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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十八章 舊風新吹 文 / 板磚軍師

    忠良正會盟在關東,三河國某處,錯落有致的柿子林裡,坐落著一坐農莊。一僧,一俗兩人駐足在林子外。僧人身材高大,面堂飽滿,眼中光芒柔和而寧靜。他邊上的俗家人是野武士打扮,個頭較小,臉上飽經風霜。

    兩人走到農莊前敲響房門,裡面走出個手持書卷的俊秀男子,他穿著一件華麗的和服,腰間有一把長劍。看見兩人驚喜叫著,「隨風法師,信近。多少年沒見,趕快進來。」

    野武士聽到叫聲卻微微歎口氣,「都說了,我已經不叫水野信近,現在我是小川伊織。」

    「小川伊織就小川伊織,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我的友人」書卷男子欣喜地,引領兩位朋友入內。

    書卷男子叫做竹之內,號熊若宮,是水野老領治下的一個地頭,和水家淵源頗深。

    農莊裡升起裊裊炊煙,茅舍裡發出咕嘟嘟的煮水聲。

    「竹之內,你什麼時候學茶了。」小川伊織盯著地爐上奇異的茶釜,印象中好友可不是附庸風雅的人。

    「上有行,下有效。水野家換過當主後,點茶的風氣也就興起了。」

    竹之內的話引起了兩人沉默了一陣。感歎世事無常之情不由湧上心頭,竟一時不知從何說起,片刻,小川伊織方道:「聽說於國被接回來了,她過得怎麼樣?」

    「不能說好,但至少得到了應當的到的待遇」竹之內歎到。他清雅的臉上飄出絲哀愁,「我本不想讓妹妹回到那個混蛋男子身邊,但水野家勢力極大,我也不能反對。兩月前,於國為籐五身下了一個男孩。」

    茅舍中又陷入沉默,小川伊織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疼痛,眉毛鼻子苦成了一團。隨風法師和竹之內搖頭歎息。

    「是嗎?這樣也好,呵呵呵,於國至少不用繼續受苦了。呵呵呵!」良久,小川伊織卻輕輕笑了,臉上留下兩行清淚。他的兩位友人都擔心看著他。笑到一半他用手抹去眼淚,沙啞說道「籐五至少做對了一件好事。」

    「他也有一個好兒子。」

    幾人口中的籐五就是水野家上代當主水野信元,他的兒子就是水野忠良。水野信近,通稱籐九,和忠良的老爹是兄弟。年輕時被水野信元設計,不得不隱姓埋名。那段時間收到好友竹之內照料,也遇見了奇怪的和尚隨風法師。之後兩人結伴遊歷。

    說道這裡,竹之內眼中閃閃出憤恨的光芒。

    「怎麼了!」隨風和尚感到好友的變化,他和竹之內相交數年,好友一直是雲淡風清的性格。能讓他生出憤恨的人或事,一定不簡單。

    「沒什麼,只是想起小平次他們,於大的兒子竹千代,死在籐五兒子計謀下。而籐五一家卻逍遙自在,就很不舒服。」

    「你還在相信那個傳言?」隨風吃驚。

    「不是相信,而是預感一定是這樣。」竹之內皺著眉頭。

    隨風和尚瞭解好友不會空穴來風,可信度最少也有五六,點頭表示大致認同。

    「隨風」小川伊織恢復了情緒,臉上如溝壑證明他剛剛哭過一場。「很有可能,籐五的兒子一定和他父親一樣擁有一顆黑色的心。」

    他停一停接著說,「竹之內,不要廢話了。讓人找回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

    「等用過餐之後,我帶你們去見些人。」

    餐點只是簡單的海苔,味增和米飯,還有一點柿子泥做成的調料。隨風法師和小川伊織依然十分享受這頓款待。

    穿過西三河灌溉群,三人一路前行到本證寺廟門。門口的知客僧認識竹之內,親自上前迎接,看了下他身後的小川伊織和隨風和尚。

    「他們都是和水野家有過節之人,可以信任。」竹之內點頭,知客僧會意轉身,三人跟上。在大殿中繞了個圈。又從本證寺的後門出去,進入寺林。穿行了百多步,入眼一座草俺

    草庵兩側散落著幾間茅草屋,以竹子為支撐,外間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小川伊織想到了馬廄,後來又想到是浪人營地,因為從小屋裡飄出烤魚的香味。

    竹之內信步閒庭地到草庵中,裡面供奉著一尊阿彌陀佛像,地下鋪一張粗草蓆。與御堂的豪華大殿相較,這裡像是一家供奉著佛像的貧民家居。

    內中卻做著一位和周圍格格不入的衣著華麗的大和尚,他是本證寺的主持空誓大和尚。他走周圍有光著膀子身帶傷痕的粗魯浪人,也有一身乾淨整潔,看上去像是武士的人。

    竹之內走到一個角落坐下,什麼都不說坐下。空誓和尚便開始講話,草庵中的其他人都坐直身體聆聽。後面的內容可都是關係到他們前途。

    「各位,都是反對水野家統治或不滿其政策的人。我們的目的不一樣,但都是不希望水野忠良繼續當政,才走到一起。」

    「大師,請直接說點實際的,水野忠良終於離開東海,我們什麼時候行動。」有人打斷他。

    空誓大和尚不悅,但還有用得著地方,耐心給他說:「岡部殿,稍安勿躁。水野忠良離開東海確實是大好時機,但是也不能超之過急。凡是都講究章法。」

    岡部殿就是被忠良討取的岡部元信的弟弟岡部正綱,他在駿河平定戰中用城池和朝比奈交換了人身安全。這時又秘密潛伏回來了。他不滿和尚發言疑惑的問「什麼章法?」

    「不可說,不可說。」

    「那找我們來時要做什麼?」

    「來執行章法大計中的第一步。」空誓大和尚忽然變得莊嚴神秘,庵內諸人豎起耳朵,「請給各位在水野領內四處製造混亂,越亂我們的大計就越有可能實現。」

    「瞞天過海,聲東擊西!符合兵法,在下明白了。」岡部元信應道。

    「水野目付組應付不過來的時候,自會有大行動展開。到時請各位起事支援。」

    「在下是葛山家的遺臣,駿河就交給我們。」

    「遠江,就交給岡部一族吧!」

    「北三河也有菅沼家來打亂。」

    屋內傳出各種表態的聲音,話語中水野家的領地好似已近風煙四起。??????

    從草庵中出

    三人走在道上,夕陽把他們影子拉得長長的。小川伊織深感不安,覺得好友幾年之中變了,不再像以前一樣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

    「竹之內,為什麼要這麼作?」

    竹之內走在前面沒有回頭,「你難道不想再見於國嗎?」

    小川伊織沒有說話了。

    隨風法師臉色沉水,腹中疑慮重重。一向宗和尚他瞧不上眼。蓮如上人的徒子徒孫,已經墮落到到貪食暴享的蛆蟲。完全忘記了濟世救民的宗旨,對好友親近一向宗非常不悅。

    隨風法師停下腳步,「為什麼要這麼做?」

    「草庵裡的人,是我從中牽線搭橋的。」竹之內頭也不回的說道,「隨風,你不是想要找到安定天下的方法嗎?就睜大眼睛看著吧,水野家天下是怎麼樣的。」

    說完竹之內轉,額前一律頭髮飄在空中。

    「難道不是因為,你妹妹生下了水野老家主的兒子?」

    小川伊織身體微略頓下。

    竹之內撫下額前頭髮,在日本額前留發代表貞潔,他是在給隨風和尚說自己本心沒變。「就算是那又怎麼樣,你也應該能看清,有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阿迷佛陀,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本證寺中,空誓大和尚在自己的禪房靜室中打坐。佛像,燈器等都是鎏金的,角落裡兩隻竹子做的枕頭上鑲著片片玉石,就連佛經也鑲著金邊。比起大名居室,奢華程度也是一點不讓。

    上宮寺的主持像在自己廟中行走,推門進來。「空誓主

    事情順利嗎?」

    靜室內燭光昏暗,空誓大和尚數著念珠,哼哼笑下,「他想利用我們,卻不知道最後三河也將成為地上佛國。」

    「老衲恭喜空誓大坊主了!」上宮寺金從跟在他身後微笑。??????,??????

    遠在鹿島,忠良在町南長屋子中過夜。用具和舒適程度,自然是不能和駿府想必。硬硬的木板上,鋪著一層簡陋的榻榻米。

    神原良政正用力在榻榻米上按著,扶平不規則的突起,「主公,佐竹家的人和義賴大人說得一樣,傲慢得很納。」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幫忠良擼平榻榻米,讓主公躺著能舒適一點。

    忠良鎧甲再身,同時也命令全體士兵不能脫鎧,遠在他國應該小心點才是。對佐竹家的傲慢,也沒放在心上。盤坐在長屋內,「佐竹家不過是在抱負我們先聲奪人,但這又有什麼用呢?我軍已奪了鹿島人的膽,他們再什麼怠慢也只不過是上不了檯面的小道。」

    「主公這樣說臣下心裡好受多了。」神原良政用自己的佩刀側面又在榻榻米上按上一遍,「主公可以躺下了。」

    忠良笑下。

    長屋外,水野軍營地外面,十幾隻火把正在靠近。在離開營地百米的地方,道路兩旁突然殺出幾十人,持槍圍住十幾隻火把的主人。

    「什麼人?!」

    「在下是,岡本禪哲拜見水野治部大輔。」圍困中有人急忙高聲叫道

    這時,水野軍中走出位組頭軍官,看見圍困的人中有個和尚。臉色稍好。交涉兩句,便帶人去見忠良。

    岡本禪哲兩旁在火把照映下泛出點點紅潤光澤。目中流出絲絲神光,睡著眼珠子移動,光芒獲收或放。也是一位智珠在握的人物。

    歷史上岡本禪哲以僧人的身份侍奉了佐竹家三代:佐竹義篤、佐竹義昭、佐竹義重,情況和太原雪齋相似。擅長外交,作為佐竹家的外交大臣,深得佐竹氏的信賴。他先來見忠良不算失禮。

    「佐竹家多有怠慢,水野治部大輔原諒則個。」他見到忠良,禮貌恭敬的認錯。叫手上從馬車上搬下東西。

    「日常器具,請治部大輔海涵收下。」

    忠良笑瞇瞇地沒說話。

    岡本禪哲接著說,「今日怠慢治部大輔的武士,已經被處死,他是常州下級武士石原家的長子太郎。請治部大輔驗收。」

    「無禮!名門佐竹就是這樣待客的嗎?」神原良政指著他的鼻子叱喝。

    岡本禪哲看著忠良,對神原良政視而不見。

    『佐竹義重的反擊!呵呵~』忠良心中輕笑。瞟了一眼首級,死像恐懼貪生的醜惡盡顯現。淡淡地說著:「義重大人的好意我就收下了。為了表示謝意,石原的首級我會挖空,打上金箔,換給義重大人盛酒。」

    「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退了。」岡本禪哲肩膀微抖,被忠良淡然的態度嚇了下,但瞬間隱藏,鞠躬離去。

    「呸~!」神原良政對著岡本禪哲的背影唾一口。

    「有什麼可氣的」忠良往榻榻米上趟下,「認真你就輸了。」

    「可是主公,他太氣人了。」

    「不管他」忠良閉上眼睛,「良政,把佐竹家送來的東西全部少掉。」

    「對我這就去」神原良政還沒走出門突然想到東堤不是給主公用的嗎?又轉身回來請示:「條件簡陋,主公剛好用啊?」

    「笨蛋,水野流軍法裡怎麼說的,大將在外要如何自律?」忠良不翻個身不理他。

    「哈!」神原良政反應過來眼裡全是崇拜,喜滋滋的燒掉佐竹家送來的日常用品。

    水野流軍法,將篇,三十三條:同食,同寢方是大將所為。

    水野營地外,岡本禪哲眼中映出焚燒的火光,「驕奢有度,心黑手辣,又深懂軍心,亂世中可怕的敵人。」

    佐竹義重知道始末後,連歎「天下英雄多不甚數。吾道艱難!」

    「禪哲明天我們一起去拜訪水野治部大輔,不能讓人小瞧了我的心胸。」

    「主公,規格呢!」

    「就你我兩人和護衛二十名。」

    「這太危險了。」

    「怕什麼,水野忠良敢千軍遠渡而來,我為何不敢親身探軍見水野呢!」

    「哈!」臣下這就去準備,岡本禪哲也被自己的主公折服。真是天祐佐竹家啊。

    時間已經是亥時,外面燃燒的霹靂聲還在繼續,但在忠良這裡聽不到。只是偶爾巡邏的士兵經過門口發出點響聲。

    睡夢中已經第二日,天空魚肚白剛過,忠良被營地中驚呼和叱喝吵醒。神原良政掀開布簾,走進來跪下,「主公上杉家的軍勢到了。」

    營外,亂龍旗,毗字旗迎風飛舞。

    一個大鬍子武將正吼著「關東管領在此,開道,開道。」

    忠良聞聲從長屋的窗口看去,千軍萬馬中不及白馬白袍的身影萬一。身影比想像中要瘦小些的身體,望去感覺卻比山還要高大。

    「只是總覺得有些不和諧的感覺,到底在哪裡呢?」忠良摸著下巴,眼望上杉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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