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照夢中海燕教給她的辦法去試上一試。她毫不猶豫地起身穿好衣服,悄悄地走出寢帳,穿過正在沉睡中的兵將們的,悄無聲音來到大海邊,坐在大海邊的礁石上,在那裡開始傾吐心中的秘密。她回憶著,她哀歎道:「思念也正撕咬著我脆弱的心臟!這個世界上,能傷害到你的人,一定是你愛的人;能讓你受傷的人,一定是愛你的人。不然,他怎麼有機會在你心上刻下傷痕?他怎麼有資格讓你在情海浮沉?曾經愛過你的人,前世一定和你有緣,如果他今生真的負你了,那是因為你前生負他,紅塵輪迴,無需計較。寒若軒!是這樣的嗎?」
現實和願望之間的巨大差距使她的內心充滿了悲傷。女佳極力的想盡世界上所有蠻不講理的理由,說服自己不要想入非非,但在狂熱的情愛之火面前,都是那樣的蒼白無力,不堪一燒,就已灰飛煙滅……
忽然,海潮一個接一個劇烈洶湧起來,如同奏起哀婉悲傷的曲調,無奈而又深情的,使周圍的群山和木石為之感動而滾下了感傷的眼淚……
一隻海燕飛來,落在她的身旁。是那只翅膀受過傷的海燕,那只被女佳救活了的海燕,那只女佳夢中的海燕。
然後女佳看見那束致命的白茅,她想:我要把它帶回去,等戰爭結束,我便用這祭神的草給海燕做巢。所以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到你身邊……
但是手一觸到那草,她便知道大事不妙。海水突然迅速形成漩渦把她卷下去。尾底?!天下只有尾底能對抗她這水之聖女。這就是傳說中的海眼,全部海水都從這裡漏下去。她感到自己身體正漸漸下沉,而靈魂卻慢慢飄上來。
我死了嗎?我離開塵世了嗎?海燕,我能和你一起自由地飛翔了嗎……
使者說公主沉下去後,水中飛出一隻白喙赤足的黑色小鳥,向蓬萊的方向飛去。於是白石隱忍憂傷地笑了,他說那是我妹妹的精魂,就叫做……恨水鳥吧。白石最終沒掉下淚來。或者說掉淚也沒有讓任何人看見,因為他是王。
女佳就這樣,還沒有從人們的生命中出現,就倉促地消失了。關於她的一切也真的像那只海燕那樣,成為永不可能目睹的傳說。但寒若軒知道。她最終得到了幸福。
她是一個幸運面對陳易然大軍的步步緊逼,白石採取只守不攻的態度。他說,這是給他妹妹留的敵人。
然而使者帶回的只是女佳溺水而死的消息和一個冰藍色的夢境。
寒若軒站在海邊看鳥。他忽然在恍惚中聽見命運召喚的歌聲,絕美的歌聲,女子委婉幽怨的歌聲:伊人曾在,韶光曾在;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它最終轉變成低低的哭泣。畫面和聲音都漸漸不再清晰……
一隻海燕高高地飛揚在支離破碎的蒼穹之上,摒棄了一切變幻的浮雲。把唯一的永恆融入無極的天空深處。那裡,是傳說中亡靈居住的地方。
寒若軒愣在原地,眼前閃過琉璃宮長開不敗的白蓮,一朵一朵圓滿無瑕如同輪迴。那些纏綿的風雲最終也並非偶然。來者無有之鄉,渡者空明之界。
崎嶇的山路上,行走著真武國的大軍,浩浩蕩蕩,摧枯拉朽。
陳易然開始有所畏懼。大軍步步為營。但他聽說了女佳溺水而死的消息後,陳易然的臉上擠出令人難以琢磨的笑容。
這算報應嗎?陳易然說。
死的可是一位王國公主,王!一個聖女的生命消失了。蔣含左手抓馬韁右手緊按在心臟的部位,面色沉鬱,淚水盈目。心痛的理由——仁慈的心靈撫育著聖者之魂。
軒兒在哪裡我就要跟到哪裡?陳易然說。面色鐵青,冰冷,使空氣中含量少許的水蒸氣路過他的臉時都凝結成水珠而掉落。嗟夫!難道這就是征服者的淚水?
是軒兒在哪裡你就要殺向哪裡吧?蔣含說。
蔣含,不要在乎手段,目的是最主要的。我生下來是有目的的。生而為王是有目的的,找回軒兒也是有目的的。陳易然說。
蔣含說:可你為了這個目的,打敗了琉璃國,使他們元氣大傷,沒有二十年的休養生息是恢復不了的。現在你又要去征討玉門國,難道還是要對待琉璃國一樣的屠戮仇殺?王!這個目的的代價你不覺得太血腥了嗎?我的王!這麼做,有什麼可以解釋的理由嗎?
陳易然說:比如土地,你要在土地上播種吃的糧食,就得先要耕耘。耕耘就要使用工具,使用工具的過程就是來嘶咬、刻劃、踐踏、侵害、騷擾大地。撒下種子後。種子還要掠奪土地的養分,以促進它們自身的生長。目的是什麼?還不是為了獲取可以使我們的生命得以延續下去的糧食。所以說,我們需要目的,但我們不可能在乎手段。試問,如果你不侵害土地?可能獲得可以使我們的生命得以延續下去的糧食嗎?
蔣含語塞。陳易然笑,笑得很燦爛,猶如罌粟花,明艷且邪惡。
蔣含說:我明白了,征服才是你最終的本性。
陳易然說:對極了,還應該說征服是所有王者的本性。知道那首王者之歌嗎?它曾唱響宇宙:生而為王,死而不僵;胸懷大志,無謂滄桑;大任於斯,八方震惶;天祐與我,何來恐慌;掠地擴疆,只有殺傷;英雄無懼,王者無敵;劍鋒一指,所向披靡;千秋功業,隱含壯烈;
山河壯麗,為我社稷;天高地闊,任我翱翔;昂首挺胸,快慰平生;君臨天下,唯吾獨尊。
唉!蔣含歎氣一聲。陳易然說:蔣含你為何歎氣,你沒聽出歌中的傲然霸氣嗎?
蔣含說:我聽出來了,但這首霸氣沖天的歌我聽起來很不舒服。蔣含說:歌中怎麼沒有關心生命,愛民如子,敬老扶幼,體恤下情的仁義之音呢?
陳易然說:當然這不是給你作的歌,因為你不是王。蔣含苦笑:可我們不能違背神的意志。神是仁慈的,神敬天愛物,神有好生之德,神創造了我們人類可不是為了相互仇殺的。
蔣含說:王!其實你和我和其他任何人都一樣,我們都屬人類,我們有共同的祖先。我們的祖先和眾神曾經是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在同一棵樹底下,用著相同的杯喝著共同的水。我們和睦相處。我們原本可以在祖先的土地上生活得平靜、安樂,在湖面映照的夜空下做著美麗的夢,可為什麼要讓我們離開真武呢?為什麼要讓我們遭遭如此大的罪受呢?」
陳易然聽懂了,但裝作沒聽見,或者他根本不想作出答覆。陳易然打馬奔向隊伍的最前方,他要催促部隊加快速度,以強行軍的姿態殺向玉門國。
真正敬神的蔣含卻在畏懼地望著天空,只有他能感受到那裡的眾神眼裡正發出某種嘲諷,憤怒而幸災樂禍的光芒注視著地下被不和諧的氣氛包圍著的人群,讓他們不敢說出神所不願聽的心裡活。
蔣含的心境。
無論如何他都是我的王--賜予並養育我生命的人。其實他完全可以選擇不告訴我他心中的苦楚。只是他太寂寞了。你的無奈不給別人看見,因為他們不明白;但他也不給我看見,因為他怕我難過。他的愛不被理解,他的愛飽受摧殘,心碎神傷後,是漫無止境的寂寞。寂寞嗎?或許吧。但是細細體味寂寞後的瀟灑,想想除他以外的快樂,想想再也不用為了猜測他的心思而絞盡腦汁,會不會輕舒一口氣,感覺輕鬆一點?他也很滿足「很多人傾其一生萬水千山走遍也或許找不到融入生命刻骨銘心的愛,他多麼幸福,因為愛平靜如長空,因為愛壯闊似大海,每天忙忙碌碌心中始終有最美麗的一隅。愛,本來是快樂的事,現在,卻被弄成最傷心的事,你以為只是一方的責任嗎?他挺直著腰板忍受著巨大的苦痛,面對著他的人民還有當朝的文臣武將,以及無限忠於他的士兵們。他說,他要征服世界,他要掃平**,他要一統天下。他要帶領他所有的臣民們走向輝煌。其實他所有謊言的目的就是救回寒若軒——他無與倫比的至愛!很單純,近乎無恥。
即使我和他政見不和,即使他對我很失望,即使我真的再也不眷念他。但我還是要幫他打勝這場戰爭。
在長途跋涉中,此時的真武大軍在陳易然的率領下正翻山越嶺,遭受到難以言喻的嚴寒襲擊。痛苦,正在眷顧著他們。因為,他們隨身攜帶的火種,已被陣陣的山風吹滅,手中的炭火成了灰燼和青煙。這是一種不幸,也是一種考驗。他們必須在山上的狂風嚴寒中,受到難以忍受的巨大的痛。
時令剛進入初秋,正值酷熱。不可能寒冷如此,即使是在高山峻嶺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