深的吸了口氣,被子和床單上有著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味,旅館顯然對每一個地方都考慮得十分周到。小夏滿意的笑了,看來這家旅館的價錢還真的是不便宜,服務的確也十分到家,菲兒剛才從櫃檯那個胖老闆那裡回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呢!嘿嘿嘿嘿∼她好像對錢很在乎似的,不然為什麼花錢的時候總是那麼小氣呢?

    ……艾米爾還是很認真的在練習,這小鬼比自己預料中的還要頑強一點,本以為他一兩天就會堅持不住而放棄了。哎,真是麻煩,這樣下去還要不要繼續教他呢……

    關於魔法的問題明天還是去問問阿瑟好了,那東西看上去像是很有用的樣子,自己為什麼一直學不會呢?這真讓人難以理解……

    ……

    胡思亂想了一陣之後,小夏睡著了。

    瑟索斯堡的商業街無疑是個十分熱鬧的地方,但這裡的集市要比伊爾卡薩布有秩序了很多,如果說這裡是整齊的街市的話,那麼伊爾卡薩布看上去就像一個巨大而骯髒的農副產品市場,那裡到處充斥著魚腥味、騙子、小偷還有奴隸商人。

    相比之下瑟索斯堡的商業街就十分整潔,每家店子的招牌都是用鑲著金邊的鐵板製成的,店名用的是好看的花體文字寫成,看上去就像是正在跳舞的小姑娘。有的店家甚至還在門前擺了一些鮮花來吸引顧客的光臨,這無疑比伊爾卡薩布的商家要文雅許多,事實上他們也一直看不起那些鄉巴佬。

    因為今天沒有什麼安排,所以起床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了很高,當小夏洗漱完畢穿好衣服走下樓的時候,伯爵和蘇菲兒已經坐在一樓餐廳裡的長桌前喝咖啡了。

    「早晨好啊,親愛的∼」伯爵笑著向小夏招手:「這家店的雞蛋卷不錯,要不要嘗嘗?」

    小夏甩給伯爵一個中指,在鎦有花紋的高背靠椅上坐了下來,揮手召過侍者。

    他粗粗的翻了翻菜單,乾脆的對著侍者比劃了一下:「這一頁上的,一樣給我來一份。」

    「什麼?」侍者驚叫了一聲:「先生,請允許我善意的提醒您一下,這些東西如果都點了是十人份的份量啊!是不是過於浪費了一點?」

    「幹嗎?」少年瞪了侍者一眼,惡聲惡氣的說:「你怕我們付不起錢嗎?叫你上這麼多你就上這麼多!哪來的那麼多廢話?」

    「對、對不起!遵命!」侍者被少年一瞪,嚇了一跳,跌跌撞撞的朝廚房跑去。

    「早晨能吃下那麼多東西嗎?會不會不舒服?」伯爵托著下巴笑嘻嘻的說,一邊的盜賊小姐則是滿臉怒火的死死盯著眼前的這個臭小子,一大早起來就吃這麼多東西,哼,乾脆了吃多了撐死你好了!……

    小夏左右望望:「哎?艾米爾跑到哪去了?怎麼沒看到他?」

    另一位侍者恭聲回答:「那位小先生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讓我告訴您不必擔心,他說他很快便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旅館的大門一開,艾米爾滿頭大汗的走進來。他一眼便望見了坐在餐桌邊的三個人,趕快走了過來。

    「主人,我很早就,起來了,可您還在睡覺,我就出去練習……」艾米爾老老實實地站在小夏的面前。

    小夏卻什麼也沒說,叫過旁邊的侍者:「你帶這位小先生去把臉洗一洗,然後把他帶回來吃早餐。」

    這時候其他侍者們已經流水一般的開始送上各式各樣的點心了。

    「你就不怕胖到像頭豬一樣嗎?」蘇菲兒忍不住開口諷刺他。

    「豬?不不不∼」小夏抓起一個碩大的肉鬆麵包狠狠咬了一口,嘴裡含糊不清的說道:「早餐是很重要的,一定不可以忽視∼」

    在餐廳的侍者們像看怪物的眼神中,小夏和洗好臉後的艾米爾風捲殘雲般的吃光了所有的點心,某人最後灌下一大杯咖啡後,居然還拍拍肚子頗惋惜的說道:「哎,只有七分飽,不過也勉強可以了。」

    盜賊小姐十分費力地從哆嗦著的嘴唇裡迸出一個字來:

    「豬!」

    早餐之後四個人決定去市場市場上逛一逛,蘇菲兒說她的弩箭快要用完了,另外弩弓的弓弦也需要修理一下。所以大家就先去了經營各種武器裝備和防具街上轉了起來。

    修理並沒有花費多長的時間,費用也只花了三個德納爾,之後又花了二十銀幣買了五十支弩箭。蘇菲兒很滿意地從武器店裡走了出來,得意洋洋的向三個男人揮了揮手:「怎麼樣?很划算吧?」

    「大姐,你又不是沒有錢,為什麼花錢的時候總是那麼小氣呢?」小夏吭哧吭哧地啃著手裡拿著的蘋果:「連修理費和買那點東西你也要跟人家討價還價半天,嘿嘿,你沒看到那個老闆的眼神都不對了嗎?我看你再殺下去他就要動手趕人了∼哎呀——!」他的耳朵再一次被盜賊小姐毫不猶豫的拎了起來。

    「我小氣?我小氣你能像豬一樣的吃個沒完嗎?我小氣你能住上城裡最高級的旅店嗎?我、我……捏死你個臭小子!」盜賊小姐氣憤的大叫著。

    吵鬧了好一會蘇菲兒才消了氣。四個人繼續在街上滿無目的的逛著,正當大家都感到無聊,要回去旅館的時候,長街的盡頭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咆哮,隨後就是一陣陣的慘嚎,猶如淒厲的猿啼一般,聽起來撕心裂肺。

    小夏和伯爵對視了一眼,同時叫了出來:「野蠻人!」跟著又齊齊的第二次叫道:「過去看看!」

    兩人一道煙似的像街尾竄去。

    「這兩個傢伙……」蘇菲兒忽然從心底湧上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自從十九年前魔族在巨岩之野的那場大屠殺後,大陸上就沒有人再見過野蠻人了。但是今天卻的的確確有一個活生生的野蠻人出現在眾人的面前,轟動的情形自然可想而知。

    粗大的鐵索硬生生的綁在他的身上,幾乎把肌肉都要勒得變了形,可即使這樣仍然能讓人感覺到那些肌肉蘊藏著的無窮力量,似乎下一刻那些肌肉就可以把那鐵索崩得粉碎。這個野蠻人大概有一桑特多那麼高,皮膚是那種可怕的斑駁的顏色,類似風化嚴重的石頭,上面還佈滿了粗重的毛髮,整個上身就像一個巨大的倒三角形,看上去給人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他的臉形倒是和人類差得不太多,四方形的大臉,瞪得大大的眼睛,那張大嘴正憤怒的張合著,發出一陣陣的嗥叫,在嘴巴的周圍還長著一圈鋼針一般的鬍子,鐵灰色的頭髮像刷子一樣矗立在頭上,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卻顯得很滑稽。現在他的手臂和身上的那些可怕的肌肉正一塊塊的蠕動著,看樣子他是想掙脫鐵索的束縛,一條條粗大的靜脈血管爬在他的手臂、脖頸、胸口和大腿處,詭異的隨著肌肉的顫動而哆嗦個不停,看上去就像鑽入皮下的巨大水蛭或蚯蚓。

    「簡直就是一隻褪了毛的熊。」這是伯爵看了一會之後說出的第一句話,但當他側過臉的時候卻嚇了一跳。

    小夏也是靜靜的站在他的身邊,一語不發的看著那個被鐵索綁著的野蠻人,只是他的臉現在並不是片刻之前的白裡透著紅潤,而是一種極為難看的死灰色,簡直就像是那個野蠻人的頭髮一樣的顏色,幾乎沒有血色的嘴唇瘋狂的哆嗦著,就像是秋風中瑟索著的落葉。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不對!不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一個聲音瘋狂的在腦海中嗥叫著,震得自己的耳膜嗡嗡做響……眼睛裡的的景象怎麼都變成了血紅色……房子也是,人也是……而且都忽閃忽閃地搖動著……

    是誰?是誰在喊我?聲音好像是從好遠好遠的地方傳過來的,費力地扭頭看過去,一個長髮的人正帶著的點焦急的表情在對我不停的說著什麼……他還抓著我的肩不停的搖晃著……

    跟著跑過來蘇菲兒也一眼看到小夏的情況不對頭,她馬上一把搶走了小夏的身上的那把巨大的手槍,跟著又抽走了他腿上的匕首,順手塞給一邊的艾米爾,這才鬆了口氣的問道:「他又怎麼了?」

    「不知道,我們只是來看看這個傢伙……」伯爵朝著人群中的野蠻人指了指:「剛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誰知道才一會他就變成這樣了∼我沒有說什麼呀,我只是說那個野蠻人長得好像一隻熊,這沒錯啊,他確實很像一隻熊嘛……」

    話音未落,少年已經一把扯住伯爵的領子,低吼道:「……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把他捆起來?為什麼要把他當做貨物一樣販賣?……他也是這裡的生命……難道、難道沒有生存的權利?」低沉的聲音從少年的喉嚨裡發出,就像是野獸恐怖的呼吸聲。

    「他和你不一樣。」伯爵的眼神也變得冰冷起來:「你是人類,他只是個野蠻人,是個奴隸,你比他高貴得多!」

    「人類?!野蠻人?!人類?!野蠻人?!」少年一邊又一邊的重複著,他眼睛裡的血紅色一點一點的黯淡下去:「我比他高貴得多……我比他高貴得多……」

    「不對!!!」少年猛然抬起頭,眼睛裡的血紅色已經消失不見:「他比我高貴!阿瑟你比我高貴!菲兒大姐也比我高貴!艾米爾也比我高貴!我……我、我是最低賤的,我是最低賤的……」

    「……我甚至、我甚至什麼都不是……」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即使我什麼都不是!即使我是最低賤的!可我至少還可以拯救他!我要拯救他!」少年指著人群中的野蠻人放聲大吼。

    所有的人駭然向他望來。

    少年乾脆扯著嗓子向所有人狂叫起來:「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麼東西!高貴的人類嗎?可以隨便決定其他種族的生死的高貴人類嗎?我/cāo/你們這幫豬狗不如的東西!高貴!?我呸!!!告訴你們!老子就是不服!人類憑什麼可以隨便決定其他種族的命運?!這他媽是哪個王八蛋定的規矩?!叫他滾出來,我要宰了他!!!」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掏槍,沒有,摸匕首也沒在,只好瘋狂的揮舞著雙手像個瘋子一樣號叫著。

    站在周圍圍觀的人們都紛紛邊歎息邊搖著頭離開了:「哎,挺好的小伙子,怎麼會得這樣的病呢?老天爺真是作孽啊!」一些愛心氾濫的大叔大嬸甚至還留下了同情的眼淚。

    那個野蠻人已經停止了嗥叫,傻傻地看著指著他狂叫的那個少年。也許他簡單的腦子裡只是在想,這個小不點的人類怎麼會比自己叫得還要大聲?

    一個奴隸販子模樣的人揮動著一根長鞭氣惱地走過來,嘴裡不乾不淨的罵著:「你這小兔崽子是從哪裡鑽出來的?!敢跑來攪我施特勞……呃!」

    小夏狠狠的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打得他直飛了起來,跟著沉重的跌落在塵埃裡,還沒有等他叫出聲來,小夏已經撲上去狠狠地一腳踩在他的腦袋上!那人根本沒有力氣掙扎,可少年仍然無情地一腳重踩下去!…再一腳!再來一腳!…*似的七八下,每一腳都重重踩在那人的臉上!那個可憐的傢伙一張臉已經不像臉了,不只血肉模糊,還散了幾顆牙齒在一邊……

    少年似乎異常憤怒,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在憤怒什麼,只是看著他一腳一腳重重的踩在那個人的臉上,在場的每個人恐懼得快要停住呼吸,覺得他下一腳可能就要踩爆那個人的頭了,霎時間將會是腦漿四溢的悲慘場面……可是沒人敢出聲喝止他。

    「住手!你又想要殺……殺人嗎?」

    終於有人出聲了,原來是站在一邊的蘇菲兒。她一臉驚懼的看著這個滿面煞氣的黑髮少年。

    小夏停住手,轉眼冷冷瞪視她。

    「我要買下他。」半晌,他從嘴裡吐出幾個字。

    便在此時,被鐵索綁住的野蠻人突地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叫!雙臂一振,鐵索發出一聲短促的呻吟便斷裂開來,雙臂一展,那個巨大的身軀帶起一陣惡風朝台下正在愣愣發呆的艾米爾狠狠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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