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封鋒所贈的宅子裡,神煥與閔青已一起生活了些時日。
不再忍饑挨餓的閔青這些天面色漸漸好了起來,原本的菜色已徹底消失,終於有了些少年的俊俏模樣。尤其是他那雙本就清澈的眼睛,如今神光更足,散發出寶石般的光彩。
神煥心裡很清楚,自己不可能一直在這裡保護閔青,閔青終究需要擁有自保的能力,所以神煥一直想教閔青修煉罡氣和戰技。
閔青對於力量亦有著強烈的渴望,飽受欺凌的日子讓他明白自己雙手掌握著力量,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在罡氣修煉和劍技上,神煥算是卓越的天才,但在為師方面,神煥顯然是不合格。
神煥花了許多心思考慮該怎麼傳授閔青罡氣和戰技,卻一直沒什麼進展。
多番努力無果後,神煥無奈地承認,自己也許該為閔青尋一位名師,由自己教導閔青只能是事倍功半。
「公良鳴霄?不行,沒有時間法則的閔青無法進入時光之痕,就算我為他打開通道,他以沒有時光法則保護的肉身進入,也無法在裡面待太久;李大夫?也不行,欠李大夫的恩情已經夠多了,而且李大夫也不一定願意收徒;易笮?更不可能,不過一面之緣罷了;磨劍人?還是不行,要是讓閔青連磨劍人那性子都一併學了可就大大的不好;冷雪?這個還有一絲絲的可能。」神煥認識的強者在他的腦海裡一一閃過。
「將他送去血衣營吧。」血舞的聲音忽然響起,隨即,她從角落的陰影處走出,就如同這幾日她常常出現的方式一樣。
「不可能。」神煥聲音雖輕,卻異常堅定。
這些天,血舞常常不請自來地跑到神煥這兒來,神煥既不歡迎也不逐客。在神煥看來,只要血舞不搗亂,她來不來,對神煥並無差別。
「為什麼?」血舞問道,「血衣營的教官是最優秀的,能給他最好的教導。而且,血衣營培養出的人,戰鬥力穩穩超過同階其他武者一籌。」
「不可能。」神煥懶得解釋,又是一句「不可能」拒絕了血舞的提議。
一旁閔青不知血衣營是什麼地方,只能安靜地聽著,不敢插話。
「過些日子,待我這邊的事情做一個了結。我便送你去極北大雪原。」神煥對閔青道。
閔青點點頭,他知道神煥不會害他,神煥的安排他自然會遵從。
「不行!」血舞突然厲聲反對,聲音都高了八度,「你要送他去那個女人那兒?不行!」
或許是對自己輸給冷雪的事情耿耿於懷,或許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所有和冷雪有關的事情,血舞都堅決反對。
神煥正要說話,忽然一名侍衛匆匆進來,道:「稟告大人,城主府傳來消息,你所追擊的那個人,現在暫時居住在普州城中的一處宅院裡。」
這侍衛剛一稟告完,神煥的身影便消失了,血舞先是一愣,隨即也追了出去……
當初血暝自願頂替血舞前往勝州,血暝所說為血舞安排的特殊任務,便是讓血舞盡量接近神煥。這任務一直讓血舞摸不著頭腦,因為除了接近神煥外,血暝再沒有佈置其它事情。接近神煥的目的到底是什麼,血舞也一直想不明白。
不過,在追出去的一剎那,血舞似乎心裡已經忘記了自己最初是因為任務才接近的神煥……
普州在神啟大陸的正南方,距離玄州並不算太遠。在普州城內一處尋常院落裡,金懸命正泡在一口大水缸裡。
水缸中的「水」散發著一股濃郁的草藥味,上面陣陣幽光閃過,顯然是經過了某種特殊的處理。
足足泡了一個時辰,金懸命才從水缸從起身,穿上了早放置在一旁的乾淨衣服。
「這藥能使斷肢重生,倒也神奇,只是這花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一點,足足需要五個月。」金懸命自言自語道,「而且這傷口還必須保持不閉合的狀態,使我只能每日只用『塑靈封脈』來抑制血液的外流。」
繫上玉腰帶,掛上他那枚招牌似的銅幣,金懸命罡氣一轉,瞬間蒸發掉了身上殘餘的水汽。
「而這一切的起因——那個膽敢砍斷我手臂的傢伙,將會為這一切付出代價!算算時間,這個時候,他已經被『風雪霽光』凍成冰雕許久了吧……看來應該遣人去將他的冰雕取回了。」
「不用了。」神煥冰冷的聲音忽然傳來,「我自己來了,省了這份心吧。」
乍聞神煥之聲,金懸命如聆閻羅傳喚,臉上瞬間血色全無,滿臉駭然。
「訝異嗎?震驚嗎?失望嗎?我來了,不過不是你要的冰雕,而是自己走了進來。」神煥森然道。
「哈哈,你竟然從『風雪霽光』的手中活了下來。非但如此,你甚至還找到了這裡,我倒是小看你了。」金懸命強笑道。
「做好死的覺悟了嗎?」
「死?鹿死誰手尚未可知,你未免高興得太早了!」
剛一說完,金懸命一道掌風拍出,隨即變掌為刀,一道刀氣緊接著劈了出去,又凝指為劍,銳利的劍氣形成第三波的攻擊!
「垂死掙扎!」
神煥看得出,金懸命的攻擊遠遠比不上從前,這些掌風劍氣都不再如高手使出的那般凝練。
神煥連擋都不用擋,連續三次閃避便讓金懸命的攻擊付諸流水。
神煥這般態度,金懸命看在眼裡怒在心裡,往日那般從容早已消失無蹤,額上青筋暴跳,雙目赤紅,怒喝道:「休要瞧不起人!下一招,將決定你我的生死!」
「錯了。是決定你的生死。」問心劍出鞘,神煥負劍在背,凝息以待。
金懸命又受神煥一激,全身罡氣玩命似的鼓動,時而聚集在手,時而聚集在足,時而匯聚氣海。
四周大地受金懸命散出的一點餘勁影響,頓時地裂三尺,連四周牆壁上的石磚也紛紛滾落。
「趁他在蓄力,殺了他!看他蓄力這氣勢,此招非同小可。正面迎擊將非常的不明智!」血舞的聲音從旁提醒道。
「那又如何呢?就讓他使出他最強的戰技!何懼之有?」此時的神煥,已經隱隱有了超凡高手的心態與氣度!
「掌咒合一,破滅技——金龍破雲!」
一掌!一隻金色的巨龍自金懸命的掌風中破雲而出,發出一聲震天龍吟!
神煥本想閃避,突然發現自己身形竟然像是被固定了一般,無法挪動分毫!
金龍逼命,身形被制,神煥絲毫不亂。
正面迎擊這一招,大違神煥自己的戰鬥風格,神煥心中頓生一股豪氣。長劍一斬,便是新招——
「劍技——步越千巒斬千關!」
匯聚著劍意與罡氣的七彩劍氣從未如此凝練,幾近形成了實體!
長劍斬龍!劍風掃平!
神煥一劍斬斷金色巨龍的同時,四散的氣勁將金懸命整座宅院都夷為了平地!
若非金懸命這處宅院位置偏僻,恐怕普州城內將會有不少人被這散開的氣勁誤傷。
「不……不可能……」金懸命目瞪口呆,他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最強的戰技,從未失手過的「金龍破雲」竟會被神煥擊潰。
神煥手持長劍踏上一步,厲聲道:「你,金懸命!為利益戕害無辜!為了賞金,你無所不用其極,株連無辜,更穢人名聲!致使我兩位摯友一人因此飽受酷刑折磨,一人因此喪命!罪無可恕!」
「哈哈哈!你要定我罪嗎?哈哈哈!可惜了,這就是我金懸命的生活!是我金懸命的遊戲!你雖然贏了,可我卻不會認輸!」說完,金懸命掏出一個銀色傳訊石,一把捏碎,「這個傳訊石,將會把這裡的消息告訴銀絕!你殺不了我,銀絕會來救我!他會來的!」
「哼!在他來之前,你就已經死了!」
「哈哈哈哈!我?死?你好像記性不太好,我不得不提醒你,我擁有『玄罡解體』,你要如何殺我?哈哈!告訴我啊!你要如何殺我?我要逃,你又能怎樣呢?」
「是嗎?」神煥淡淡地瞥了金懸命一眼,彷彿看一個死人。
殘影一閃,神煥已到金懸命身前!金懸命也同時開始使用「玄罡解體」!
「玄罡解體」是咒術的一種,是咒術,就需要時間!但時間,永遠站在神煥這一邊!
在金懸命的眼中,神煥的動作快如閃電,而他自己不過是掐個手訣、催動罡氣,卻彷彿是度過了數個日夜!
風起葉落,一劍斷首!
滑落在那滿地碎石中的,是金懸命死不瞑目的頭顱。至死,他都無法明白,為什麼他甚至來不及施展玄罡解體就被削掉了腦袋……
「想逃?逃得了嗎?天理昭彰,你又能逃去哪裡呢?」
風中的飛石殘渣,無法回答神煥的問題,只能將那戲弄生命的罪者的面孔掩蓋……
「快走吧。」血舞這才從匿影狀態中現出身形,「這裡的動靜太大了,一定會驚動普州城中的高手。現在不走,等會兒就難辦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