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的右手觸摸到了無形的武器。
螢光流轉,惡魔之手突然開始發出了青藍色的光芒。黑巖一驚,這樣的情形,不正是吸收冰之襲擊者的觸角和克雷多的盾牌時的狀態麼?
魔兵器有兩種,一種是惡魔死後自身轉化成的魔兵,一種是惡魔用自身的魔力凝聚出的武器。安朵斯的這把武器雖然比較特殊,但畢竟還未完工,沒有它自我的意識。在接觸到黑巖的惡魔之手後,惡魔之手自然而然地開始了吸收的過程。
這樣的異變嚇了黑巖一跳。這把匕首可是安朵斯的寶貝,就這麼吸了的話,收小弟的計劃鐵定泡湯。所以,黑巖在反應過來後,第一時間抽回了右手。可是,惡魔之手吸收魔兵器的過程似乎並不能打斷。在黑巖抽回右手後,螢光依然沒有消失,而是像活了一樣,星星點點地飛向黑巖的右手。很快,螢光散去,掉到地上的便只剩一把半透明的玻璃匕首了。
「……」
沒有來得及去看這把未成形魔兵對自己的作用,黑巖突然有了一種做了壞事一樣的感覺。少女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心虛地轉頭看了過去。
安朵斯已經看到了匕首被損毀的過程。沒有見過惡魔之手這種東西,白髮的少女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然而看到黑巖手中,已經可以看到實體的匕首後,少女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黑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然而還蹲在地上的少女,臉色變幻,卻又很快恢復了過來。安朵斯低下頭,平靜地說著,「那麼我們出發吧?」
這麼說著,安朵斯站了起來。看著黑巖的怪異目光,少女又是一愣,「唔,是要去帝塚嗎?」
「哦,是啊。」
帶著奇怪的氣氛,黑巖跟著安朵斯出發了。自己破壞了對方的魔兵,預料中的爭吵和指責並沒有出現。此刻的黑巖滿心疑惑,卻又不好意思問出來。偷偷拿出輪迴之書,看向了惡魔之手的特殊效果的條目。
無疑,這正是安朵斯以接近五百年的功夫,凝聚出的魔兵器的功能。原來的匕首可以將氣息凝聚在匕首上,在偷襲的時候可以造成更大的傷害,轉移到黑巖的惡魔之手裡,便成了這樣的技能。不過,黑巖本身也是個十足的熱血派,偷襲什麼的到底用不慣。可以隱藏自己的氣息,應付現在的局面就足夠了。
本身就接近完工,這個技能的自由度也高了很多。黑巖嘗試了幾次,將自己屬於人類的氣息隱藏了起來。雖然近處還可以察覺,但是在人類的氣息被減弱的情況下,一般惡魔也很難發現黑巖其實是個人類了。即使有所察覺,大概也會把黑巖當成一個被惡魔完全憑附的人類。
察覺到黑巖的變化,安朵斯側臉看了看身後的黑衣少女。似乎是欲言又止,安朵斯終於小聲問了出來,「大人——能把我的匕首還給我嗎?」
匕首還抓在手中,黑巖連忙遞了過去。失去了魔力後,這把匕首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功用,然而安朵斯卻珍而重之地接過了它,黯然地收了起來。
安朵斯小心翼翼卻又無比失望的神情,頓時讓黑巖明白了七八分。魔界是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對於安朵斯這樣並不強大的惡魔,永遠都沒有公平可言。生於人間的黑巖,並沒有這樣的意識,但是在魔界,黑巖沒有直接殺掉安朵斯,就算是很大的寬恕了,收掉安朵斯的武器,實際上並不算是什麼過分的事情。
看著安朵斯失望又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黑巖越發有些過意不去了。怎麼說都是人家吃飯的傢伙,說收就收了的話,良心會不安的。
「那個,我的右手會自動吸取一些沒有自主意識的魔兵器,剛才沒小心,實在是不好意思……」
安朵斯奇怪又怨念地看了黑巖一眼,沒有說話。
「那……要不我這裡有個魔兵器,賠給你怎麼樣?」
黑巖說著,抽出了不久前從一個鳳凰一樣的大惡魔那裡拿到的魔兵器。通體火紅的劍身,佈滿鋸齒的劍刃,惡魔犄角一樣的劍鍔,單是賣相就十足地不凡。對於非冒險者,自然不能通過主神的評級來確定武器的真實性能——實際上,c級的武器也算是相當不凡了。火紅的長劍馬上吸引到了安朵斯的全部注意力。
「這是給我的嗎?」安朵斯看著黑巖,彷彿在懷疑黑巖是不是在說笑。黑巖將長劍往前一遞,塞到了安朵斯的手中。
火紅的亮光,照亮了夜色中白髮少女的臉龐。在魔界,魔兵器並不是什麼容易得到的東西。大多數的大惡魔,對於漫長又枯燥的生活並沒有多少執著的眷戀,雖然活下去很重要,但是一個榮耀的終結也是它們所追求的目標。一般的敵人即使能夠擊敗它們,也很難得到它們的認同,甚至於達到將自身變成魔兵,供勝者使用。只有一些絕高的強者,才能得到一些意志不堅定的惡魔的承認。所以,那些有足夠力量將自己轉為魔兵器的惡魔,往往都不會輕易將自身變為魔兵——不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犧牲前進的機會,凝聚屬於自己的魔兵了。
而魔兵器的稀少程度,也就可見一斑了。安朵斯的臉頰紅撲撲地,一副好像在做夢一樣的迷糊表情,看著手中散發著微光的長劍,眼中突然閃耀起了莫名的光彩,「大人,其實是你想讓我放棄匕首,像斯巴達那樣用劍來戰鬥嗎?」
「哈?」
「其實以我的程度,用劍堂堂正正地戰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把魔兵已經成了這樣,再想拋棄它從頭再來,以前的我一直下不了這個決心。大人故意破壞掉我的魔兵,卻又給我一把這麼貴重的劍,想必就是看到了我的猶豫,才替我做了這個決定吧?」
「啊?啊?啊?」
出乎意料地展開,讓黑巖一時間有點當機。按理說,一般由惡魔自身凝聚出的魔兵,比起擊敗其他大惡魔獲得的魔兵,要珍貴的多。除了安朵斯這樣的異類,這種自己凝聚成的魔兵器大都是頂尖的惡魔才有的裝備。反觀由敗者惡魔凝聚成的魔兵器,不僅難以得到完全的承認,而且大都難以成長到巔峰——比起提升裝備的品級,這些魔兵的意識更熱衷於積蓄力量,好讓自己復活。更何況,黑巖給她的那把魔兵也只有c級而已。
「我一定不負大人期望,成為一名合格的!」
不過,既然不怪自己闖的禍了,黑巖也就樂得如此了。看著銀髮少女堅定的眼神,黑巖板起臉,用力拍了拍少女並不寬闊的肩膀:「好好幹!」
安朵斯自從有了魔力以來,就一直在凝聚魔兵,她的魔力的顏色,是沒有任何特殊效果,如同她那把匕首一樣的透明。不過雖然難以用在戰鬥中,作為大惡魔的魔力總量還是讓她成功地得到了那把劍的認可。火紅的劍身,經過安朵斯魔力的洗練,變成了琥珀一樣半透明的紅色。
「大人,我成功了!」安朵斯揮舞著長劍,愛不釋手,「這把劍叫什麼名字呢?」
魔兵器的命名,大都是它作為惡魔時的名字。黑巖一愣,變成這把劍的惡魔的名字,自己並不知道。難道要叫鳳凰劍?多土啊!
「它叫——紅色有角三倍速!」
「喔!聽起來就好厲害!」
一人一魔就這樣出發了。安朵斯興高采烈,沒有一點失去了那把匕首的樣子。看到樹叢裡幾隻魔鬼,就歡天喜地地衝上去試劍去了。一時間路邊的小樹叢裡雞飛狗跳,亂成一團。黑巖咧了咧嘴,沒有過去。摘了身邊樹上一顆類似蘋果的果實,試探性地嘗了一口。既然要在魔界呆很久,那麼補給的問題還是要趁早想辦法。
果實的味道不錯。甘甜的果肉蘊含著的原始的惡魔之力,雖然不能直接吸收,卻也不至於吃了會鬧肚子。確認果子能吃後,黑巖開始往自己的兜裡摘。背包已經在萊比斯河瀑布下的山洞裡丟了,現在只能在自己斗篷的衣兜裡少量地裝幾個。
黑巖正拿著兩隻蘋果,安朵斯那邊卻又出了問題。安朵斯雖然身為大惡魔,但是和幾個低等惡魔的戰鬥遲遲不能結束,卻是給窺伺在側的幾隻高等惡魔壯了膽。突然從一邊殺出,一時間打得安朵斯狼狽不已。看到又有幾隻小惡魔殺了過來,安朵斯只好逃跑了。
黑巖咧了咧嘴,揮手招出一片紅色爆炸劍,直接將幾隻低等惡魔釘到了地上。揮舞著閻魔刀殺了進去,幾隻高等惡魔無法力敵,紛紛逃竄。轉眼間,一堆追兵頓時散了大半。解決掉餘下的幾隻惡魔,安朵斯還兀自抱著長劍站在一邊。看到黑巖看著自己,安朵斯連忙道謝,「多謝大人,我沒想到用劍戰鬥這麼難……」
黑巖搖了搖頭,指著安朵斯胳膊上被抓破的一道傷口,詢問道,「不處理一下嗎?」
「不用了不用了。」安朵斯連忙擺手,「已經耽誤了很久了,我們上路吧?」
實際上,惡魔原本是沒有靈智的,由野獸一樣的生物逐漸自我進化,到達大惡魔後才能有人類的智商,而安朵斯作為一個異類,很早之前就開啟了靈智。倘若按照正常的路子走下去,必然是前途不可限量,但是她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安朵斯一門心思地凝聚魔兵,完全沒有自我進化過,所以比起兩世為人的黑巖,反倒是她更像一個小孩一點。剛才的戰鬥,雖然是面對幾隻高等惡魔,卻讓安朵斯吃了不小的虧。而這樣的反差,也讓安朵斯很快就從獲得魔劍的興奮中冷靜了下來。
黑巖看著低頭趕路的安朵斯,安慰道,「用劍也是一種技巧啦,以後熟悉了後,大概就會變厲害了……」
「大人……」安朵斯轉過頭,霧濛濛的眼睛看著黑巖。
「不要叫我大人啦,叫我黑巖吧。以後有時間,我教你一些劍技好了。」
「劍技?」安朵斯大睜著眼睛,「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其實也不是什麼困難的技巧,主要還是要靠自己的體悟啦。」
「那……」安朵斯的小臉紅撲撲的,連忙鞠躬道謝,「謝謝大人!大人的劍技,一定很厲害吧?」
重新高興起來的少女,很快就從剛才的失落中走了出來。黑巖感歎著,順手扯下路邊一顆桃子一樣的果實,隨口道:「不要叫大人啦。」
「對……對不起!」
接下來的幾天,就在趕路中過去了。雖然總覺得忘掉了什麼,但是眼前的唯一辦法就只有找到帝塚的那扇惡魔之門,然後用閻魔刀離開了。魔界裡沒有白天,只有永恆的夜晚。據安朵斯說,這片區域本來是屬於艾奇杜娜的領地,植物也是因她的魔力催發而生的。沒有了艾奇杜娜的魔力後,這片森林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根源。幾天下來,一些比較細小的植物已經開始枯萎了,而這片森林的壽命,估計已經在幾周之內了。
惡魔不需要吃東西,魔界充沛的魔力就是它們天然的食糧,然而黑巖是人類,魔力可不能當飯吃。趕路之餘,除了給安朵斯教一些基本的劍技,黑巖也開始收集樹籐,準備編一個大袋子,收集一些存糧。而自己的右手有著觸手必殺光環,收集的過程一波三折,倒是軟妹子安朵斯幫了大忙。
可是,大袋子還沒完成,兩人的行程就已經到達了森林的邊緣。翻過一道山,樹木卻是越來越稀疏。到森林完全消失了的地方,再往前就是一片亂石林立的丘陵了。
「這是什麼情況?」黑巖轉過頭,問起了身邊的惡魔少女,「為什麼沒有森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