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使清源煤炭順利轉型成功，醞釀了許久的改制專題討論會今天上午就要召開。作為資方首席代表，司慧珊是具備列席資格的。另外，天豐集團董事長龍嘉慶也在被邀請的名單之內。
彭學禮將美華集團介紹給康毅後，一直沒見到羅宇主動來清源商談合作事宜，康毅也不打算主動拿著熱臉去貼羅宇的冷屁股，清煤改制，本來就是以清源鎮為主所進行的項目，康毅有足夠的耐心等著羅宇親自上門。
他有耐心不假，但時間不等人，康毅初步估算了一下，以兩家集團的實力，加上楊雪峰承諾的貸款，即便美華不參與了，清煤的改制也能順利完成。
專題研討會是由分管國有企業的常務副縣長宋振江主持的，陳星睿就改制方案進行了說明：「我們要打破全民、集體、聘用人員的崗位區別，實行聘用上崗，新上崗的管理層和員工施行基本工資＋績效工資模式。原有的職務、職稱等工作經歷、身份一律存入檔案中。新公司在資產管理使用上，建立和清煤集團的有償服務，以後逐步買斷關係，直至最後脫鉤……」
會場鴉雀無聲，職工們以自己習慣的姿勢思考著，低著頭、側著身子的，雙臂相抱、托著腮的……
「今天來的都是咱清煤的骨幹，星睿同志讓大家議議，是信任大家，充分考慮職工群眾的利益，別一個個蒙著頭不說話，等散會了再亂講一通。」開口說話的是常務副縣長宋振江。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宋振江慣用的腔調，當他遇到明裡支持暗中反對的事情時，這種表達方式可以在不同的人中間取得不同的效果。
康毅扭頭看了宋振江一眼，心中有些不悅乎了，連帶著眉頭輕輕蹙起來，掃了眼陳星睿，又看了看正在低聲交流著的司慧珊、龍嘉慶，暗自心說，這人，似乎來者不善啊。
王久隆暗中碰了下康毅的腿，低聲提醒道：「陶建斌來了以後，姓宋的是第一個向他靠攏的人。」
康毅陡然明白過來，點頭後說道：「我就說嘛，這次會議本來應該由陶建斌親自參加，今天早晨突然間打電話來說有事情要去市裡，過不來了，原來是不想露面，想躲在背後暗中指揮。」
王久隆說：「宋振江為陶建斌衝鋒陷陣，擺明了是不想讓咱們好過啊。」
康毅冷哼一聲，說道：「看他下面怎麼表演吧，人家都不著急，咱急什麼？」
隨著宋振江一番話出口，底下的職工就有炸鍋的趨勢了。
一名老職工迫不及待地問道：「宋縣長，我在清煤工作快二十年了，要是到了新公司，原來在清煤幹的事情就算不作數了嗎？」
宋振江沒言聲，拿起一根煙在桌子上磕了磕，這是個拖延時間的過程，目的是要讓陳星睿或者康毅去解釋。來之前陶建斌囑咐他了，攪混水可以，千萬別表態，讓清煤的管理層和職工們鬧起來為最佳，只要這個目的達成了，你就可以輕輕鬆鬆地在旁邊看戲了。
果不其然，宋振江的話讓陳星睿窩了一肚子火，見宋振江好整以暇地點了煙，成功煽動起了職工的情緒他卻管死不管埋了，便板著臉說道：「這個我給大家解釋一下，原有的身份經歷進入檔案，就是仍然承認一個人的歷史，對於企業關係職工重大利益的問題，比如，養老保險、工齡工資、企業年薪的晉陞等等，仍然要繼續在檔案中記載，當你在回到舊企業時，你的工資水平不會由於離開公司一段時間就受到影響。當然，新公司中對各方面人員的使用，也要看你過去的表現，總不會你原來是礦工，到了新公司就讓你去幹機工的活兒吧。」
沉悶的氣氛被打破了，大家開始交頭接耳。
康毅趁熱打鐵地說：「大家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你們看到了，王書記也在主席台就坐，我和王書記可以代表鎮黨委政府給大家做個承諾，三天之內，我們會出台一個相應的辦法，讓大家去得了，回得來。但是也要有些措施規定，不能像去菜市場買菜，想去就去，想回就回嘍。」
大家哄地笑了，設防的心裡鬆動了一些。
「我跟大家說清楚，到時候新單位拿舊單位好幾倍的工資，怕是想去去不了，去了的就不願意回來了。」王久隆也難得開了回玩笑。
這句話說到了大家心坎兒裡，議論聲比剛才更大了。
宋振江預料的激烈對抗沒有發生，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兒，瞇著眼睛側頭看著一唱一和的康毅和王久隆，心頭惱火，卻又不能拂袖離開，坐在正中位子上，感受著來自左右兩邊不友好的目光，就感覺到屁股底下一陣陣的往外竄火，什麼叫如坐針氈，大概就是這種滋味了。
「萬一發不了那麼多錢咋辦？」又有人提出問題。
康毅看了眼陳星睿，意思是讓他解釋，陳星睿剛想說話，司慧珊接過了話頭：「我保證，只要新公司正式運營，你們拿到手的工資絕對比現在多。」
「你是誰？憑什麼保證？」
司慧珊微微一笑，說：「現在還是一名投資人，清煤集團成立後，會出任集團副董事長一職，不知道憑這個身份做出的保證能不能讓你放心？」
轟的一聲，底下徹底炸開了鍋。
陳星睿笑道：「大家不用對司總的身份進行懷疑，我可以證明，在未來的新公司中，司總將會擔任要職。另外，剛才那個誰提出的問題，我也可以回答你，發多少錢不敢跟你打包票，但可以許諾給你，新公司必須有新機制，有快速的適應市場的能力，精幹高效的生產管理模式，重獎重罰的分配製度。最關鍵的一條是，企業的整體利益是由每一個人的利益構成的，科學的說法就是股份。所以，公司鼓勵大家踴躍參股，大家手持公司的股份，就是新公司的主人。」
人們靜靜地聽著，又一次進入思考。
「陳經理，這公司到底誰當頭兒啊？」
康毅笑著解釋道：「清源鎮政府作為新公司的第一大股東，公司董事長當然得由鎮政府的領導來擔任，不過，這個人選同樣得徵得大多數員工的認可，你們也是有投票權的。」
「那我們就選你康鎮長了，康鎮長，你和陳鎮長來了以後，又是研發采煤機，又是打擊小煤窯，工作水平大家是看在眼裡的，跟著你干大家心裡服氣，你們說是不是？」有人站起來大聲說道。
他的話引起了大家強烈地支持，紛紛表示願意跟著康毅干。
宋振江徹底坐不住了，什麼叫威望，得到職工的擁戴就是威望。可以看出，康毅到清源後的一系列舉措，讓他在職工心目中豎起了巨大的威望。宋振江有些擔心了，照此下去，清源鎮，乃至武陽縣，還有誰能阻止住康毅的步伐？
司慧珊欣慰地笑了，這個男人，值得一輩子擁有。龍嘉慶眼裡則放射出欣喜地光芒，他為自己做出的正確選擇感到由衷高興。
「大家聽我說，這件事情我說了不算，得等到新公司的架子搭起來後按照程序進行選舉。不過我堅信一點，無論由誰來擔任新公司的董事長，都會帶領清煤走出一條康莊大道！」康毅的話擲地有聲。
職工們熱情地鼓起了掌，彷彿已經看到了清煤光輝燦爛的未來。
散會後，大家成群結隊地往外走。
康毅遞給王久隆一根煙，幫他點著火，自己也點上抽了一口，說道：「書記，循環產業園區的申報材料已經出爐了，這幾天我要去省裡跑跑，家裡的事情就顧不上了。」
王久隆邊走邊笑道：「儘管忙你的，家裡也沒啥大事，我聽說這個工業園區好像得往國家計委申報？」
康毅點頭道：「是啊，手續很繁瑣，煤炭資源是國家重點保護資源，地下黑金，挖一點就少一點，所以要跟國家有關部門報批。」
王久隆停住了腳步，問道：「京城那邊，你打算何時動身？」
康毅說道：「只要省裡立項快，我打算從省裡直接去京城。」
「這樣也好，能省不少時間。」
正說著話，趙金輝小跑過來，對康毅說：「縣局劉局長過來了，還有美華集團的羅總，都在鎮黨政辦等著呢。」
康毅笑道：「美華集團的羅宇嗎？」
趙金輝說：「是。」
「早晚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現在知道著急了，早幹嘛去了？讓他等著，耗耗他的耐心。」康毅說道。
「我怎麼跟他解釋？」趙金輝笑著問道。
想了想，康毅說道：「就說我正忙著跟慧康、天豐兩家公司簽合同，暫時抽不出時間來見他。」
趙金輝眼珠子咕嚕一轉，笑嘻嘻地轉身走了。
王久隆指著康毅的鼻子調侃道：「康鎮啊康鎮，你可夠壞的呀，你就不怕把人家嚇跑了？」
「跑？哪那麼容易跑啊，清煤現如今是多大的一塊蛋糕啊，稍微有點眼光的老闆，都恨不得撲上來咬一口。」康毅邊說邊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後哈哈笑道：「劉局你好啊，方便的話請移步清煤來說話吧……什麼什麼？已經問出來啦，田老奎的槍確實是陸晨光給他提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