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慶帝還沒想著怎麼讓蕭慶之扭轉心意,崔莠就開始出招,她對自己的兒子確實充滿厭惡,但是不妨礙崔家人對謝春江有寄望。崔家這樣累世的人家,什麼都不缺,朝中也不缺人,久而久之,就自然而然地有了些野望。
謝春江不是有統嗎,崔家也不幹那推翻顧家天下的事兒,只需要把自家姑娘肚子裡出來的天家血脈推到大位上就足夠了。憑著謝春江這樣的純孝之人,怎麼也少不了外祖家的好處和照顧。至於崔莠,她唯一想要的無非是報復淳慶帝,你瞧不上我,那我就捧著自己兒子坐那張椅子,將來做了太后,她就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不缺少淳慶帝那麼個後位。
如果是蕭瑜在後位上,崔莠沒話說,畢竟那位比她更名正言順,但不是蕭瑜,那她心裡的想法就更多了。
「誒,聽說了沒,梁郡馬的女婿是那位在外頭的兒子。」
「難道那個消息是真的,連你都聽說了,看來這消息傳得夠廣的。」
玉璧難得休一天,抱著蕭桓上街逛逛,沒走兩條街就聽了滿耳朵八卦:「大嬸兒,你們在說什麼呢?我深居簡出的,還沒聽說過呢,快些說來一塊聽聽,我請大嬸兒大姐們喝茶。」
扔出一角碎銀子,街邊的茶攤主趕緊給上了茶,那幾個圍坐在一塊或納鞋底或縫補衣裳的婦人們樂呵呵地看著她坐下,南角上納鞋底的婦人小聲地開口:「梁郡馬的女婿知道吧。
「知道啊·年鬧得那麼大,哪能不知道。」玉璧心說自個兒就在現場,要不知道就是瞎子聾子。
納鞋底的婦人又道:「陛下主婚,殿下證婚,這榮耀足足的。頭前還以為是看著蕭大人的面子,現在看來,跟蕭大人還真沒干係。」
嗯?一下子又說到蕭慶之那裡了,好在是說跟蕭慶之沒關係:「那跟什麼有關係?」
正往衣服上縫護領的婦人抬頭湊了句話:「跟蕭大人沒關係,也不是看永嘉郡主的面兒·那就只有謝公子了唄。」
「關謝公子什麼事兒?」玉璧雖然是知情人,可被這群人繞糊塗了,壓根也沒想到廄裡開始傳起真相來這種可能。
「誒,一看你就是個不常出門的,帶孩子折騰得吧。現在京中私底下都傳開了,謝公子是···…那位在外頭的兒子,而且還在長呢。」說「那位」的時候,縫護領的婦人伸手指了指天,眉眼間一陣隱晦。
我的神啊怎麼這就傳開了,這消息誰傳出的·怎麼這麼沒心沒肺:「這……這可能嗎?」
玉璧心思動了又動,轉了又轉,心跳得越來越快。謝春江是淳慶帝私生子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除了宮裡頭那兩尊,就是他們夫婦倆,然後就是當事人和一個崔莠。他們夫妻倆要傳緋聞早傳了不會等到現在,太子和淳慶帝也一樣,謝春江也同理,那麼唯一新加入知道這個消息的就是崔莠。
這是親媽呀·比後媽還後媽呢。
「有什麼不可能的,都傳開了,又不是我們在這言語。你四下裡聽聽·現在誰不是閒著沒事兒就嚼話兩句。那位年輕的時候本就是個風流的主兒,有這樣的事兒一點也不稀奇,指不定那位在外頭還有,只不過沒認上前來。」
真是太勁爆了
動了動心念,玉璧不認為蕭慶之天天兩點一線做學問做傻了,這件事蕭慶之肯定也有耳聞。但是居然沒有告訴她,大概是怕她湊熱鬮:「桑兒,你讓他們準備馬車·我書院看看。」
桑兒領命離·但是很快桑兒又轉了回來,桑兒身後還跟著謝春江和梁三娘。見到這倆·玉璧衝他們招招手,然後一行人了靜廬·找了間安靜的雅間坐下。玉璧這才顧得上打量謝春江的面色,看著就跟霜打了一樣,蔫了吧嘰的:「潮生?」
謝春江這時候滿面痛苦之色,這事是誰傳出的,哪裡還用多想。崔家也就兩個人知道,另一個崔家人還是崔莠主動告知的。這事,崔莠脫不開干係,所以謝春江才覺得痛苦:「玉璧,我該怎麼······該怎麼面對呢?」
看梁三娘一眼,玉璧輕咳一聲說:「確定了嗎?」
只見謝春江點頭說:「是,如果不確定,不會來找你。子雲在書院,我不想擾他,現在只能找你問問主意。」
「為什麼,做這件事總要有目的吧。」玉璧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想不出崔莠的目的是什麼。
「玉璧姐姐,還是我來說吧,崔家大概有了不該有念頭。現在想來,母親大約是憎恨的。」梁三娘說得很簡單,但是話已經了,畢竟是做人媳婦的,不好背著說不是。梁三娘更沒想到,自己嫁一個普普通通的舉子,居然還能蒙著個天家血脈,雖說是私生子,但那也是淳慶帝的私生子啊
本來以為是個好事,現在想想,是天大的禍事。
「憎恨。」恨能讓人瘋狂,尤其是像崔莠這樣二十幾年青燈古佛過來的女人,要麼徹悟,要麼變態,現在看來蕭瑜是前者,崔莠現在是後者。崔老太太這是要報復淳慶帝呢,要把淳慶帝拉下馬,然後扶自己兒子上。
知道這是親媽,這親媽比狼還狠,謝春江避之唯恐不及的,她卻上趕著把親兒子往坑裡填。
「潮生啊,你怕嗎?」玉璧問道。
「怕,怎麼不怕,王權傾輒,非死既榮。但是,我不想死,也無需榮華。玉璧,你······你離陛下近一些,這京裡的事逃不過陛下耳目,我想求你幫個忙,蘣我帶幾句話給陛下。」現在蕭慶之都無宣召不得進宮,畢竟官職不到,只有玉璧只要不休假,就得宮裡給淳慶帝沏茶,所以謝春江才會找上玉璧。
給淳慶帝帶話,這······玉璧有點為難,但還是點了點頭:「行,你說,我不能保證一字不漏地帶給陛下,但找著合適的時機,一定向陛下說明白。」
謝春江點頭,然後臉肅然地說道:「求陛下留家母一命,我願以己身換家母下半生安平,沒有我在,母親也不會再有什麼倚仗,請陛下成全。」
震驚地看著謝春江,梁三娘喊了一聲:「潮生,你······」
「三娘,你放心。」謝春江笑了笑,安慰自家娘子。
「潮生啊,我找個時間請陛下出宮一趟吧,至於能不能成,全看陛下如何。」玉璧可不敢說准,也不敢做主,至於帶話,有邪她真沒膽帶。
蕭慶之從書院回來,聽了她的話,也不置可否,第二天早上玉璧要進宮的時候,他才說:「你不要說,我說吧,今兒正好沒我的課,我遞個話進,看陛下見不見吧。這節骨眼上,陛下未必能見我。」
「慶之,你知道這是崔……」
「別說,心裡明白就行了,快點上馬車吧,要不然該誤了時辰。」蕭慶之說完自顧自地在屋子裡換衣服,沒過多久,宮裡頭就來人宣蕭慶之御書房面聖。
御書房裡一進,玉璧倒不在,蕭慶之四顧了一圈兒,淳慶帝看著他沖左邊一指,蕭慶之明白了,左邊是花園,上花園裡了,八成是帶著自家兒子在後邊呢:「陛下。」
「朕知道你為什麼來的,先坐著,朕把這折子批完再跟你說。」淳慶帝擰著眉頭,當然知道大兒子是為二兒子來的。批完手頭的折子,淳慶帝才看向蕭慶之:「潮生的事,朕自有計較,你告訴他,能顧惜自會顧惜,無法姑息時自然不會姑息。至於性命,朕誰的命也不要,砍誰腦袋的事,朕沒興致。但崔家一眾,不在此列。」
顧惜,姑息,這倆字很像似,但意思完全不同。蕭慶之聽完,起身施禮,道:「陛下,依微臣所見,還是見一面吧。」
淳慶帝忽然笑出聲來:「見,子雲吶,有些人見了會知進退,有些人永遠不會知道進退為何物。在這件事上,你想當然了,她們是不同的。」
「陛下,微臣的意思是,見一見潮生,也好讓他安心。慌亂中怕他出錯,反倒會讓他陷入萬劫不復。」雖然一開始蕭慶之就是為謝春江來的,崔老太太在他眼裡也是個不應該姑息的。但是到底際遇相同,這很容易讓他想起蕭瑜來,如果蕭瑜也要這麼做,是不是淳慶帝也會像現在這樣對待。
這麼一想,就頗不是滋味兒。
「朕知道了,你下吧。」淳慶帝揮退了蕭慶之,蕭慶之走到門邊時,淳慶帝又加了一句話:「子雲,她們是不同的。」
蕭慶之回身一禮,面帶微笑,溫燦一如同向著陽光開的花朵:「微臣,明白。」
淳慶帝略皺眉,沒有再說。
蕭慶之拐到左邊花園裡找到玉璧,玉璧正在逗著蕭桓玩,蕭桓正一口一聲叫著「涼,涼……」
「爹。」
「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玉璧說完看了看御書房那邊,大概明白是從御書房出來的,只是不知道淳慶帝說了什麼。而且,剛才淳慶帝提前把她支出來,是特意不讓她在旁邊聽的。
「沒什麼,我跟陛下請了假,咱們一塊兒出宮走走。」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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