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爾港,法軍指揮部。
孤拔看著手中的報告,眼中現出無奈之色,他歎了口氣,將報告放在了桌面上,轉身背對著站了一屋子的當地紳士,思考著對策。
以前在殖民地服過役的孤拔也知道,法國陸軍裡的祖阿夫兵是出了名的好男口不好女口的,這一次法軍登陸基爾並向普魯士內陸進兵後,祖阿夫兵一路上對經過的普魯士城鎮村莊的婦女簡直是秋毫無犯,但他們所過之處,男孩卻全被抓走了,一周之內,男孩失蹤事件便多達三百多起。現在孤拔手上的報告,便全是關於男孩被掠走或是失蹤的。
「尊敬的將軍閣下,我以上帝的名義,請求您整肅您的部隊的紀律,阻止這種褻瀆的行為。」為首的一位普魯士紳士說道。
孤拔冷冷地看著他,「先生們,你們應該感到慶幸,你們的女人因為他們的習慣而倖免於難了,我如果因此而整肅他們,那麼遭殃的就不僅僅是你們的男孩了,而是整個基爾的百姓。你們自己決定吧。」
聽了孤拔的回答,本來義憤填膺的普魯士紳士們一下子全都焉了下來。
「你們應該對我們偉大的法蘭西軍隊的仁慈心存感激,那些士兵只是侵犯了你們的男孩的屁股,而沒有奪去他們的生命。」孤拔哼了一聲,說道,「比起你們的軍隊在梅斯的所作所為,他們對你們的男孩的行為算得上仁慈了。你們的軍隊把我們的年輕人都殺死了,使無數個家庭失去了他們的孩子。所以,你們應該為你們的軍隊的野蠻罪行祈求上帝的寬恕,而不是站在這裡向我提出這麼過份的要求。」
普魯士紳士們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孤拔看著他們一個個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國土和人民遭到普魯士人佔領和蹂躪產生的屈辱感至此總算是消了一大半。
「將軍,皮埃爾中校的報告。」一位通訊員進來將一份報告交到了孤拔的手中。
孤拔接過報告打開看了起來,眼中露出了滿意之色。
「皮埃爾少校已經到達漢堡城下了,很好。等援軍到達,我們就打到柏林去!」
雖然是孤拔是一位海軍將領,但他對陸軍的業務也一樣精通,此次被拿破侖三世任命為這次登陸行動的最高司令之後,他的軍事才能已經得到了初步的展現。
就在這時,一位軍官跑了過來,將一份剛剛到達的電報交給了他。
「將軍,巴黎的電報。」
孤拔打開電報看了一眼,臉上露出了微笑。
「普魯士人請求談判了,很好。巴黎要我們適當調整軍事計劃。」
「那我們還要繼續進攻嗎?」副官萊威爾少校問道。
「當然!」孤拔堅定地說道,「我們取得的勝利越多,對政府的談判就越有好處,這場戰爭才越有可能快些結束。你明白嗎?」
「您說的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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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前線,普軍指揮部。
「陛下,我們剛剛得到了情報,法國人佔領了基爾港之後,有大批陸軍登陸。他們正在向漢堡前進。」俾斯麥將一張裝在煙盒裡送來的紙條交給了威廉國王,他的聲音低沉而嘶啞,眼窩深陷,雙眼佈滿血絲,頭髮也有些花白,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
威廉國王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將紙條還給了他。
「是時候結束這場戰爭了。」威廉國王發出了粗重的喘息聲,顯然他做出這個決定相當的不容易。
「關於和談的條件,我想要聽聽大家的意見。」威廉國王啞著嗓子說道,「請大家都過來吧。」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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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巴黎。
夏爾·蒙托邦走出了政府大樓,上了自己租來的馬車。他從車窗向外望去,看到的是一張張冷漠的臉。他又想起了梯也爾,這個擔任過七月王朝總理大臣的傢伙現在取代了自己的位置,自己在配合他辦理交接手續的時候,他自始至終的都沒有瞧自己一眼。
馬車開動了,輕過拿破侖廣場的時候,蒙托邦看到成群結隊的年輕人高唱著馬賽曲,揮動著三色旗雄赳赳氣昂昂的經過。他們應該是要報名參軍去夏龍隨同皇帝對普魯士人作戰的。
「先生,我們去哪兒?」馬車車伕問道。
蒙托邦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不能回家的。他的「八里橋伯爵」的貴族頭銜已經被皇帝剝奪了,皇帝還下令查封了他的宅邸,現在警務部和內政部的人應該正在他的家裡查抄他的財產,他本人也得到了警務部的嚴令,在此期間不得離開巴黎。
堂堂的法蘭西帝國內閣總理大臣,竟然落到了這步田地,蒙托邦怎麼也想不明白,究竟是為什麼。
聽說皇后在夏龍,也因為那件發生在中國天津的慘案,觸怒了皇帝,被皇帝下令軟禁了。自己的被撤職,也可能和皇后的被軟禁有關。
一想到自己竟然建議皇后去夏龍勸說皇帝進兵,他就在心裡後悔不迭。
蒙托邦當然不會知道,他的命運發生了這麼大的轉折,完全是因為他從沒有見過面的一個年輕的中國人。
「您要去哪一間旅館?」馬車伕的問話再次打斷了蒙托邦的思緒。
「隨便哪一間。」蒙托邦歎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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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0年11月10日,天津,大沽口外海。
法國鐵甲艦「諾曼底」號的底艙的一間艙室裡,一個人大聲的咆哮的聲音從緊鎖的房門裡傳來。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這些混蛋!」
「你們的敵人是可惡的中國人!不是我!你們這幫可惡的土耳其佬!」
「我要向皇帝陛下申訴!」
在屋子裡叫罵的這個人,便是原來的法國駐中國天津領事豐大業。此時他已經被免去了領事職務,並被看押了起來。
此時任憑豐大業如何叫罵,守在門口的兩名法國水兵彷彿沒聽見一樣,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
在「諾曼底」號的甲板上,艦長勒內中校正舉著望遠鏡,注視著遠處的海面。
不一會兒,海面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以及淡淡的煙柱。
「他們來了。」副艦長指著海面上的小黑點說道。
勒內艦長點了點頭,「應該是那位中國總督閣下到了,讓我們做好迎接他的準備吧。去請特使先生到甲板上來。」
很快,黑點變大了,在望遠鏡裡,法國人已經能夠看到,這是一艘中國炮艦。
和排水量5360噸的「諾曼底」號鐵甲艦相比,這艘排水量明顯連1000噸都不到的中國炮艦,顯得那樣的渺小。
「這大概是中國人最好的炮艦了吧?」副艦長看到這艘明顯帶有「90天炮艦」風格的中**艦,不由得笑了起來。
「應該是吧。」勒內笑了笑,「不然的話,他們是不會用這種船來運送他們的總督的。」
「法蘭西帝國的皇帝陛下派一艘超過5000噸的鐵甲艦來逮捕一個瘋子領事,中國皇帝派一艘只有幾百噸的小炮艦來送他們的總督和我們見面。」副艦長笑道,「我們尊敬的陛下是不是有些小題大作了?」
「不是小題大作,是非常有必要。」法國皇帝的特使亨利·居伊·莫裡埃爾海軍上校這時剛好來到了甲板上,聽到他們的對話,立刻說道。
「尊敬的皇帝陛下想要讓中國的官員和民眾見識到法蘭西帝**事力量的強大,」特使看著漸漸駛近的中國炮艦——江南製造局建造的第二艘蒸汽炮艦「操江」號,說道,「雖然在這次事件的處理上,仁慈睿智的皇帝陛下為了兩國友好起見,做出了一些讓步,但讓步並不等於示弱。中國的一些愚蠢的官員叫嚷要和可惡的普魯士人聯合對我們作戰,『諾曼底』號是讓他們清醒過來的一劑良藥。」
聽了特使的解釋,法國海軍軍官們都連連點頭。
看到那艘小炮艦上桅桿上飄揚著的那面三角形的黃龍旗,勒內艦長下達了致禮的命令,很快,「諾曼底」號鐵甲艦開始鳴放起禮炮來,「操江」號炮艦也鳴放禮炮還禮。
坐在艙面甲板的一張躺椅上的曾國藩,費力地支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緊盯著面前的這艘法國鐵甲艦。
「父親……」侍立在一旁的曾紀澤看到曾國藩的身子在不住的顫抖,立刻上前扶住了父親的手。
「把鯤宇送的那本《法蘭西師船圖表》拿來。」曾國藩啞著嗓子說道。
曾紀澤不敢怠慢,立刻向身邊的隨從遞了個眼色,隨從快步跑進了艙內,不一會兒,取來了一本裝幀精美的緞面冊頁送到了曾國藩手中。
這本冊頁,便是林義哲送給曾國藩的手繪《法蘭西師船圖表》。
曾國藩打開冊頁翻了翻,按圖索驥,很快便找到了畫著「諾曼底」號的那一頁。
「此艦在法蘭西國,不過為舊式鐵甲艦,在中國已是巨擘,無有能當其鋒者……」曾國藩歎息著,將冊頁合上,身子頹然向後仰倒。
聽了曾國藩的話,曾紀澤和隨行的崇厚等人一個個都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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