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你要出征了?」吳悅安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捨來,不過還是說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我和孩子等你回來」
韓則低頭吻了吻吳悅安的臉頰,低聲道:「放心,不會有什麼事的你好好養著,我已經給孩子擬好了幾個名字,回來之後,咱們一起挑一下」
吳悅安想到長生出生之後,折騰了他們許久的大名,不由抿嘴一笑,她心中升起一種帶著酸澀的甜蜜之意來,低聲道:「好」
這個時候,吳悅安已經有了近九個月的身孕,肚子挺得很大,韓則輕輕地貼著吳悅安的小腹,傾聽著裡面的心跳聲,忽然,孩子動了一下,吳悅安輕呼一聲,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韓則低聲道:「不管這孩子是男是女,生下來之後,小名就叫平平,咱們一家都要平平安安的」
吳悅安輕輕地點了點頭:「嗯,就叫平平」
韓則摟著吳悅安,心裡一片平和安寧,無關什麼情愛,夫妻之間相濡以沫,如此,便已經足夠了
一切都已經安排好了,不過說實話,那些安排在韓則這個沒有真正指揮過作戰的人眼裡,其實也是有些粗糙的,不過,也就只能做到如此了。畢竟,這個時候的作戰,很大程度上還要看臨場的發揮,而不是事前的戰術佈置。
就像宋朝的時候,為了削弱武將的影響力,每次作戰之前,上面就會發下新的所謂戰陣圖來,算得上是臨陣變卦,想要打勝仗也不容易。
而出征的人也已經安排好了,總共三路軍,帶領共計三十萬人出征,中路是大行王恢,不,他現在已經是將屯將軍了,另外,還有材官將軍李息,他們帶領了三萬人,前往代郡,要從側翼襲擊匈奴的輜重,截斷匈奴的後路。
而右路是護軍將軍韓安國,以及驍騎將軍李廣,左路便是被封為虎賁將軍的韓則,以及輕車將軍公孫賀。
算起來,資歷最差的就是左路的韓則和公孫賀了,他們純粹是來試水的,想要帶著一群沒有見過血的新兵蛋子出來見見血,將來才好大用,因此,他們的職責純粹是配合右路韓安國李廣他們。
韓則並不清楚真實的歷史上,此戰究竟是什麼結果,不過,想必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殺死或者俘虜大單于軍臣,要不然,也不會有後來幾乎是持續了武帝一朝的漢匈之戰。
不過,按照對韓則和公孫賀的安排,他們帶過去的人純粹是個鍍金的意思,只要沒什麼大的意外,他們就不會有什麼危險,因此,韓則自然也沒有太多的心理壓力。
大軍開拔的時候還是早春,長安所在顯然已經偏向於北方,空氣干冷,這個時候春寒料峭,風吹在臉上有如刀子一般。
因為不能洩露風聲,所以,大軍出發並沒有大張旗鼓,只是打著北地換防的名義,一路往馬邑方向行去。
說實話,大家都覺得這次的事情是十拿九穩,因此,行軍過程還算輕鬆。而且,三十萬人當中,差不多又一半是騎兵,行軍速度很快。
韓則跟王恢和韓安國交情都很淡,畢竟,那兩位算是草根階級,年紀老大一把了,才混上了三公九卿的位置,看似風光,但是丞相還要經常換一次了,何況,一個御史大夫,一個大行,御史大夫是丞相的副手,雖然有慣例,丞相下台,御史大夫頂上,但是,同樣也有過,丞相出了問題,連同御史大夫一起問罪的。
至於大行,更是一個很微妙的位置,似乎什麼都能管一點,但是你要是多管了,馬上就惹人心煩,當初景帝的時候,大行不過是插了一句嘴,說是要早定後位,結果,九族都搭了進去,因此,這年頭,最保險的還是爵位。
李廣是老將,別看要受到韓安國節制,但是到了那個時候,他樂不樂意聽話,還很難說。至於韓則,這位乃是世襲的列侯,這次純粹是跑出來分潤功勞的,因此,誰看得過眼啊
兩個和韓則平級的不樂意跟韓則這個靠著家世的小子論交情,而李廣卻是跟韓則有些恩怨的,見韓則年紀輕輕,軍職比他還要高出一級來,心裡別提有多彆扭了,這會兒,不冷嘲熱諷已經是好事,哪裡還肯跟韓則說什麼。
上面的主將如此,下面的人同樣也是互相看不順眼。
王恢和韓安國的部屬多半是從各郡抽調的騎兵,便是裝備都是參差不齊,更別提什麼配合了。李廣手底下也是他自個帶出來的老兵,看著那些沒有上過戰場的,總是帶著一點前輩看後輩的優越感的。而韓則和公孫賀呢?公孫賀年紀大一些,不過也沒大到哪裡去,劉徹做太子的時候,他是太子舍人,跟韓則的關係還算親近,他們兩個帶的兵馬,韓則自然是那兩萬建章營的騎兵,而公孫賀帶的也是南軍裡面挑出來的騎兵,裝備都很是精良,加上經受過比較嚴格的訓練,因此配合很是默契,看著那些顯得散亂的兵馬,不免也有些瞧不起,如同大城市裡的人看進城的土包子一般。
因此,無形之中,左路軍就被孤立了。
好在,沒過幾天,就到了分道的時候,不等韓安國開口,李廣就直接虛甩了一下馬鞭,揚聲道:「末將帶人先行一步了」
說著,也不看韓安國有些難看的臉色,自顧自得帶著自己的人先走了。
韓安國重重地哼了一聲,饒是他心胸不錯,也被李廣這樣的人給氣著了,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是個刺頭,有這麼個不把上官放在眼裡的部將,韓安國幾乎要吐血了,他幾乎是有些艱難地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個有些難看的笑容來:「那,王將軍,我們就先前往馬邑了」
「那就祝韓將軍馬到功成了」王恢頗有些同病相憐之感,語氣頗為和氣地說道。
等到韓安國帶著人走了,王恢看著在一邊等待的韓則,心裡冷哼一聲,終於慢悠悠地開口道:「那韓將軍,你也帶兵前往預定戰場」
韓則心裡頓時覺得一頓膩歪,不過,臉上還是保持著恭謹的神色,抱拳道:「末將領命」
說著,調轉馬頭,往另一個方向行去,那裡,是計劃中匈奴人撤退的方向。
公孫賀駕馭著身下的一匹棗紅馬,跑到了韓則的身側,低聲抱怨道:「懷瑾,你瞧他們這什麼意思,簡直就像是覺得咱們是來添亂的一般咱們沒上過戰場,他們就真正打過仗嗎?」
韓則有些無奈地說道:「子叔,這話可不要亂說。不管怎麼樣,軍中素來講究資歷,咱們的資歷,實在是太淺了」
公孫賀輕哼了一聲,說道:「咱們也不說李廣如何,那王恢和韓安國,也不過就是前些日子到閩越那邊轉了一圈,聽說帶的人都沒碰到幾個閩越人,他們就忙不迭地投降了,白白讓他們佔了便宜」
韓則微微皺眉,提醒道:「子叔,慎言」
公孫賀撇撇嘴:「懷瑾你就是太謹慎了,真沒意思」
很快公孫賀又轉移了話題,笑道:「聽說,尊夫人又有了身孕,正巧,我兒敬聲這會兒也三歲了,若是尊夫人生下個千金,不如咱們兩家結個兒女親家,如何?」
公孫賀這人是個很能投機的人,當初他拐彎抹角和公孫敖扯上了關係,接連著認識了當初還沒有顯貴的衛家,等到衛子夫有了身孕,他便娶到了衛子夫的姐姐衛君孺做了妻子,跟衛家結成了同盟。
因此,公孫家這會兒算是半隻腳已經邁進了帝國的上層,算起來,跟韓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了。
不過,這會兒聽到公孫賀這般說,韓則心裡頓時一個激靈,倒不是說公孫家的人如何不好,不過,韓家壓根不想跟外戚扯上任何關係,不過,他臉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笑道:「那子叔你就要失望了,我出征之前,家母找了個聽說很厲害的方士,那個方士說拙荊肚子裡的是個小子呢」
公孫賀不免有些失望,倒是沒有懷疑此話的真實性,畢竟,韓則若是說了謊,按照時間,他們此戰結束之後不久,吳悅安就該生下來了,那個時候,若是是個女兒,豈不是壞了兩人之間的交情。尤其這個時候,方士之說還是很叫人相信的。
於是公孫賀哈哈一笑:「如此,卻是小兒沒有福氣了」也便不再多提。
沒過多久,韓則與公孫賀帶領的近五萬人已經到達了預計的埋伏地點,就地安排起來。
公孫賀有些傻乎乎地看著韓則手下的建章營壓根沒有紮營的打算,反而先是餵飽了馬,又用布片裹上了馬蹄,在馬嘴裡面橫了短棍,免得馬嘶鳴出聲。然後很是熟練地往自己身上纏上一些不影響行動的枯草,又往自己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同樣抹上一層近似與土色的古怪塗料,這才找了隱蔽的地方,拿出乾糧,飛快地吃了起來。
而韓則看著那些已經打算就地安營,壘灶造飯的南軍騎兵,同樣也有些無奈,對公孫賀說道:「子叔,咱們是來埋伏的,哪裡能這般大張旗鼓地安營紮寨,這個時候是早春,草木都已經枯萎,一不小心,就會有煙氣火光被人遠遠發現,如此,不是告訴別人我們在這裡埋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