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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百六十九章 文 / 冷月柔情

    嚴林抿著唇:心裡閃過無數個答案,最後都沒說出來,只虛心道:「請太傅賜教。」?王研眼中掠過一絲欣賞,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道:「最要緊的,是要沉得住氣。」?「沉住氣?」?嚴林咀嚼這幾個極有內涵的字,正要再問。?王研已經慢慢地站了起來,「棋下完了,老臣也該走了。」?嚴林見他扎手紮腳地行禮告辭,知道留不住,也再討教不出什麼,又溫和地叮囑了一番注意身體。?常在在外面聽見,趕緊捧著狐狸皮進來,把狐狸皮給了王研,又周到地吩咐兩個昊君殿的小內侍給太傅捧著,送到宮門外。?王研再次謝了賞,謝絕嚴林親送,跨出廳門,走了三四步,不知為什麼,又遲緩地轉了回來,對嚴林道:「有一件趣事,是老臣在外面官員裡聽說的,告訴君主,讓君主也笑一笑。」?嚴林問:「什麼趣事?」?「好像是上任江蘇巡撫蘇煥的夫人,有三個娘家兄弟,姓宋。他們的父親宋老爺子可是個起名字的好手,生第一個兒子的時候,因為缺錢,給大兒子起了個名字,叫宋錢來,後來果然有錢了。生二兒子的時候,又想要光宗耀祖,就起了個叫宋名來的名字,沒想到又應了,這二兒子就中了科舉。生三兒子的時候,宋老爺子就打算給這兒子起個名叫宋棋來。結果被宋老夫人指著鼻子大罵一頓,你這死老頭子,有錢有勢後就想**了?還要送妻來,你作夢!」?這故事倒有趣,嚴林莞爾一笑,「這宋老爺是個奇人,給兒子起名,花的心思真不少。」?王研不置可否,慢吞吞道:「給自己兒子起名,哪個當父親的會不花心思呢?可憐天下父母心。說的不正是這個。」?說完,再次告辭,轉過身,拖著老邁的身影,一步一步緩緩去了。嚴林目送了太傅,咀嚼著他的話,離了側廳,沿著迴廊慢慢向房間走。?王研精通老莊,是朝中公認的智者。似句句無意,又似句句點著了根源。讓人似懂非懂,滿心知道他要提醒什麼,但朝無數個方向去解,又都是解得通的。?聽過王研一番提點,嚴林一顆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從懸在空中變成泡在冷水裡,漲了一點點,隨著水波上上下下,卻仍是觸不到實地。?這昊君面上風光。錦袍底下遮起的雙腳卻是光的,踩在荊棘刺上,淌成滿地殷紅,痛得不知幾何,卻還不能露出半點不自在。?嚴林一邊想著,一邊裝作沒事人般的閒庭信步,踱到門外,正巧聽見嚴雨在裡頭說話。?「好哥哥。就讓我摸摸又怎樣?我保證輕輕的,絕不弄疼你。」?嚴林眉頭一抽,驟然加快腳步,掀簾子跨進房裡。?鈺昊坐在床邊,嚴雨就站在他跟前,還彎著腰,正扭著脖子細細往鈺昊臉上瞧。?聽見身後動靜。嚴雨轉過身子,看見是嚴林。好像見到救兵似的,趕緊道:?「哥哥你快來看看。鈺昊哥哥是不是又不好了?我瞧他不對勁似的,想摸摸額頭探下多熱,他偏又不肯讓我摸。」?嚴林聽明白事由,冷冽的臉轉為開切,走過來對著鈺昊問……哥哥覺得身子怎樣?這病總是反覆,真教人頭疼。」?伸手貼在鈺昊額上探了探,吃了一驚,「早上不是好一點了嗎,怎麼一會兒就燙成這樣?快躺下。」?嚴雨在旁邊渾不是滋味。?從前他和鈺昊最為親密,自從這些事後,鈺昊卻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對自己一日比一日疏遠。?別說像往日那樣寵溺縱容,連手腳額頭都不肯輕易讓自己觸碰,好像他忽然之間得了瘟疫似的。?倒是對從前極不願接近的嚴林,態度曖昧不明。?憑什麼嚴林一伸手,哥哥就乖乖不動了呢??正滿腹嘀咕。?「嚴雨,去叫太醫。」嚴林一邊把鈺昊扶到床上躺下,一邊吩咐嚴雨。?嚴雨雖然心裡酸酸的,對鈺昊的病還是挺在意的,聽話地應道:「知道了,這就右。」?嚴雨一走,房中只剩兩人。?裝出來的清靜安詳,彷彿轉眼就被瞧不見的思緒全部擠走了。?兩人目光一觸,頓時又各自別開去,偌大的房間,好像狹窄到令人非要張著肺呼吸似的。?嚴林垂著眼,默默幫鈺昊掖好被子,靜了片刻,低聲道:「我知道哥哥心裡有話,只是不肯對我直說。不管好聽不好聽,索性哥哥大發慈悲,今天就把要說的都說了吧。」?他說的其實是指春藥一事,可鈺昊卻完全想岔了,腦海裡冒出來的,只有偷信二字!?心內大震,抬起沾著水氣的黑瑪瑙般的眸子瞅了嚴林一眼。?懼色滿面。?心道,他果然都知道了。?末日臨頭,也沒此刻可怕。?鈺昊渾身激烈顫抖,雙唇猛然發青,又由青轉紫,上下兩排牙齒咯咯咯咯,竟然懼得不斷碰撞,彷彿整個人隨時會顫成無數碎片。?嚴林想不到自己只說了一句,鈺昊就激動成這樣,色變道:「哥哥不要急,鬆一口氣再說話。」心中悔恨不盡,深怨自己當日貪享身體歡愉,居然幹下這般蠢事。?哥哥這樣的人心田澄淨,萬萬禁受不住。?想不到只是提一下,就氣急成這樣。?他把鈺昊連被子一同抱在懷裡,緊摟著央道:「哥哥,哥哥,你別嚇我。你要怎樣都好,不要這樣對我……」?鈺昊滿腦子天翻地覆的崩潰,卻清楚聽見了後面一句,嚴林那「不要這樣對我」六字,好像往他心窩上插了六把刀子,卡在肉上拔也拔不下來,痛得他渾身打顫,從被中伸出發抖的雙手,用力反抱緊了嚴林,咬著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嚴林見他騰出手,本以為他要推開自己,沒想到剛好相反,卻是緊抱不放,心裡一愕,瞬間暖成一片陽光下的海洋,眼睛放出歡喜光芒。?兩人隔著一床軟被子,抱在一塊,好似永遠也不分開般。?嚴林把臉湊過去,輕輕贈著他的髮鬢,柔聲問:「好哥哥,你好些沒有?」?鈺昊在他懷裡一陣陣發抖,雙唇顫了半天,才嘶啞地道:「你……你還肯對我好嗎?」?嚴林仿若重生般歡喜不盡,忍不住往他熱熱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只道:「我對你好,一輩子都對你好。好哥哥,從前的事我再不敢了,饒我這一遭。」?心焦灼一片,也顧不上太醫什麼時候過來,一邊說著,一邊把嘴贈到鈺昊唇邊。輕輕吮一下。?見鈺昊乖乖的沒動,只覺得一切像在夢中般美好,簡直不可能是真的。?那觸感,卻偏偏如此真實。?嚴林又試著用唇碰了他一下,鈺昊愣愣的,眼裡滿溢著解釋不清的東西,悲傷、恐懼、懷疑、期盼混在一起,逼得眸中碧波蕩漾,水靈靈地顫動。?嚴林看著那眸子,那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眸子,好像陷在籠裡的小兔子一樣,讓人瞧著情不自禁就想摩挲,親暱,安慰,好好的疼。?嚴林問:「哥哥,我們和好吧。從前的事,都忘了好不好?」?鈺昊怔怔看著他,遲疑地問:「你真的能都忘了?」?「哥哥都能忘了,我怎麼不能?」鈺昊不敢置信,狠狠甩了兩下頭,清逸的臉透著連氣都不敢喘的懷疑和緊張,戰戰兢兢,「你別騙我。」?「不騙哥哥。」?鈺昊腦門上一熱,心上繃緊的弦一鬆,差點暈過去,結結巴巴問:「嚴林,嚴林,今後你……你還會對我這麼好嗎?」?嚴林愣了一下,咬牙道:「我要是對你不好,罰我活該被皇上廢黜幽死在應印院。」?鈺昊濃密的睫毛一眨,大滴眼淚連串淌在被上。?他喉嚨梗塞著,什麼也說不出來:心裡想著這毒誓怎麼如此不祥,嚴林實在不該說這樣的話。?但內心深處,卻隱隱約約安寧下來。?他原以為永遠失去的東西,好像,還穩穩當當在那。?鈺昊抱著嚴林,哽哽咽咽地哭起來。?發熱的身子縮在嚴雨懷裡,哭得渾身汗水淚水,好多天的憂慮愁苦,像要在這難得的一刻噴湧而出。?他一點,一點也不想,失去這個曾經讓他顫抖畏懼,恨不得遠遠逃開的人。?他無法忍受,自己不再被這嚴雨深深的,無怨無悔的愛著。?從前,鈺昊並不知道世上有這麼一份珍寶,不知道,所以不在乎。?現在,他試過了,再也撒不開手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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