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別人來說,也不要怎麼驗證,鈺昊已經可以發覺自己的身體在發生變化。
並不是已經長高或是改變了。
是內部的,那種充盈的,讓人覺得神清氣爽的感覺,整整一天都覺得精力充沛,平靜而愉快。
練內功還真不錯,不像外功似的要拉筋壓腿打拳吃苦。
其實鈺昊知道,是這個身體本來就有根基。
有天收功,他另取了一本小冊子給鈺昊:「上面錄有濺玉,無情……還有鈺昊自己悟出來的一部分斷愛的心法。暗宮並沒有這個藏本,意家也沒有,興許是已經失落了。你若有興致,便接著再練練,要是不喜歡,就收著吧。」
鈺昊很奇怪,翻開來看,前面半冊字跡卻是極眼熟的。
「這是?」
意遠生淡淡地說:「是從前……意時偷偷看了,硬記下來,又筆錄了給鈺昊。無情是鈺昊另加上的。斷愛……或許能練,或許不對路想錯了方向……也算是,物歸原主吧。」
鈺昊翻了一翻:「意教主。」鈺昊誠懇地說:「和你說句老實話,鈺昊這個人沒什麼雄心大志,能太太平平生活度日就好。這些江湖上的事,鈺昊不懂,也不想懂。這本秘笈如果像你說的那麼珍貴,鈺昊如果留在身邊,懷璧其罪,旁人來爭來搶,豈不是你的一番好意反而害了鈺昊了?其實意時早就不在了,鈺昊是章竟。這冊書,不應該給鈺昊。你要真的不想留著,或是,想心裡平安,把它燒掉也可以。」
他有些悵然,雖然只是淺淡的一瞬間,那種略有些人性化的表情就消失了:「好吧。」
鈺昊突然想到一件事,脫口問道:「意教主,你知道什麼人叫行之麼?這人文采非凡。出過詩集的。」
他看鈺昊一眼:「白石,明行之,你問的是他麼?公子如玉,大約除了他別人當不起這四個字了。」
鈺昊怔在那裡,然後有些木然的問:「他……會武功麼?」
意遠生面無表情:「怎麼能不會?前天尤烈說過之後。鈺昊遣人查了一查,白石就是暗宮真正的繼承人。前任宮主年前去世,白石已經正式接任了。」
鈺昊覺得耳邊靜的很,意遠生將冊子放在身邊,兩手輕輕按上鈺昊的前心:「束心,靜氣。」
鈺昊心中一凜,依言閉上眼睛,驅除雜念。
「放鬆身體,不要運氣抗拒……」他的聲音淡而清遠:「順利的話。今天就可以讓你流花功練至大成。」
鈺昊慢慢的沉澱下心緒。
白石……行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已經與鈺昊沒有關係了。
一股微涼的真力從背心透入,沿著經脈行遍全身。
鈺昊放鬆了身體,閉上眼,什麼也不去想。
好像半邊身子浸在水裡,另半邊置於爐中。一半寒意凜凜,一半燙得像要化掉。
身體好像失去了重量,在虛空中飄浮。聽不到聲音,看不見東西,聞不到氣味……一時又好像是灌滿了鉛末,直直的向下墜,手腳都沒有力氣,找不到依托,抓不住一線希望。
鈺昊怎麼了?
混混噩噩間,往事破碎雜亂的閃光如一場浮光掠影的夢境。
惶恐的開始,白石的冷淡……冷宮裡無聲的黑暗和陰寒。想抓住些什麼,想證明自己活著並存在著……後來,和白石漸漸熟悉,相依為命的時光……
全是,假的呵……
自己一直緊抓著不放,以為可以安心依恃的一段過往。
原來沒有一點是真的。
冷……感覺不到什麼地方在冷,可是那種感覺緊緊包上來,無處不在。
鈺昊像一個認真的,拚命的子,小心翼翼的建設自己的沙堡。可是沙堡是沒有根基的。建在一片潮來潮往的沙灘上。鈺昊以為自己建成了一座城堡,擁有了一個可以躲風避雨的小巢。可是一個浪頭湧上來,沙堡化為烏有。
原來沙還是沙。
鈺昊還是一個飄泊無根的遊子。
寒冷的感覺慢慢褪去,身體又熱起來,像是泡在一池深水裡,隨著水溫變化而變化,上摸不到天,下挨不到地。
空虛的,飄搖的感覺,讓鈺昊覺得無以名狀的恐懼。
忽然不知道哪裡有一聲清脆的響聲,遠遠的,微弱的,卻像春雷一樣驚醒蟄伏的意識。
眼皮似乎壓上了石頭,費了好大力氣才睜開。
一線天光耀的鈺昊睜不開眼,身體軟的像是抽去了所有的骨頭,別說動,就是這麼一動也不動的趴著,也覺得虛軟脫力。
眼珠無力的轉動,看到意遠生慢慢的下榻,理了理衣袍,動作緩慢而從容。
「意……」
聲音一出口嚇了自己一大跳。
怎麼回事?鈺昊的聲音怎麼是這樣?
啞的像是破風箱一樣,比原來低了很多。
「好了。」他說:「只是你所有的真力方才都被鈺昊導引去衝穴擴脈,現在的虛脫是正常的。再睡一夜,明天你就好了。」
鈺昊試著動動手指頭,很困難。
「流花功、已經練成了麼?」
是鈺昊的聲音沒錯,比原來啞了很多,終於有點成年的人的感覺了。不過……可能是虛脫的緣故,聽起來氣若游絲,在空曠的石室裡,有點奇異的感覺。
搔得耳朵裡有些癢癢的。
大概是剛變過來的緣故。
鈺昊現在最想幹的事,就是找面大的好的鏡子。
看一看自己究竟是不是擺脫了那一成不變的身高和萬年娃娃臉。
意遠生沒有再說話,翩然而去。過了沒多會兒那兩個小僮來了,一個抱頭一個抬腳,把鈺昊架到寬寬的長凳上,抬回了鈺昊原來住的那間客房。
誰幫鈺昊更衣擦身鈺昊都沒有一點印象,身體的睏倦象排山倒海一樣壓下來,任何精神上的衝動和念頭都要向身體的需要低頭。
鈺昊無力的打個呵欠,模模糊糊想著,再醒來。一定先找面鏡子,或者臨水照照,鈺昊現在到底變樣沒有。
還有……以前聽人說「飽暖思淫慾」,其實少說了一樣……極度困乏的時候,這個淫慾的生理需求。還得向後排……
鈺昊這都胡思亂想些什麼……
黑暗一下子撲下來。
最先醒來的不是眼睛腦子意識,而是鼻子。
聞到一股好濃的肉香。
鈺昊鼻翼動了動,又動了動,被那股濃濃的香氣勾的神魂顛倒。肚子跟著也醒了過來,嘰哩咕嚕叫的響亮。
鈺昊睜開眼。那小僮幽藍的臉映入視線:「公子醒了?」
鈺昊嗯了一聲,覺得身體輕鬆舒坦,翻身坐起來。
他捧上盆來,鈺昊洗漱梳頭。接著是一大碗的鹹肉粥,旁邊的碟子裡還有煎糕。
「公子一定餓了……」不等他把客氣話說完。鈺昊捧起碗來唏哩呼嚕就吃。
「您慢一些,別噎著。」
「公子也別吃過量了,畢竟腸胃空了很久……」
鈺昊已經吃了大半碗,聞言抬起頭來:「鈺昊睡了多久?」
他抿嘴一笑:「教主為公子運功,就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公子又睡了兩天,算一算,有四天都沒進食了。公子沒醒的時候,鈺昊喂公子喝過些泉水甘露。要不公子現在非脫水了不可。」
鈺昊吃一驚,想不到自己睡了這麼久。
定一定神,發覺眼睛看東西似乎更清晰,地上鋪的石頭的紋理,窗上木框的漆痕,耳朵裡聽到各種聲音,以前沒注意過的細微的豐富的聲音,現在全都一一入耳。水聲,風聲。樹葉晃動的沙沙聲,遠遠的似乎有鳥鳴漁歌。
如果不是肚子太餓,剛才鈺昊就應該發覺才是。
把碗放下,招手說:「給鈺昊拿面鏡子來。」一轉頭看到剛才洗過臉的水盆,剛才擰了手巾胡亂擦了,也沒有留意看,真是餓暈了頭了:「算了不用麻煩。」
直接跑到水盆邊去照影。
可是,可是……雖然水盆裡照影效果不佳。但是,有變化沒變化鈺昊還是看的出來的。
沒,沒什麼變樣啊。
鼻子還是小小的。嘴巴也是小小的,眼睛還是大大的,整個兒一標準娃娃臉。
鈺昊一手捂一邊的腮,嘴巴擠成了o型。
騙人!
穆先騙人!意遠生騙人!
鈺昊的流花功練回來了,為什麼身體卻沒變樣呢?
虧鈺昊這麼期待,還以為自己馬上可以變成個,變成個……就算不是大美男吧,起碼也得是個大帥哥啊!
就算,不美也不帥,可這張圓臉怎麼也得變瘦點變長點啊!
「意遠生呢?」鈺昊氣乎乎站起來,很想一腳踢翻銅盆,想一想還是忍住了。
「教主另有要務,兩天之前已經離開了。」那小僮幽影說道:「公子是想在島上再盤恆幾天好好將養,還是想回烏島?」
鈺昊簡直氣的想哭。
意遠生太,太狡猾了。
是不是一看鈺昊大功告成卻沒長個兒,馬上就腳底抹油先開溜了他!
「公子功夫初成,是不是再將養兩天……」
鈺昊沒好氣:「養什麼養?不養。備船,鈺昊要回家。」
那小僮陪著笑,把包袱往鈺昊面前推了推:「公子的行李都在這裡,船也已經備好,公子隨時可以上路。」
鈺昊氣得連瞪眼都忘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