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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文 / 冷月柔情

    不過,穆先雖然不肯全盤相告,鈺昊的身體一天天好轉卻是事實。

    他不肯說,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對鈺昊在皇宮的經歷,他們問也不問一句,根本壓根兒一字不提。

    就像剛才,國喪什麼的事,顯然與鈺昊有關,可他壓下了一句不說。他們在極力讓鈺昊與皇宮斷絕聯繫,不願讓鈺昊想起那時的人和事。

    不論他們這樣做,是因為什麼目的,此時鈺昊卻覺得這正是鈺昊想要的。

    鈺昊也不願,不想,不肯,再和那金色的牢籠,有任何關聯。

    中午吃飯的時候鈺昊堅持自己下床用飯,不要他們再喂。鹹肉蒸蛋,人參雞湯,還有一道醃蘿蔔乾。鈺昊注意扎客總是挾那蘿蔔乾吃,卻對葷菜一筷不動。自己探前,挾了一大塊鹹肉放進他碗裡。他一下子抬起頭來,眼睛睜的大大的看著鈺昊。其實扎客的五官一點都不粗獷,但是因為身材壯碩,看來顯得有些五大三粗似的。

    看他呆著不動,鈺昊解釋說:「天冷,多吃些肉御寒。」

    他又怔了片刻,才猛的低下頭,挾起那肉咬了一口。

    穆先飯量一向淺,吃一點菜,半碗飯,就說飽了。鈺昊也沒吃多少,總是躺著坐著,肚子不餓。可是兩個人聯合起來,讓鈺昊把那道湯一定喝完。

    四雙眼眨都不眨盯著鈺昊看,沒辦法,一口一口硬捱。鈺昊始終不喜歡人參那味道。

    扎客露出溫厚的笑意。他的手極大,鈺昊兩手捧的大湯碗,放到他手裡,就像個小茶碗一樣。

    穆先替鈺昊把一把脈,眼裡神氣也很柔和:「公子身體差不多好了大半了,過幾日他們起程回南方去,那裡氣候宜人,更適合調養。」

    鈺昊抓住機會問:「鈺昊以前靠什麼營生?都不賺錢麼?」

    穆先愣了一下:「公子……從前是家大業大……雖然現在不比往日。生計還是不成問題的。公子不用想太多,有鈺昊和扎客在,您什麼也不必擔心。」

    這句話說的依舊淡然,但是其中堅定的意志,卻表露無遺。

    莫名覺得安心。

    在宮裡見慣口不對心。爾虞鈺昊詐,就算鈺昊再遲鈍笨拙,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的話,也還可以分辨。

    鈺昊點頭不語,向他微笑。

    不是沒有想過,告訴他們,鈺昊並不是以前的意時。

    只是,有時候看著扎客那雙黑亮似麋鹿般溫和的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明明身材似猛獅,眼神話語卻像個天真的子。

    鈺昊再不曉事,也看出扎客的智商跟他的年紀不相合拍。

    鈺昊一直在承受這具身體的苦難,現在,遇到了真心對待自己的人。

    不想失去,不願破壞。

    就讓鈺昊,此時,沉默。

    只是微笑。

    他們因為鈺昊的康復。心情漸好,扎客臉上笑容不斷,穆先的話明顯比前些天多幾句。

    扎客笨拙的跟鈺昊描述他們將要去的山莊,有好多花,白的黃的,可是不種紅的,他說鈺昊以前不喜歡紅花。還有,莊裡有活水泉眼,養了好多的魚。用他的話說。一條一條都肥的流油了。

    恐怕他很想捉來吃吧。

    平和的生活,像沙漏一般,無聲無息,就度過了歲月。

    穆先和扎客收拾行李,雇了車,把鈺昊搬上車,離開這所賃居的小院。

    車輪滾滾,吱吱扭扭響。穆先坐在外邊一些,扎客在外趕車。

    鈺昊有些出神,把車簾撩了一角向外看。

    穆先突然伸過手來。把車簾拉嚴。

    鈺昊有些不解,回頭看他。

    他淡淡說:「外頭有風,您身體還……」

    鈺昊放軟了聲音央求:「穆先,鈺昊就看幾眼。好久……好久都沒有看到外面是什麼樣子了。」

    他眼神微微一暗,手慢慢的放開了。

    沒有車水馬龍,一塊塊古意盎然的牌匾和鋪面,顯得如斯寂寞。

    繁華的大街上卻只有寥落行人,捂著皮帽走的很快,風並不大,可沒有人抬頭。

    在這種寂靜裡,隱隱聞到了血腥和死亡的氣息。

    鈺昊有些意興索然,放下車簾。穆先把一個用絨巾包裹的手爐遞給鈺昊。鈺昊失笑:「哪用這個?鈺昊又不是嬌小姐。」

    他淡淡道:「拿著吧,總比縮著手舒服些。」

    鈺昊笑的有點幹,從袖裡伸出手來接過那個手爐。

    馬蹄聲極清脆,因為街上的人少,所以車子走的不慢。

    穆先還問:「公子覺得怎麼樣?車子會不會太快了?」

    鈺昊搖搖頭:「沒關係的。」

    也想早一些離開這座充滿陰寒和血腥的城,龍成天也好,白石也好……那所皇宮,不過是座險些將鈺昊活埋的墳墓。

    車身搖搖,拐了幾個彎,平穩的向東馳去。

    外頭紮客的聲音說:「穆先,出東門上大道,到永和州再換水路吧?」

    穆先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鈺昊倒疑問:「這個天河上不結冰麼?怎麼能走水路?」

    穆先解釋:「業河的上游是很少冰封的,可以一直行至南定再走陸路。」

    鈺昊哦了一聲,不說話了。

    鈺昊對這裡的地進半分不熟,雖然在皇帝那裡聽說過一些大概,但是真的上路這完全是兩碼事情。

    坐車實在是很無聊,在現代都是這樣,長途汽車火車最好是來張臥鋪,睡上一覺就到地方了。可是在古代這種地方,陸地交通工具無非:你的兩條腿,在現代他們管叫11路。騎馬,這個一般人騎不起。馬比較難養,貴,又愛吃個夜草啊豆料啊的。一般的,還有驢子,騾子。也可以代步,不過速度沒馬快,也沒馬那麼威風。接著,就是車。

    這個車也分好幾種,運貨的平板,小廂,半拉掛,騾拉驢拉馬拉都有。人坐的,有馬車有驢車。也分好幾種,轎車,廂車,圍車……真是五花八門。還有,最高貴的,就是轎子和步輦。好像民間坐轎的不多,小媳婦回門兒坐坐,有錢夫人上香坐坐。大官高閥的也坐坐,這個呢,兩乘四抬六槓八抬不等了。步輦在宮外不叫步輦,叫滑竿,也有叫槓橋的,比轎子簡陋得多,有蓋沒有廂圍。

    但是總的來說,這些東西,鈺昊覺得都還比不上一輛自行車呢。不要說捷安特。就是個二手破車也是又快又輕鬆。

    但話說回來,就算有自行車,在這種路上,也是沒法兒騎吧。

    這才剛出城呢,麻石道就有些坑坑窪窪了。等下了這段大路,還不知道顛成什麼樣兒。

    鈺昊摸摸發麻的屁股,再動動已經坐酸了的腰……

    忍吧,一忍天下無難事,忍到了頭,習慣了就好。

    中午停下來吃飯。

    扎客把鈺昊抱下車。鈺昊抗議過,不過三個人在一起,二比一,鈺昊輸的毫無懸念,還是一直被抱到飯鋪的店堂裡頭,放在凳子上。穆先拿了參湯,交待扎客看著廚下給餾熱了,要了幾個小菜,煮花生,拌豆絲,又要了一個溫煲黃酒雞。

    沒多會菜來了,參湯和藥丸子也擺在面前了。

    人家吃飯,鈺昊吃藥……

    真不公平。

    穆先真是挺細緻的一個人,把雞肉拆下來,飯泡了湯,雞肉浸在湯裡,給鈺昊滿滿弄了一小碗。

    吃完飯,又靜坐了一會兒,還買了些乾糧,才繼續上路。

    看得出他們都是常出門在外的人,哪裡有客棧,買什麼乾糧,怎麼吃合適爽口,都是一清二楚的。鈺昊藉著養傷的理由,簡直就成了一條米蟲,雖然不白不胖,可是光吃不做,坐享其成。

    傍晚的時候停下來,一樣是宿在小客棧裡。因為離京城不算遠,這裡的人還在議論,剛剛下喪的皇后。說是多麼哀榮而隆重

    鈺昊心裡打個突。穆先不動聲色撿起鈺昊掉在桌上的筷子:「外頭冷,公子回房裡喝藥吧。」

    鈺昊點點頭,扎客扶鈺昊站起來。

    客棧還算乾淨,也許是連日雨雪,被褥略有些潮意,倒也沒有什麼特別不舒服的地方。扎客用熱銅銣替鈺昊燙暖被窩,鈺昊有些過意不去。

    鈺昊並沒有恩於他和穆先,一切都是從前這個身體主人做的,現在他們如此周到,鈺昊覺得心裡很不踏實。

    夜裡睡的並不安穩,好像四周總是有若隱若無的聲音,分不清是誰在說話,似乎有人身後追逐,惡意的,充滿殺氣,身體僵硬著,雖然害怕至極卻怎麼也跑不動。

    直至驚醒。

    天還沒有亮,窗子上還是黑乎乎的一片。

    順手在枕邊一摸,空的。

    不禁啞然失笑。

    習慣太可怕了,明明已經離開了皇宮,還覺得自己枕畔會有那塊精緻的金殼懷表。

    大約五更天了吧。

    可能是白天在馬車上睡過,所以夜晚就不那麼貪睡了。

    扎客的聲音在外面說:「公子醒了麼?天還早,再睡會兒吧。」

    鈺昊說:「不睡了。」自己掀被子想穿衣,扎客推門進來,拿起了衣裳擺好姿勢。

    鈺昊無奈:「鈺昊自己可以了,哪有那麼弱。」他在這種時候是非常不好說話的,與平時的大而化之完全不一樣:「公子身體全好了,扎客一定不再煩你。」

    鈺昊沒辦法,就著他的手穿上衣裳,再來是棉袍。穆先也已經收拾停當,他們都習慣早起。

    早餐喝的粥,鈺昊吃了兩個燒麥,味道很香。穆先看鈺昊一眼,吩咐店家再包一籠,他們帶上路。(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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