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小院,滿院燈火映照之下,枝影橫斜花盡放,菊花的淡香在月色下浮動。臨窗投下一抹支著下巴的剪影,似乎是玉璧在那裡看著書,屋子裡還傳來蕭桓的聲音。花瓣一樣令人覺得微薰的噪音,柔軟地喊著「娘」。
這孩子才十個月就已經能大致叫對人了,人人都誇一句聰慧天成,但蕭慶之並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太過聰明。站在院子裡,聽著屋裡頭玉璧說:「討打,小孩子不都該早點睡麼,你倒好,不但不肯睡,還越夜越精神。老話說得沒錯,孩子就是來討債的,我前世欠你的行了吧,祖宗。」
「娘,親親!」
「親你個頭······徐媽,你說他是不是太鬧了點兒。而且,我記得別人家的孩子也沒這麼早能走路的,他倒是好,像是早打算好了要早點學會走學會跳好氣我似的。」玉璧當媽確實當得有滋有味兒,可煩也是真煩,蕭桓太不讓人省心了。
徐媽是蕭桓的奶媽,這會兒正蹲在地上護著小蕭桓,讓他學走步又不至於摔著:「夫人這話說得,咱們小公子天資聰穎,這難道不好。別人盼都不盼不來的福份,夫人多好的福氣,小公子看著就是個鐘天地靈秀的。」
怎麼聽著都覺得這孩子長大了得是個投機取巧之輩,再看看蕭桓那好吃好動彈的性子,人說三歲看到老,她看不用三歲,現在就能看出來了。肯定是個能把人往死裡折騰的主兒,跟蕭慶之怎麼一點兒也不像:「誒·要不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我真得懷疑你是撿來的,既不像我,也不像你爹。
「胡說,哪有這麼說兒子的。」蕭慶之聽完邁步走進去,再讓玉璧說下去,估計又得瞎話一句句往外蹦。她的瞎話,他聽著沒事,外人聽了不免要胡思亂想:「我小時候·比他還能折騰,現在不也好好的,小孩子鬧一點沒事。」
見蕭慶之回來了,桑兒和徐媽趕緊行禮退下,留下夫妻二人在屋裡大眼對小眼,並著一個小蕭桓在那吱吱呀呀揮著小肉胳膊跟蕭慶之的招呼。沒好氣瞪他一眼,玉璧說:「你最近好像挺欠收拾。」
抱著兒子坐下,蕭慶之橫她一眼說:「別當著孩子的面說這樣的話,更別當著下邊的人這麼說孩子,孩子會記住的。」
呃·好吧,她錯了。痛痛快快認識到錯誤之後,玉璧輕咳一聲轉移話題:「潮生怎麼樣了?」
「還好,他不會有事,天家骨血,哪裡有那麼容易出事。陛下且顧惜著,只要宮裡沒下旨意,誰又能把他怎麼著。倒是你,最你告個病假,好好在家養著吧·別上宮裡去了。」蕭慶之是擔心玉璧聽到那些風言風語,開始胡亂擔心。小事兒她都能瞎操心,亂八卦·何況接下來要發生的事一點也不小。
見他滿面那肅然地跟自己說告病假,玉璧當然得問一句為什麼:「怎麼了?」
從蕭桓嘴裡抽出被兒子口水洗禮的手指,蕭慶之看著那亮晶晶的指尖,無奈地擦在蕭桓肩上夾著的帕子上:「怕你去給潮生求情,也怕陛下因為潮生的事把你牽進去,聽話,我明天去全你遞條子,等到事情平息下來·再進宮當差·····『要不·宮裡的差事就這麼辭了吧,日後你想幹什麼也自在。」
當她不想辭宮裡的差事·她現在都是一孩子的媽了,當然更樂意於在家帶帶孩子·做做好吃的,結果孩子才三個月,宮裡就派了人來讓她在蕭桓百日之後進宮繼續當差:「我倒想辭,只要你能蘀我辭了,我巴不得呢。不過,你確定陛下肯放人……別這麼看著我,我倒不認為自己有這麼重要,主要是,陛下不是想天天見著咱家桓兒麼。」
輕歎一聲,蕭慶之說:「我盡力為你辭了,不能也讓你多歇一段時日,至於岳父岳母和修良,我托了人幫忙,讓修良去江南道做律法司掌贊,岳父岳母隨修良上任。京城不太平,我騰不開手腳去照料,只能托姚道台關顧一二。」
「你······你還說這件事不危險,又是讓我去海州,又是二老和哥哥離京赴任。慶之,你到底遇上什麼事了,到底你想幹什麼,你就不能跟我說明白嗎?難道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可以說的,難道我就這麼沒用,以至於你都不能把事情告訴我,讓我蘀你分擔。」玉璧說完覺得挺難受的,難道自己就真是表現得這麼不靠譜。她雖說處處表現得很不靠譜,可幾時見她出過事,她要真有這麼不靠譜,哪裡能活到現在天天上淳慶帝面前蹦達並八卦。
她再不靠譜,也早就明白了淳慶帝的底限在哪裡,淳慶帝好惡的各是什麼。她再不靠譜,也一直小心翼翼地維繫著蕭慶之和淳慶帝之的那一點點血脈關聯,還得注意著讓淳慶帝的情感不要太過重。過疏遠不安心,太近太重又不安生,真當她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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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璧能沒看出來嗎,蕭慶之這分明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真當她是死的。多看了他幾眼,玉璧卻沒有揭破他,算了,給他留餘地:「這說什麼就什麼吧,明天去給我遞假條,正好秋末漸涼是打盹犯困的好時候,我還喜得有這樣的自在。至於你的事,我知道你沒跟我說實話,你記要記住一條,我也只說這一遍,你要是死了,兒子要改姓的!」
這可真是天大的威脅,蕭慶之張嘴又閉上,閉上又張開,好半晌才伸手敲她一個不輕的腦瓜子:「你還真敢說,放心,就衝你這句話,我也不敢死。」
有這樣的媳婦,他敢不把自己的命看好,真是擅長激勵人心的好媳婦啊!
把孩子哄著,蕭慶之眼一挑說:「媳婦兒,良宵苦短,我們也早點就寢吧。」
「嗯,記得今天什麼日子不?」
「初七······」懂了,自家親親媳婦兒每個月都有的那麼幾天,鬱悶地一撩袍子,蕭大人很有眼色地沖紅糖水去了。
看著某人自以為懂了地轉身去廚房,還沒忘問她一聲「紅糖在哪兒」,玉璧當場呆掉。這人是越活越回去了對吧,她每個月確實是初五前後的月事,可上個月就沒來,自己就想跟蕭慶之說說她可能懷上了,結果這位居然那麼主動那麼主動地去沖紅糖水去了。
可她記得孕婦,尤其是孕初期不宜喝紅糖水的。所以蕭慶之特有誠意地奉上紅糖水時,玉璧看著愣還是沒伸手:「怎麼不喝啊,剛好,不燙。」
仰天長歎一聲,玉璧弱弱地說:「不能喝。」
「你從前不是說,每個月這幾天要記得給你沏紅糖水嗎?怎麼現在又不能喝了,改醫囑了?」蕭慶之舀不准,女人果然很麻煩,他家小玉璧已經算不麻煩的了都這麼麻煩。
誒,跟男人這麼說果然說不通的,玉璧繼續仰天長歎,然後眨巴著眼睛,嘗試著像自家兒子一樣瞅著蕭慶之。蕭慶之越迷糊了,都不懂她要做什麼,好半天才聽到玉璧幽幽一聲長長歎息,似嗔似怨地道:「去請醫官來吧。」
什麼意思,蕭慶之仔細看了她幾眼:「哪不舒服,是染了風寒,還是頭疼了?」
頭疼是玉璧產後才有的毛病,調養幾個月後已經不顯了,見蕭慶之滿面憂心,臉色都黯淡了幾分,玉璧感動得都不忍心賣關子了:「記不記得,上個月沒讓你給我泡紅糖水,記不記得這個月我也沒喊腰酸背疼?」
點點頭,蕭慶之琢磨了片刻,還是沒明白。
原諒他,他要再有幾個孩子可能就明白,可現在才一個,而且來得有點兒那麼糊里糊塗,怎麼可能一下子就領悟:「倒是,不過,跟請醫官有干係嗎?」
婦科病,月經不調也要請醫官,但蕭慶之可沒關係過。他和玉璧身子都好,壯實得很,就連蕭桓也是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玉璧這時才發現,自己還是別繞彎子了,要不到頭來氣壞的是自己的身體,和可能在肚子裡的孩子:「讓你去請醫官是因為······我可能又懷孕了!估計是兩個月出頭的樣子,上個月沒太在意,這個月還沒按時間來月事,剛才跟你一說我才記起,還是去請醫官來看看吧,別耽誤了。」
她的話一說完,就發現蕭慶之整個人愣在那裡,表情不是喜悅,而是盯著她的肚子如臨大敵。蕭慶之是很喜歡孩子,對蕭桓也可謂是慈父加嚴父的終極版本,但是偶爾他會看著兒子感覺到害怕,因為伴隨著這個孩子而來的是玉璧差點失去性命。
「慶之,你······你不高興嗎,你不喜歡我們有孩子嗎?」不是玉璧太敏感,而是蕭慶之表現得太明顯。那眼神明顯不是喜歡,可是蕭桓他不是很喜歡嗎,難道自己這麼快就人老珠黃,昨日黃花了?
「蕭慶之,你還有沒有點……」
話沒說完,但是玉璧忽然間看懂了,他的眼底佈滿的是恐懼,很深的恐懼與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