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劉徹還在糾結究竟要不要將儒家抬出來,放到朝中,好將黃老一派徹底打壓下去的時候,奉召來長安的各路俊傑已經到齊了。
那些人不比董仲舒,早就在朝中有些名氣,景帝再得時候,就做了博士,還有一干學生為他撐著場面,剛剛到了長安,就有劉徹召見,還差點被他說動了。其餘的人雖說在地方上還算有些聲名,可是,在漢朝,傳媒行業實在是太不發達了,關中還好,算是天子直接控制的地方,可是,很多地方都是諸侯的藩國,那邊的人才,名聲想要傳到天子耳朵裡面,那是何等困難的一件事。
加上劉徹這些天一直在搖擺不定,也沒心思召見這些人,於是直接下詔,按照事先準備好的方案,開始對這些俊傑進行考試。
說實話,這樣的考核實在是前無古人,因此,得到消息的眾人都很是緊張。那些一門心思走後門的覺得無論如何,天子都要看著自己那些個岳母還有舅舅之類的親戚的光,因此,卻是沒什麼心理壓力的,只不過,往那幾家的府上去得更勤了,什麼珠玉金帛,奇珍異寶,流水般地進了那幾家的庫房。
劉徹冷眼看著,卻是一聲不吭,反正,他已經說好了,能夠通過考試的,自然重用,若是不能,他也不樂意給自己那些永遠不知道知足的親戚做好人。
另一些人的確有些真才實學,因此,他們倒是信心滿滿,就等著到時候來個一鳴驚人,好讓天子看重,得以一飛沖天。
不過,等到那些人看到試卷的時候,很多人都黑了臉。
很簡單,如果是考學問,這些人想必是不怕的,不過,韓則跟劉徹說了,學問這玩意,頗有百家之言,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到時候,根據什麼來判定你回答得是正確還是錯誤呢?而且,陛下你要的不是學者,否則的話,直接封他們做博士好了,何必還要考察一番呢?
劉徹覺得很有道理,因此,最終,考的東西就很讓人傻眼了,比如說,你到一個縣擔任縣令,那麼,你怎樣才能知道縣中土地幾何?人口幾何?若是有旱澇災害,如何處理?
諸如此類的問題,說實話,這些問題說簡單也不簡單,說難,卻也未必難,畢竟,這些都是作為官員應有的本分。
但是,問題是,如今這些賢才,多半是沒幹過行政工作的!比如說,你一個中文系的教授,忽然有一天,領導跟你說,你去做縣長吧!那麼,這個教授十有**要抓瞎。
這些賢才也是差不多,說起來,諸子百家中,真正出仕的也就是儒家、道家、法家,墨家也就只好在匠作營幹事,陰陽家這會兒跟道家其實分得也不是太清楚,就算是大司農,也未必是農家的傳人。
這些人自然都是讀過書的,而且,書還讀得不少。
先賢的書上,自然有治國經驗,可是,光讀書,也就是紙上談兵,何況,那些所謂的先賢,有自己的治國理念,但是,卻未必真的能夠實行。
比如說孔子,他在那裡說什麼:「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但是要問怎樣是君道,怎樣是臣道,怎樣是父道,怎樣是子道,他大概也說不清楚。
而劉徹需要的是一群能做事情的人,而不是專門來告訴他怎樣治國的先生。
若是稍有一些行政經驗,這些問題,總能答個五六成,問題是,這些人,多半時間都在做學問,和別的學派的人在對掐。這些俗事,又有幾個真正有時間,有機會接觸的到呢?除非你以前是在給別的官員做幕僚,或者擔任一些底層官吏的,不過,這樣的人,又有幾個人會得到推舉,成為有幸進京的賢才呢?
所以,這次來長安的所謂賢才考完了,難免都是垂頭喪氣起來,有的人覺得自己讀的書還不夠多,乾脆也沒臉面留下來等著到劉徹那裡面試了,直接收拾了東西,打算回去了。
當然,也有人覺得很冤枉,自己的學問不差啊,為什麼居然考這些瑣碎的東西呢?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劉徹也覺得很火大!說實話,他對自己登基一來第一次的求賢活動抱有非常大的期待,不過,所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弄到最後,來了一群只會說大話,不會幹實事的。
還有些個儒生,還在那裡想要跟黃老對掐,要證明,儒家才是正道,其餘的學說,統統退散!
於是,劉徹也覺得不耐煩了,為了給這次實際上並不圓滿的求賢活動畫上一個也不怎麼圓滿的句號,他捏著鼻子,給一些還算是有些真才實學,就是有些不切實際的儒生封了石渠閣鴻儒博士,也算有了交代。
搞到最後,儒家幾乎是全軍覆沒,倒是法家留了幾個,成為了廷尉府下的官員,又留了幾個縱橫家一流的人物,劉徹打算拿他們去應付草原上的一些小部落,讓他們想辦法在草原上折騰起來,給匈奴扯後腿。
儒家對此大為不服氣,本來他們將黃老看作是大敵,哪知道,一下子冒出好幾個競爭對手出來,一時間,很是沉寂了一下,不過,好在朝堂上頗有幾個傾向於儒家的人,因此,他們還能在長安立足,為了讓天子不認為儒家無用,一個個更是積極起來。
董仲舒被劉徹新鮮了一陣子,劉徹很快也將他放到了一邊,畢竟,他這回算是明白了,他既然是帝王,那麼,什麼學說,用不用,怎麼用,其實也就是他一句話的事情,因此,為了弘揚自己的學說,那些人自然要拚命討好他,而如果朝堂上只剩下了一個學說,那麼,自己這個皇帝說的話份量也要打個折扣了。
應付這些學派,也是要講究平衡的啊!劉徹心裡琢磨著,決定先好好抬舉一下儒家,把黃老的氣焰打壓下去再說。
因此,春天還沒過去的時候,丞相衛綰,御史大夫直不疑被罷職問罪,原因是在任上無所作為,而且,頗有些錯案發生。頂替他們的是竇嬰和田蚡,這兩位,都是傾向於儒家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