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的頭冠上鑲著璨燦的寶石,皇帝已經收拾停當,遠遠坐在一邊,端著茶,時不時往這邊看一眼。鈺昊沉默著,任人擺佈。
鈺昊發現自己真的變了。
最起碼,以前看到這麼大塊黃金,成色這麼好的寶石,鈺昊會興奮的兩眼放光,飛快計算它們能兌換多少銅錢銀錠。
但是現在鈺昊一點兒都興奮不起來,不但不興奮,還很想把這東西一把揪下來狠狠扔出去,再也不要看見。
皇帝過來牽鈺昊的手,鈺昊順從的讓他牽。
手指冰涼全是冷汗。
皇帝說:「冷嗎?」不等鈺昊回答就說:「把鶴氅拿來。」
鈺昊並不冷,鈺昊只是覺得有些怕。
可是,卻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怕死?怕皇帝?怕別人算計?怕現在的環境?
象,也不像。
鈺昊很迷惘,鈺昊覺得鈺昊不是在怕這些能看到的一切,鈺昊怕的,是在暗處隱藏著的,看不到端倪。鈺昊只知道鈺昊在怕,卻不知道在怕什麼。
就像已經被鈺昊忘記的,剛才那個惡夢。
光穿衣服梳頭花了好大功夫。外面天已經快黑了。
「今晚來的人會很多。」
鈺昊翻翻白眼,和鈺昊說話麼?
全當聽不見。
有人正蹲在跟前給鈺昊穿鞋,鈺昊本來是想自己穿,可是頭一動那頂紫金冠就扯著頭皮生疼。
真虧他們想得出,這麼重的東西,還鑲著石頭,怕沒有七八斤重。
下次得說說,頭上戴的東西不要單用針固定在頭髮上,用個繫帶繫在下巴上,省力多了。
就算鈺昊頭發生的密,這種東西要是天天戴。離變禿子也不變遠了。
皇帝戴的也是金冠,不過是纏絲的。
他nn的,纏絲當然比實雕的輕多了。
鈺昊捧著腦袋等人給鈺昊穿好鞋。家宴的穿戴就重三四十斤,要是什麼時候來次國宴,還不得把整個箱子扛身上見人!
不用其它人費力氣使什麼明槍暗箭。光是這些衣服首飾都能壓死人。
結果鞋子一穿好,鈺昊挺著脖子一站起來,就差點栽個趔趄。
頭太重,鞋子底太高,雕的很精緻的玉質的鞋底,足有三寸高!
鈺昊kao,現代女人穿的高跟鞋都沒這麼離譜。
旁邊一左一右上來兩個少年內侍把鈺昊扶住。
皇帝也站起來,把最後一件金繡的袍子穿上,上下打量鈺昊一眼。貌似挺滿意,點點頭說:「行,走吧。」
鈺昊現在行為能力喪失一大半,努力梗著脖子,腿僵硬的不知道怎麼抬。
都不記得是怎麼走到宣德宮的院子裡,上了步輦。
怪不得死皇帝下午讓鈺昊睡午覺。
要是體力差一點,不要說去赴晚宴,光穿上這些衣服就怕是不行了。
步輦還算穩。謝天謝地。
脖子開始慢慢的,隱隱的痛起來了。
鈺昊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壞。
鈺昊為什麼要受這些活罪!鈺昊幹嘛聽這死皇帝的安排!
可是鈺昊所能做的,還是老老實實的走下步輦,被扶進華燈溢彩的千竹宮。
果然。
鈺昊就知道沒猜錯。皇帝肯定是最後一個來的,連帶著鈺昊也被人覺得耍了一把派頭。
連太后都已經到了,高高端坐在台階之上。太后下首坐的是洛妃,他身邊有個小女孩,五六歲的樣子,有奶娘和宮女跟著照料。再下面是梅妃。身邊也坐著一個小男孩,穿著一身明黃綢緞,應該就是那個傳說中體弱多病的皇子。位子完全是根據女人地位來排的。
不知道鈺昊要坐哪裡?難道坐這些女人的中間?
幸好這個問題沒困擾鈺昊太久,皇帝進來的時候照例除了太后其它人都跪了一地。皇帝當先,鈺昊被人扶著走在他之後。
皇帝直直走上台階,鈺昊來不及左顧右盼,也被人架上去。
之所以用架,是因為鈺昊在抬腿跨第一級台階的時候就因為那個厚厚的紅氈還在這個高高的鞋底而失去平衡了。
太后坐在右側一些的位置,皇帝坐居中,鈺昊被扶到靠左側的一張席案那裡坐下。
底下的人等皇帝坐下了。說了一聲平身,才能起來。
又是個招人注目的位置。
洛妃是貴妃頭銜,還坐在台階下面。鈺昊這個侍君只有三品……
要不招人恨根本就是不可能!
皇帝微笑著跟太后問好,太后還是一臉祥和的微笑,看著真是母慈子孝。
鈺昊苦命的往後坐坐,把脖子微微仰一點靠在椅背上,緩解一下僵硬的痛感。
忽然身邊小侍輕輕碰碰鈺昊的手:「侍君,太后問你是不是點心不合口味。」他聲音很輕,鈺昊一下子回過神來,果然皇帝他娘正一臉慈祥的看著鈺昊:「你都沒吃東西,是不是不喜歡?想吃什麼就說。」
鈺昊可不敢怠慢他:「不是,是剛才起來沒多久,肚子不餓。」
這是大實話,有時候什麼借口都不如實話來的有說服力。與其說那些更客套的借口,不如實話實說。
太后點點頭,指指自己桌上:「把這個楊梅素寸端過去給侍君。」又跟鈺昊說:「這個開胃。」
鈺昊連忙點頭道謝。就是這麼一低頭的功夫,頭上那頂沉重的冠戴又重重扯了一下頭皮,痛得鈺昊咬牙直吸氣。
不用回頭,也感覺到下面一片鐳射光似的含恨目光沖鈺昊刺過來。
皇帝他娘和皇帝挺有默契,母子倆都那麼會作戲,好像鈺昊真是個寶貝疙瘩一樣。
鈺昊只求能多活幾天,將來死的時候不要太慘。
逃跑……是不大敢想了。
在這個舉目茫然的地方,鈺昊這張臉現在又這麼有明星效應了,怎麼跑啊。
一個小碟放到鈺昊桌上,鈺昊吃了兩口。就覺得酸,其它什麼也不覺得。
喝口茶沖沖酸味。
不過這酸味倒提神。
鈺昊精神比剛才好多了,台階下面一個穿寶藍色綢子衣服的走近前來:「皇兄大喜,臣弟敬你一杯,願皇兄事事如意。萬壽無疆。」
皇帝一笑,端起杯來:「好,承四弟吉言。」
啊,皇帝是老二,他上頭有一個哥哥底下有幾個弟弟,不過那是先前。皇帝登基前就死的差不多了,碩果僅存兩個,一個老四一個老六,老六是病怏子。老四是個花花太歲。二四六,排行都是雙數,看來雙數是挺吉利的,單數的可不都早死了麼。
不過這個皇帝也是,老婆娶了不是一次兩次,這次鬧這麼大動靜,娶個男的,弟弟過來還過來說恭喜……真是。
鈺昊正腹誹不斷。旁邊的小侍又碰碰鈺昊手:「侍君,四王爺跟您敬酒。」
鈺昊一抬頭,果然那個王爺已經站在桌子跟前,手裡端著杯酒,笑容可掬。要說他的長相也是不錯的,就是臉上塗了粉……
一個王爺臉上塗粉……
他看鈺昊總盯著他的臉看,自己居然很有自知之明,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笑著問鈺昊旁邊的小侍:「劉童。你看王爺我這個茉莉粉挺白的吧。」
明顯他們很熟,那個鈺昊都不知道名字的叫劉童的小侍笑著點頭:「王爺今天這麼一搽,明天宮裡就得興起來。王爺是在哪間鋪子買的,回來我好報給娘娘們,也討個好。」
四王爺樂的眉飛色舞:「不是那間老牌子,是個新開的鋪子,叫留芳齋,你還沒見那賣的胭脂啊,真是……」他一手說一手比劃,杯子裡的酒嘩啦嘩啦灑了一大半。他才說完,重新跟鈺昊舉杯:「來來來,白侍君,也跟你道喜。」
鈺昊站起來,又趔趄一下,撐著站直了,舉起杯子來跟他比劃。
不知道的情以為鈺昊喝高了呢。
其實鈺昊是頭重腳輕,衣服壓的。窮命啊,享不了這樣的大富貴。
本著人敬鈺昊一尺鈺昊敬人一丈的道理。他剛把那杯潑得差不多的酒喝了,鈺昊馬上支使這個剛知道名字的小內侍:「拿那邊那個酒爵給王爺滿上。」
四王爺看看鈺昊,還別說,鈺昊說話還挺管用的,劉童動作麻利的提壺就倒,好傢伙,這杯子看著就不小,倒起來更是讓人讚歎,肚大能容啊。
鈺昊拿著自己的小杯,示意劉童把那大杯給四王爺:「白石謝過王爺盛情,來日方長,以後還要王爺多多包涵。」
他端著那個杯,咧出一個扭曲的微笑。殿裡燈挺亮,鈺昊明顯看出他嘴角有粉屑簌籟的落。
小樣兒,反正我是個打了「死」字標籤的人,鈺昊還怕你啊。
愛塗粉的變態王爺嗎?
不過說,他還是給面子的。當然,這個面子主要是得給鈺昊頭上這個三品的頂戴,還有後面坐的皇帝。
所以那個超大杯的酒,他仰頭喝了。
喝的挺帶勁,骨咚骨咚的。
鈺昊笑著把自己的小杯也喝了。
被辣酒沖喉,打個哆嗦,頭皮好像更緊更疼了。
你nn的,這宴會才剛開始啊,要鈺昊頂著這個頭再坐兩三個時辰,會出人命的!
鈺昊猜過的死法很多,可是光猜中前頭,沒猜中這結局啊!
沒想到鈺昊是被頭頂重物活活壓死。
皇帝忽然招了一下手,鈺昊正不明白他這手招的是誰。就看洛妃和梅妃的席桌那邊動起來。奶娘保姆宮女團團的湧出來,夾帶著兩個插金戴銀的小熊貓。由一個四品女官抱著公主,另一個四品的抱著皇子,朝鈺昊跪下,先自報家門:「居松宮掌事權秋水,鶴正宮掌事史月潛,拜見侍君。」(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