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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王法不是你王久隆說了算的，劉海東抓人自然有他的理由，況且，王大牛做的那些勾當，你王久隆心裡真沒數？沒有證據，劉海東就敢明目張膽的抓人？你也太小看一名公安局長的智商了吧？
張志遠心裡如是想著，臉上卻不敢表現出哪怕是一丁點的鄙夷。
王久隆正處在暴怒的狀態中，任何人的話他都聽不進去。
其實，大家都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態，王大牛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全吐出來，夠王久隆喝一壺的，他借助暴怒來掩飾心中的焦躁不安，是很正常的事情，這正說明了他的心虛。
「王書記，依我看都是姓康的在背後搞事，劉海東不過是被姓康的頂在前面的槍罷了，大牛進去了，我就不信姓康的會不知道。這個小王八蛋，反了天了，他這是故意給你找不痛快呢，得趕緊想辦法啊，不然……」梁茂奎口不擇言地說。
「不然你個錘子！」王久隆怒喝一聲，兩眼通紅瞪著梁茂奎，怒喝道：「別光說不練，事到如今，你倒是給我想個辦法啊！你們平時那些主意呢？養著你們這些慫包有什麼用？關鍵時刻一個能出主意的人都沒有！」
梁茂奎立刻低下了頭不敢出聲了，他確實沒什麼好主意，叫兩聲吆喝吆喝還行。
沉吟了一番，張志遠說道：「當務之急，得先想辦法把大牛弄出來才行，如果大牛在裡面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後果不堪設想。」
王久隆冷哼一聲，又接了跟煙，吐出一口濃重的煙霧後說道：「我還不知道得把大牛弄出來？但是現在得公安局同意才行。」
咬了咬牙，張志遠建議道：「書記，不如跟康鎮長妥協了吧。」
王久隆一愣，又狠狠地抽了兩口，久久沒有說話，張志遠就知道，他的內心正在做著激烈的掙扎。
「老張，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怎麼胳膊肘子往外拐？這不是拿別人的威風滅自己的士氣麼？」梁茂奎一臉猙獰地說。
張志遠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說真是個傻帽兒，這人怎麼看不出眉眼高低？都火燒眉毛了，死扛著還有什麼意思？如今唯有跟康毅妥協，才能確保大家的安然無恙，不然，大家都得給王大牛陪葬。
當然，這些話張志遠是沒辦法跟傻大黑粗的梁茂奎解釋的，說了他也不懂，梁茂奎就是王久隆的應聲蟲，一個小學都沒畢業的粗鄙漢子，除了會舔王久隆的屁股溝子，他懂個球？
見張志遠望著自己不說話，梁茂奎火氣上來了，他認為張志遠從骨子裡就是看不起他的，指著張志遠的鼻子就想罵娘，被王久隆冷厲的眼神制止了。
歎了口氣，王久隆彷彿下定了決心，搖頭說道：「志遠，給康鎮長打電話吧。」想了想，他又說道：「算了，這個電話我親自打，你們都出去吧。」
他也明白了，張志遠說得沒錯，自從康毅來到清源鎮，似乎清源鎮的一切都像被計劃好了似的，一步步被安排的天衣無縫，這說明了什麼？恐怕不僅僅是說明了縣市兩級領導對康毅的支持，更說明領導層對清源鎮這麼多年來工作不出成績的不滿。不然的話，就康毅這種不講規則的做法，是絕不會贏得上級領導支持的。
現在無畏的抵抗，只能招來上級領導更大的反感，甚至能夠想像到，領導一怒，撤了自己的職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所有這一切，其實都在康毅的預料之中，他康毅認準了自己不敢跟他硬碰硬，所以才會肆無忌憚的在清源開展他的改制大計。
人家有那個實力，即便把事鬧大，鬧到崔立文那裡去，恐怕自己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崔立文是市長不假，但他敢跟市委書記叫板嗎？一切都是未知數。罷了，罷了！他要改革，那就改吧，只要不觸犯到我的利益，你想怎麼改，我成全你。
張志遠、梁茂奎站了起來，腳步沉重地往外走。走到門口的時候，張志遠回過頭來看了一眼，他發現，幾乎是一瞬間，意氣風發的王久隆好像蒼老了十歲，眉心的黑痣也不閃光了，陷在兩道皺紋裡，顯得是那麼的多餘。
閒適的生活讓康毅有些飄飄然，散發著濃郁香氣的黑咖啡將整間臥室渲染的芬芳四溢，捧一本小說讀上一段，思緒隨著小說中的主人公漸漸飄向那未知的世界。
電話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康毅將書放下，翻身拿起了床頭櫃上的大哥大，接通後不耐煩地問道：「誰啊？」
王久隆猛地一愣，掙扎了很久的苦楚心緒隨著這一聲誰啊變得更加苦澀，此刻的他更加強烈的感覺出康毅隱藏在骨子裡的強勢味道。
「康鎮長，我是王久隆，這麼晚了還打電話給你，沒打擾你休息吧？」康毅的行蹤，王久隆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一大早他的秘書就告訴他了，康毅開車去了溢揚。
康毅也是愣了半天神，心說王久隆吃錯藥了吧？怎麼突然跟自己客氣起來了？稍微一想他就明白過來，看樣子，劉海東已經得手了。
嘴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康毅說道：「王書記客氣了，還不到十一點，我正看書呢。」
王久隆呵呵一笑，說道：「康鎮長就是跟我們這些大老粗有所不同啊，這麼晚了還在學習充電，真是讓我深感欽佩。」
康毅咧開嘴笑了笑，心說你要是知道我看得是什麼書，恐怕就不會這麼說了，心裡想著，情不自禁的往旁邊看了一眼，床上赫然放著一本精裝版的《金瓶梅》。
「王書記，這麼晚了打電話來，有事吧？」康毅明知故問道。
王久隆支吾道：「是，今天我讓小裴找來了你對清煤改制的方案認真看了看，說實話，我很震驚啊，經過認真思考，我覺得你的想法是正確的，清源鎮目前經濟發展止步不前，甚至有倒退的跡象，這很不正常。但是看本地實際情況，我們鎮還是大有潛力可挖的，你提出的大力發展煤炭經濟，利用煤炭資源拉動清源的經濟增長，這個思路很好，也具備操作xing。所以，思來想去，我認為鎮上不能再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發展良機了。康鎮長，我代表鎮黨委班子跟你表個態吧，今後你放開手腳去幹，作為黨委書記，我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王久隆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將這番話說完的，話一出口，他感覺到沒來由的鬆了口氣，老臉一片通紅，他相信對面的康毅能夠聽明白他這番話的真實含義，但心臟還是不可抑制的狂跳不止。
康毅無聲地笑了起來，心中的酣暢淋漓不足為外人道也，他知道，王久隆投降認輸了，但他並不想因為王久隆的這番足以打動任何人的慷慨之言就輕易地放過他，康毅明白，清源鎮存在的問題並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想要把清源鎮從沼澤地裡帶出來，還得費一番周折。他實在是不想再出點什麼突發狀況，就把他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平衡局面再次打破了。
「感謝王書記對我工作的支持，發展清源經濟，讓清源百姓過上好日子，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這個，沒什麼好說的。清煤改制的問題，我考慮已久了，對於清煤來說，不轉變經營思路，企業就沒有活路，最終會在市場經濟的浪潮中迷失甚至淘汰掉，我自始至終都相信這一幕也不是王書記你願意看到的。」說到這裡，康毅停住了。
王久隆馬上說道：「是啊，市場經濟是社會化的商品經濟，它具有平等xing、競爭性、法制xing、開放xing的特徵，說白了，產品質量的優劣才是經不經得起市場經濟檢驗的唯一標準。這一點我一開始也沒想明白，讓你康鎮長這麼一說，我算是明白過來了。」
聽了王久隆帶著點自嘲味道的話，康毅笑了，他說道：「從清源鎮的實際情況出發，小煤窯的存在嚴重干阻礙了清煤的發展，小煤窯不除，清煤難有突破性發展。下一步，我準備把工作重心往清理整頓小煤窯的方向靠一下，這也需要王書記大力支持啊。」
王久隆知道這就是康毅提出的條件了，苦笑一聲，他說道：「我的意見是，沒有資質的黑煤窯，該關停就關停，該整頓就整頓，對產量規模不足的小煤窯，能合併的馬上合併。不過，產量和規模都差不多的煤窯，康鎮長你看……」王久隆隱晦的提出了他的要求。
康毅心說，都這時候了，你還想著保留利益呢。康毅也不是個喜歡把事情做絕的人，如果王大牛能本本分分的做生意，康毅也不介意放他一馬。想了一下，他說道：「具體問題具體對待嘛，王書記是清源鎮的老領導了，哪家煤礦有規模，產量高，你心裡一定是有數的。」
王久隆心道，康毅還是不難說話的，爽朗一笑，他說道：「康鎮長，在明天的例行班子會上，我會提出對清煤改制的研究方案，不知道你還有沒有其他要求？」
康毅笑道：「明天的會恐怕我參加不了了，如果可以的話，改期怎麼樣？」
王久隆微笑道：「成，等你回來後再說。」
一樁交易就在兩人不動聲色地機鋒中完成，掛了電話，康毅長出一口氣，他再一次深刻的認識到，官場，不是什麼人都能玩的。
又拿起手機，康毅撥通了劉海東的號碼：「老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