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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羅倩離開的背影，康毅摸了摸鼻子，這個女人還是蠻有味道的，但是，我怎麼就臭流氓了？不就是沒忍住多看了兩眼麼？得，這頂「臭流氓」的帽子一時三刻看來是摘不掉了，認命吧！
回到副市長辦公室，康毅把張海潮的私人物品收拾好，裝進紙箱中，擺在桌面上的張海潮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已經落上了一層灰土，康毅掏出一方手帕仔細擦拭著，目光落在張海潮和煦的笑臉上，淚水禁不住悄然滑落下來。
抹了把眼淚，康毅把照片單獨放進手包裡，抬頭看見正對辦公桌的牆面上懸掛的那副字：敬業樂群，這是張海潮對自己的勉勵。他走過去將之摘了下來，捲好，想想還是自己留下吧。
再次環顧這間既熟悉又陌生的辦公室，康毅一陣傷感，歎了口氣，他抱起紙箱關門離開，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康毅知道，打今兒起，他跟張海潮的緣分徹底終結了……
下樓梯的時候，康毅再次碰到了羅倩，他正想著把張海潮辦公室的鑰匙交公，遇到她也省事了，攔住羅倩的去路，康毅將鑰匙掏出來遞給她說道：「羅秘，這是張市長辦公室以及外面套間的鑰匙，現在交給你，辦公室那邊，麻煩你幫我說一聲吧，我就不專門過去了。」
看著康毅手中的紙箱，羅倩問道：「你去張市長辦公室收拾東西了？」
康毅點頭說：「要不要檢查一下，這些都是張市長的私人物品。」
羅倩意識到康毅誤會了，馬上說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些事情本來是該我做的，只是這幾天太忙了，我……」
康毅搖搖頭：「你不用解釋，大家心裡都有一桿秤，沒別的事情，我先走了。」
倒不是說康毅對羅倩有意見，他還沒小肚雞腸到這個份兒上，只是壓抑在心中的煩躁情緒作祟，讓他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來。
望著康毅的背影，羅倩一腦門子漿糊，剛才還眼珠子滴溜轉一副臭流氓的架勢，怎麼一轉眼又玩上深沉了？這個康毅，搞什麼搞？
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夜涼如水，行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望著不遠處閃爍的霓虹燈，康毅前所未有的心靜。
因為要赴方旭東的約，康毅沒打算麻煩趙金輝，索性一路溜躂著來到農家小院。
農家小院飯莊離宛儀區委很近，雖在鬧市區，但環境卻鬧中取靜。康毅剛到，方旭東就坐著奧迪車來了，打發走司機，方旭東好奇的打量起這座飯莊來，農家小院飯莊風格樸拙，除了牆上掛滿了辣椒、大蔥、大蒜以外，各個包廂也分別以大隊部、民兵連、婦救會命名。服務員都穿著70年代的黃軍裝，男的小平頭，女的扎兩條油辮子，胳膊上帶著一水兒的紅衛兵袖標，帽子上別著**像章。
方旭東掐著腰問康毅：「你是怎麼找到這地方的？」
康毅笑道：「以前跟張市長來過一次，秘書長說要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就想到了這兒。」
方旭東笑著走進康毅訂好的大隊部包廂，看到牆上的畫，笑得差點直不起腰來，牆上用很誇張粗陋的筆法畫著被批、斗的大隊長和婦女主任，模仿的是《山鄉巨變》連環畫的筆法。大隊長脖子上掛的牌子上寫了三個大字——搞破鞋！婦女主任脖子上還真掛了一雙腳尖處有漏洞的破解放鞋。
方旭東指著康毅的鼻子笑罵道：「你小子特意訂這個包廂，是在提醒我，別在女人的問題上犯錯誤嗎？」
康毅嘿嘿一笑，將方旭東讓到正位上，說：「領導不愧是領導，也太善於聯想了，我就是真這麼想，也不敢借畫擬人不是？跟你說句實話吧，我是在用這幅畫提醒自己呢，今後好好工作，一定要做到心無雜念，千萬別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聽完康毅的話，方旭東哈哈大笑，說道：「你小子這方面確實得注意一下，別仗著自己模樣好看就四處泡妞，我告訴你，在官場上混，千萬不能出現男女關係方面的錯誤，為了女人搭上大好的政治前程不值當的。古往今來，多少幹部死在這條路上啊，要引以為戒啊康毅。」
康毅拿起桌上用筷子當旋鈕的鋁壺，給方旭東倒了一杯茶，說：「領導的教誨我謹記心頭，在今後的工作中即使有美色主動投懷送抱，我一咬牙一跺腳，也寧死不從。你工作經驗豐富，辦什麼事說句話都夠我跑半年的，以後你多指點指點我。」
方旭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大麥茶入口稍有些苦澀，仔細回味卻甘美醇香、風味獨特，放下茶杯，方旭東說道：「康毅，你也知道我是個什麼脾氣的人，這些沒營養的話就不要說了，讓服務員走菜吧，咱們邊吃邊聊。」
康毅含笑答應了一聲，按了下桌上的鈴，服務員微笑著走了進來，康毅讓她走菜，服務員下去準備。
這頓飯吃的是用劈柴棒子燒大鐵鍋燉的柴雞和野生鯽魚，再加上玉米面的貼餅子，玉米小燒鍋酒，兩個人吃的其樂融融。
共同喝了一杯，方旭東扯到了正題上：「康毅，今天下午你那番話，確有其事？」
康毅放下酒杯，掏出煙敬給方旭東一支，點頭道：「這麼大的事情，我豈能信口開河，不瞞秘書長說，省裡把楊書記派來溢揚處理張市長的身後事，就是對他的考察，現在基本上已經定下來了，不如意外的話，最多一個禮拜，楊書記就來上任。」
方旭東夾了一筷子雞肉，放進嘴裡慢慢咀嚼，他深邃的眼眸死死盯住眼前的筷子，似乎在權衡著什麼，片刻後，他問道：「康毅，你知道王書記的去處嗎？」
康毅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有很大可能性王書記要離開溢揚了，既然楊書記要來，市裡哪有多餘的位子安排王書記？到了他這個層次，相匹配的位子也就剩下人大、政協了，讓他退二線，他恐怕不甘心。」康毅沒說實話，他從楊雪峰嘴裡瞭解到，省裡對如何安置王萬忠已經有了定論，王萬忠即將調任省建委擔任一把手，對王萬忠來說，這個結果不算壞，起碼比把他弄到閒職上掛起來強很多。
「秘書長，你怎麼想起來問這個了？」康毅不解的問道。
方旭東笑了笑，說道：「認真說起來，我也算王書記提拔的幹部，雖然不受他重視，但是人嘛，總得常懷感恩之心。好了，不說這個了，說說你怎麼瞄上我的吧，別跟我打馬虎眼啊，別看我整天兩耳不聞窗外事，說句大話，其實心裡明鏡似的。」
康毅被方旭東的話逗笑了，拿起火機點了煙，抽了一口後嚴肅地說道：「楊書記知道溢揚複雜，需要有個熟悉溢揚情況的人幫他理清脈絡，就問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推薦給他。你知道我的，來溢揚這大半年，也是一心只讀金瓶梅，平時打交道的人不多，市委市政委的幹部就更談不上瞭解了，思來想去，也就是秘書長你，讓我很敬重，所以我就把你推薦給了楊書記。不是我拍你馬屁啊，市政府這麼多幹部，真幹事的沒幾個，都是些溜鬚拍馬、曲意逢迎之輩，唯有秘書長你，立身正、品格高，有幹一番事業的決心，即使被領導排擠了，也不會自暴自棄，反而更加努力的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的事業中去。一個人能力有大小，但是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於人民的人……」
「停！停！stop！」方旭東被康毅誇得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情急之下英文都脫口而出，趕緊喊停了他，說道：「康毅啊，我怎麼感覺你說的不是我，更像是白求恩啊？我怎麼沒發現自個兒身上有這麼多優點啊？你再這樣說下去，我真坐不住了。」
康毅哈哈大笑起來，笑完後他繼續說：「秘書長，後面那段你可以當我是胡謅，前面絕對不是刻意奉承你，」將煙蒂掐滅，康毅正色道：「溢揚的情況你比我清楚，楊書記到任後有多難打開局面想必你心裡也清楚，其他的暫且不說，市長崔立文這只攔路虎只要站出來吼兩聲，就夠楊書記喝一壺的。」
方旭東又點了一支煙沉思起來，康毅向楊雪峰推薦他，果然不是沒理由的，天上往下掉餡餅這種好事，不會無緣無故砸到他頭上。康毅走後，方旭東就想明白了，康毅不會無緣無故的跟他套近乎，難道是……都說康毅找到了新靠山，傳言未必可信，但還有一句話，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對他來說，這是一次機會，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把握住了，前途一片光明。問題是，自己有能力幫助楊雪峰破局嗎？
投靠到市委書記的陣營中，固然吸引力十足，但市委書記也是量才適用的，一旦得不到認可，下場會很悲慘。
方旭東內心劇烈地掙扎著，兩個聲音在同時吶喊，一個說：「安分守己的過日子不好嗎？歲數不小了，別折騰了。」另一個說：「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把握住啊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