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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太后召對 文 / 銀刀駙馬

    「老師是知道的!」洪鈞此時已是面如土色,他顫聲繼續道:「學生自束髮以來,便受的是聖人教化。於這華夷大防是深悉於胸,豈能屈膝做那不曾事人,卻偏要事鬼的鬼使?!學生還請老師向皇太后皇上進言,以收回成命……這泰西蠻夷之地,學生是寧死不去!」

    「陶士此言差矣!」,李鴻藻皺著眉頭沉吟道。「天子金口玉言。豈能更改?」

    「何況你去年才外放的學政。」大概是覺得語氣過重了些。李鴻藻略放低了聲音,繼續道:「若要陞遷,至少還要三到五年的功夫,為師請皇太后皇上派你出洋,其實也是為你的前程而擇一捷徑矣……」

    「老師!」見李鴻藻仍如此堅持己見,覺得已經被徹底逼到絕路上的洪鈞一瞬間反倒把恐懼拋到九霄雲外,他挺了挺身子,聲音大得連自己也嚇了一跳:「老師難道忘了?夷使欲親覲,學生曾上折子力諫,皇上聖燭洞明,亦准了學生的折子……」

    「而如今不過區區數日,老師竟然就要學生忝顏事鬼而為鬼使……」洪鈞略有點神經質地搖著頭,繼續道:「老師,學生若如此朝秦暮楚陽奉陰違,那自此以後休說在無言忝列清流,怕是已無面目立於這朗朗乾坤!」

    「學生自知才學淺薄,忝列門牆,已令老師為難!」見李鴻藻仍不為所動,洪鈞便也索性將話說得更加直白:「但老師如此待學生,將學生由湖北學政位上召回,強要學生任這鬼使,卻是有違師道!」

    「陶士,」李鴻藻輕喚洪鈞的表字,同時信手將書案上的一個茶碗向著洪鈞一推,「先喝口茶吧。」

    「是!」此時京師的夜晚依舊悶熱難當,但洪鈞此時卻只感覺背上不斷浸出涼涔涔地冷汗,他手裡捧著不知放了多少時候,已經涼了的茶,繼續死死盯著李鴻藻,以等待他的下文。

    「陶士。為師來問你,我大清自斌春首赴泰西後,後又有隨蒲安臣前往者陸續二十餘人,個中可有謗滿天下之人?」李鴻藻垂下眼瞼,語氣深沉的問道。

    「沒有。」洪鈞疑惑地看了看李鴻藻,似乎不是很明白後者話中的意思。

    「這便是了!」李鴻藻抬頭望著洪鈞。語氣平和的道:「如此可見,君子始終都要是君子。故所謂君子小人之分野首在其心,至於是不是任過鬼使,卻算不上什麼。」

    洪鈞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悟得神色,而李鴻藻則容色平和的繼續說了下去:「你洪陶士自幼遊學天下,雖食不果腹卻仍不忘聖人之教,故而即便是你身在泰西,想來也不會做出有負國體之事的!」

    「至於那林鯤宇麼……」李鴻藻皺緊了眉頭,說道:「林鯤宇乃是名門之後,又是閩省解元,無論文章詩詞都是好的……但差就差在,他偏偏喜歡結交洋人!」

    洪鈞似乎已經明白了什麼,他安靜的等待著李鴻藻的下文。「君子重義,小人逐利!」李鴻藻的語氣冷峻得令人發抖,「林鯤宇雖有才學,但行事不免如乃祖般好大喜功,此次私通法酋,便是明證,雖然皇太后皇上未加重責,但不允其參考十年,亦是為崇洋媚外者戒!」

    「前番朝廷派蒲安臣出使,除二洋人佐理外,又有志剛孫家谷等眾人隨行,之所以如此,為的是能有人在其身邊提醒,防其鬧出禍事來!我要你來當這個副使,便是要你時時提點於他!免得忘了我天朝威儀,夷夏之防!」

    洪鈞只覺得腦中猛地靈光一閃,竟猛地抬起了頭來,他望著站在自己對面,深沉得如同幽潭寒冰似的李鴻藻,心中已是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洪鈞在心中暗暗讚歎道,李鴻藻的這步暗棋計算地實在太過精準!幾乎是不動聲色的便將林義哲算入彀中!

    當然,前提是自己得肯當這個副使才成!

    「老師,學生明白了。」洪鈞神情莊重的向李鴻藻道:「學生誤會老師一片深意,真是該死!學生……願為皇太后皇上分憂,這個什麼勞什子的副使,學生當了便是。」

    「嗯。」李鴻藻點了點頭,臉上的神色已是一片欣慰和溫暖,「陶士,你能如此想,為師亦老懷大慰!」

    「此次出使,事關禮教大防,朝廷儀節,」李鴻藻娓娓道來,「而你即身為林鯤宇的副手,自然也應與他通力協作,不辱使命!」

    「是,學生明白。」洪鈞神情肅穆的答道。

    「不過……」李鴻藻話鋒一轉,繼續道:「陶士,你還是要記住——立國之道,尚禮義不尚權謀;根本之圖,在人心不在技藝!此次出使,萬般皆無緊要,天朝威儀,才是最為緊要的!」他目光凜冽地望著洪鈞,「出洋之後,若那林鯤宇當真做出什麼有辱國體的事。你雖是副使,卻還是要據理力爭的,若爭之不過,也要即刻修書回國,以使皇太后皇上和朝中百官知曉其悖逆行徑!」

    「是!學生記住了!」

    「不過這也當真委屈你了!陶士,你剛剛說的沒錯,讓你出洋,已是忍辱負重!那於你的清名,你可放心,為師自然也是會設法保全的……」

    此時的洪鈞,已然沉浸於「風瀟瀟兮易水寒」的悲壯情緒中,根本不會想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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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此次出使,皇太后皇上特意開恩,賞了大人布政使銜,賜進士出身,那左宗棠要是得知,定當氣恨填胸,三日食不下嚥。呵呵。」徐潤看過廷寄後,笑著說道。

    「卻是為何?」林義哲不解道。

    「要是老朽沒記錯的話,那左宗棠,是賜同進士出身。」徐潤笑道,「這一個『同』字之差,大人可不要小瞧哦。」

    「呵呵,原來如此。」林義哲雖然熟知歷史,知道這「賜進士出身」和「賜同進士出身」之間的區別,只是他骨子裡畢竟是一個穿越者,對這當中的差別沒什麼感覺。

    「此次進京面聖,大人千萬想好了說詞,皇太后這一關要是過了,此後再無麻煩。」徐潤道。

    「這進京路上,正好和先生細細商量。」林義哲說道。

    「呵呵,此次進京,老朽就不陪著大人去了。」徐潤笑了笑,答道。

    林義哲注意到了徐潤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哀傷之色,不由得有些奇怪,但他不想勾起徐潤回憶起那些傷心的往事,便沒有強要他陪著自己進京。

    「也好,那就有勞先生在家裡坐鎮,這樣我也放心些。」

    「大人進京覲見之後,詳情當速告老朽,好為大人謀劃。」徐潤道,「聽聞羅氏於天津亦有辦事之地,其信使傳遞甚速,值此非常之際,大人不妨借用之。」

    「這個自然。」林義哲想起了中國現在還沒有自己的電報線,不由得歎息了一聲。

    《林義哲日記:召對》:

    「奉命出使英法,兩宮皇太后於養心殿召見。

    西太后問:『你打算那日起身?』東太后亦同問。

    對:『臣擬於十月八日從福州動身,賃法國公司輪船,行至馬賽登岸,再賃火輪車行至巴黎。巴黎即法國都城,法國人見中國使臣至,彼必有迎接款陪之禮。』

    問:『國書已辦齊交與你否?』

    對:『已接收。』

    問:「你出洋後,奏報如何遞來?」

    對:『臣於緊要事件須奏陳者,系寄交總理衙門代遞。其尋常事件咨商總理衙門,或用公牘,或用信函,均由上海之文報局遞寄。」

    旨:『你隨行員齊,均須留意管束,不可在外國多事,令洋人輕視。』

    對:『臣恪遵聖訓,於隨帶人員一事格外謹慎。現在能通洋務而深可信任之人,未易找尋。臣意中竟無其選;只好擇臣素識之讀書人中,擇其心中明白、遇事皆留心者用之。』

    問:『你能懂外國語言文字?』

    對:『臣久辦船政,識得法文,亦通英語,系從書上看的,及同洋員學的。』

    問:『你既能通其語言文字,自然便當多了,可不倚仗通事、翻譯了。實是難能可貴。』

    對:『是,臣每擔心言語不通,為洋人所欺,是以在上面下了功夫,現在便用得著,總是不誤了國事才好。』

    問:『你上次的事,辦得很好。』

    對:『臣此前查明,庚申年流失法國之圓中珍物,不下萬件,此次臣打算藉機向法主進言,促其全還國寶。』

    旨:『如此甚好,你是有要事要辦的,可與王大臣隨時討論。』

    對:『臣領旨。』

    問:『你甚麼時候可到?』

    對:『只要托賴太后、皇上洪福,一路平安,路上沒有耽擱,年底總可到法國都城。』

    問:『你沒到過外國,這些路徑事勢想是聽得的?』

    對:『也有翻看書籍、地圖查考得的,也有問得的。』

    問:『你若有難辦的事,也可說與王大臣知道。』

    對:『臣只是怕別人說閒話,又遠在萬里,分辯不得,上次為人劾以私通外酋,臣及家小便已受驚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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