鈺昊撇撇嘴:「鈺昊不是要吃,是拿回去研究下它是怎麼炒的,他們也賣賣瓜子兒好了。」
扎客又抓頭:「公子,這個,已經三四樣新貨,劉頭兒說櫃上都沒地方擺新的了……」
鈺昊想了想:「夏天都過了,把那些絹紗宮花賤價賣了,騰地方擺新的。」
「哦。」他答應一聲,低頭奮筆疾書。
在皇宮是沒有白住。
什麼宮粉宮菜宮花的,見了用了不少。
民間的人對宮內的神秘有一種本能的嚮往。
而這些東西的確是外面沒有見過的,所以大受歡迎。其實大部分創意還是來自未來,借個皇宮秘方的牌子,讓人們不覺得那麼匪夷所思,更易接受。
用料又少,只是樣子精巧,絹紗堆的宮花,一枝五錢銀子,沒有一枝花樣相同。便都是粉桃花,花朵大小濃密都不同。
大受江南仕女歡迎,幾乎人頭一枝。
保健茶湯,嗯,多味瓜子兒……可以推出試嘗活動的。
鈺昊一邊琢磨,一邊繼續消滅碟子裡的瓜子兒。
嘴有些干,摸起杯子,不管怎麼喝,裡面總是注滿了溫熱的茶水。
咳,自鈺昊檢討下,鈺昊最近的日子過的是有些懈。
上半年忙著開業開發商品,忙得一個囫圇覺也沒睡過。這些時候工作少了些,但是穆先督促鈺昊練功一點不給情面。
其實……
鈺昊也想早點把流花功練成,這樣,就可以不用頂著一張萬年娃娃臉到處晃了。超市生意鈺昊都不能出面當老闆的……就憑這麼一張嫩臉,誰信鈺昊是老闆啊!
俗話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鈺昊要是出面去講生意,人家肯定不會怎麼信任鈺昊的。
拳腳和劍法鈺昊練的不是很上心,但是內功不一樣。練的時間久了之後,每天早晚。真力都自動自發遊走全身一個周天,早上睜開眼坐一會兒功,晚上上床再坐一會兒,又消乏又強身,還不費力。
穆先比較忙一些。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藥箱一拿,兩天不回來是常有的事情。他出去行醫,有時候常常大把銀票拿回來,鈺昊就充公了當流動資金。有時候不但不拿回來,出去時候身上鈺昊給塞的錢還都花個精光,鈺昊也沒二話。不過穆先用的藥箱,開單子的箋紙,筆,硯台,常用急救藥的小瓶。還有一些丸藥粒藥的包紙上,全部都有鈺昊的獨門商標「章」字。
這麼個大好的正面廣告,怎麼能放過機會啊!
穆先問過一次為什麼用這個字。
鈺昊當時很平淡的說:「我是沒有家,又死過一次的人。現在,鈺昊不叫白石,也不叫意時。
「我的名字,叫章竟。」
穆先這人很精明,鈺昊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什麼。
但是他一直沉默。對鈺昊也一如往常。
下樓的時候扎客抬眼向對街看,鈺昊也看過去。
因為天氣不熱了,所以門口窗子上的遮陽篷已經拆了,可以看得很清楚店裡的事。
一堆人鬧哄哄擠在一起做什麼呢?難道有小偷麼?
「過去瞧瞧。」鈺昊領著扎客往店裡走。因為店裡經常出面的負責人是劉頭兒,鈺昊每次來也都是以一個普通顧客的身份來買點東西走走看看,所以不怕被店裡的那些夥計認出來而造成什麼不方便。
店裡人不算太多,這會兒人應該去吃飯了。店裡糕點櫃那兒擠滿了人,鈺昊看看櫃檯裡,是小潘當值。繫著白圍裙一臉是汗。
外頭有人大聲叫嚷:「你們章記的點心吃死了人!啊,走走走,咱見官去。」
扎客一聽便急了起來,向前一大步。鈺昊拉住他搖了搖頭,往前擠一擠,看到那個叫嚷的人長得就是吊眉歪眼兒爆牙嘴,一副奸相。
笑話,鈺昊店裡從進料到最後上架,每道工序都保證了高溫消毒,誰都是全面整潔了才能上崗。當天點心賣不完絕不再賣。留著自吃或是乾脆處理掉。怎麼能發生吃死人的事?
這會兒劉頭兒他們應該也是吃飯去了,當家的不在,難怪小潘一臉無措。
看他那個紅光滿面一臉奸饞的樣子就有詐,鈺昊擠在人群裡細聲細氣地問:「吃死了什麼人?死了幾個啊?」
「我兒子吃死了!」
「屍首在哪兒呢?」
「已經抬往縣府去了!快跟鈺昊走,咱見官去!」
小潘往人群裡掃了一眼,他聽出鈺昊的聲音來,急相立刻便沒了,抬頭大聲說:「他們章記的點心絕對是真材實料,新鮮好吃。你那不知道吃了別的什麼,栽在他們頭上!見官就見官,誰怕誰!」
鈺昊在心裡點頭讚許。
見官有什麼好怕?自從店子打算再擴大規模,縣府鈺昊就沒少上禮。現在這個七品官穿的用的全是他們店的貨,家裡吃的玩的也都由鈺昊奉送,哄的他寶貝兒子滴溜亂轉,見官難道鈺昊就怕了?
古往今來,中國人沒有不好熱鬧的。街上的閒漢也多,還有許多無所事事之人,又或是別有用心之人,推推搡搡的擁著那個惹事兒的和小潘向外擁出去。
鈺昊一眼看到劉頭兒已經從邊門趕進來了,衝他歪歪頭,他會意的停住步不再過來。小潘回頭在人群在尋找鈺昊的蹤影,鈺昊給他一個微笑,示意他放心。
衙門在城東一些,上兩座橋,繞了三條街,一路上聲勢浩大,人越來越多,都想看個究竟。鈺昊嘴角含笑,一邊伸手入袋去抓瓜子兒吃,轉頭看扎客一臉苦惱,安慰他道:「你別怕,他們吃不了虧的。」
他的答案害鈺昊差點跌跤:「公子,你別吃太多瓜子了。這裡沒有茶水,回來你會口渴。」
吵吵攘攘的,衙門已經到了。朱紅大門大敞著,當院地下放著一張草蓆,下面明顯是覆著有人。旁邊一堆指指點點看熱鬧的人。將衙門口圍的水潑不進。
鈺昊的胃口一下子降到了最底點。
本來以為那人只是隨口說說,吃死了人。沒想到他們下好大本錢,竟然真的……
這具草蓆下的屍首,不知道是怎麼死的,但是,在死之後還被如此利用糟蹋,又或者,根本是被人謀害……
鈺昊臉沉了下來,瓜子和殼子紛紛灑了一地。抬腿邁進了那道高高的門坎。
曾幾何時鈺昊以為鈺昊是永遠告別這種高坎大門了,沒想到還是要走進來。
不是沒有想過,再也不和這種地方打交道,混江湖就混江湖,鈺昊有頭腦有雙手,鈺昊不怕養不活自己,穆先的金字招牌底下,要混出個名堂也不是難事。
但是看到島上那些居民困苦清貧的生活。鈺昊又放棄了那個夢想。
混江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做幾件沽名釣譽的事,博個好名。找些財路,或干鏢局之類,都沒問題。
但是,那些本來應該紅潤的子的臉,卻是蒼白消瘦腮都凹進去的,讓鈺昊忍不住要插手。
魚不能賣那麼賤。冬天和夏天怎麼能賣一個價?生絲也是,憑什麼就只能賣給那些集散地的販子,賺來的小錢還不夠吃一個月的飽飯?有一個小小的瓷窯,卻是停了火的。因為沒有錢買料請工,而做出來的東西又沒有銷路……
一切的一切,並不是人窮智短,只是因為,沒想到過,沒想到要去怎麼做改變這一切。
小小的子,把一塊鈺昊遞給他的糖餅舔了又舔卻捨不得吃。拿回去給更小的弟弟,當時,以為自己早就已經麻木遲鈍熱情盡消的心底,又冒出一股酸澀的淚泉。
堂鼓被擂的山響,鈺昊站在鼓後面,小潘不時把目光投向鈺昊,鈺昊的目光則是一直盯著地下那張草蓆。
不到三尺長,微微的隆起……
應該還是個小子吧!
這些人怎麼能這麼的毒辣……
只是為了扳倒章記,便可以將人命如此輕賤的使用?
他們……和皇宮中那些的吃人的黑暗相比,也不遜色。
原來,哪裡都有這樣的殘酷。
世上並沒有淨土。
劉頭遣來的人小聲向鈺昊回報,鈺昊臉上並不動容,又低聲吩咐他幾句,看他擠出人群去了。
衙役們分班站好,縣官邁著方步上堂。
其實這種辦案方法真的很有問題。以前鈺昊還跟龍成天不經意說起過一次。這個衙門是個行政機關,十年寒窗讀書考舉入仕的秀才書生,學一學官場文章,熟悉了這個工作流程,做個行政官長是不成問題。但是這個斷案,是刑司的事,大多數的秀才們對這種事都是一無所知的,他們會斷麼?會邏輯推理?會勘查現場?還是會縝密分析?
大多的人不受專業訓練,是做不來的。
不是什麼事都靠大刑逼供可以得出結論。這樣得出的結論,往往是個屈打成招的供狀畫押。
朗朗乾坤下,多少冤假錯案,就是這麼發生,又是這麼瞭解。
那告狀的自稱名叫劉二。得,鈺昊跟姓劉的算是結下仇了,以前有劉福劉嬪,現在又有個劉二。
說那死的是他兄弟子,是吃了章記賣的點心死的,大夫說是中毒而亡,那子一天只吃了他們這兒賣的一樣東西,明擺著是他們的東西有毒。
縣官清清嗓子,還沒說話,師爺先站了出來。(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