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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麼平淡無奇的過，一連一周，康毅都沒去市政府走一走，張海潮人都不在了，他去了也沒事幹，再一個，本來人緣就不好的他也不願意人前人後的自討沒趣，乾脆窩在家裡看看書，這倒讓他把丟了多年的專業知識又撿了回來。
楊雪峰交代的事情他倒是沒忘，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跟方旭東見面，以他對方旭東的瞭解，貿然找上門去，這位性格耿直的領導勢必會心中起疑，說不定還會把他趕出來。
就在康毅急得抓耳撓腮之際，方旭東主動找上了他。
市政府辦公室打來電話，說是方秘書長要瞭解國有企業改制的問題，先前張市長有過這方面的調研，有些調研文件還鎖在張市長的辦公桌抽屜裡，記得康毅有張市長辦公桌的鑰匙，問他有沒有時間去市政府一趟，把抽屜打開，將文件找出來上交給方秘書長。
康毅答應下來，打車去了市政府。
再次邁進張海潮的辦公室時，到處都是灰塵的房間早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喧囂，令康毅唏噓不已。
打開辦公桌抽屜，找出了一沓文件，康毅走了出去，但他沒有鎖門，心裡想著，把文件交給方旭東後，再過來把張海潮遺留在辦公室的私人物品收拾一下，抽時間送到他省城的家裡去。
方旭東沒想到一貫不怎麼聽招呼的康毅這麼快就趕了過來，心下詫異的同時，細一想也就釋然了，說到底，康毅現如今的境況也不同往日了，張海潮在的時候，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想幹嘛幹嘛，張海潮這一死，馬上就有人對他落井下石，真可謂是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啊。
看著康毅微笑的臉，方旭東內心中竟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他的處境比康毅強不了多少，雖說在市政府這邊還分管著經濟政策理論研究室、法制辦等部門，卻也是丫鬟拿鑰匙——當家不主事。
「康毅來了，坐。」方旭東笑著從辦公桌後面繞出來，跟康毅握手後把他讓到沙發上坐下。
「秘書長，這是你要的文件，大多是張市長的手稿，我稍微整理了一下，請你過目。」如果說市政府大院裡還有誰深得康毅佩服，那麼，方旭東算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市政府大大小小七八個副秘書長，隨便拎出來一個就是八面玲瓏、心思縝密之輩，唯有方旭東這個典型的知識分子，做人不卑不亢、做官一身正氣，在一眾副秘書長行列中，顯得有些另類。
方旭東將文件接過來翻了翻，看著蒼勁有力的字跡躍然於紙上，彷彿張海潮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一時竟有些失神了。
合上文件，方旭東歎了口氣，對康毅說道：「從這些文件上就能看出，張市長對國企改制工作是真上了心，可惜……」
可惜什麼，方旭東沒有說，但康毅明白，可惜張海潮走得太突然了。
康毅問道：「秘書長，你要這些文件幹嘛用？」
方旭東遞給康毅一支煙，笑著說道：「今天市政府開常務會議，調整了各位副市長的工作分工，蔣市長接過了張市長分管的攤子，他對國企改制工作不熟悉，讓我找些資料幫助他盡快熟悉起來。」
蔣效瑜分管了國企改制，讓康毅警覺起來，蓋因為蔣效瑜是市長崔立文的人，崔立文將這塊工作交給他分管，其目的不言自明。
看著方旭東對他毫不隱瞞，康毅心存感激地說道：「秘書長，多謝啊，我好長時間沒過來了，消息閉塞。」
方旭東呵呵一笑，擺手說：「沒什麼，你小子最近日子不好過吧？聽說你要下去？」
康毅微笑道：「談不上好過不好過，你知道我的，我這人不喜歡被束縛，下去幹兩年未必是壞事。」
磕了磕煙灰，方旭東蹙眉道：「是啊，都說無限風光在險峰，站在險峰上的人也得提防著有掉落懸崖的危險，你這個決定不錯，下去幹兩年磨磨性子也是好事。」
康毅說道：「不管怎麼說，在市政府這半年，得感謝領導你對我的關照啊，領導賞個面子，讓我請你吃頓飯吧。」
方旭東笑了起來，盯住康毅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他似的說道：「你小子少給我戴高帽子，我關照你什麼了？我煩你還來不及。」
康毅嬉皮笑臉地說：「怎麼沒關照我，我記得有一次……」
方旭東打斷了康毅的話，毫不留情的黑著臉說道：「得！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有點反常啊，你該不會有什麼事求我吧？有事說事啊，少拿這些膩歪人的話挑戰我的忍耐極限。」
康毅早就料到了會是這麼個結果，苦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秘書長，我敬重你是個不畏強權的好官，我就實話實說吧，市裡目前的狀況想必你也能看得清，省裡對市裡最近幾年來的發展滯後情況非常不滿，再加上出了張市長這攤子事，換人是必然的。秘書長，得早作準備啊。」
方旭東雙瞳猛地一縮，對康毅這番帶著強烈暗示味道的話十分驚訝，心想，難道這小子知道些什麼？最近有消息瘋傳，張海潮的死並未給康毅帶來實質性的打擊，反而讓他找到了新靠山，省紀委副書記楊雪峰對康毅很欣賞。難不成楊雪峰會取代王萬忠成為溢揚市委書記？
看著康毅嚴肅的表情，再結合王萬忠最近低調的行事作風，方旭東愈發感覺到外面的傳言不是空穴來風，康毅這小子確實跟楊雪峰過從甚密，甚至兩人的來往比外人想像的還要密切。
那麼，康毅為什麼要把這些告訴自己呢？難道是即將履新的楊雪峰看上了自己？
方旭東百思不得其解，他覺得有必要跟康毅好好聊聊了，吁了口氣，他說道：「晚上你安排個地方，安靜一點的，咱們見面聊。」
康毅也知道這裡不是個說話的地方，見目的達到了，便笑著站了起來，說道：「我安排好後回頭給你打電話，秘書長，我得去張市長辦公室收拾些私人物品，就不打擾你工作了。」
方旭東沒有起身相送，微笑著沖康毅擺擺手，目送他出門。久歷官場的他，分寸把握得極好，在這麼個敏感時期，不定有多少雙眼睛死死盯住他的辦公室呢，讓別人看到他和康毅來往頗多，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無中生有的事情渲染的婦孺皆知。
出了門的康毅，迎面碰上了羅倩，一個禮拜不見，羅倩瘦了很多，大概是因為久病初癒的緣故，整個人看上去無精打采的。
羅倩沒想到會在走廊裡看到康毅，微微有些驚訝，但被她很好的掩飾過去了，「康秘書，今天怎麼有時間過來了？」羅倩不無嘲諷地問道。
康毅咧嘴一笑，說道：「來給方秘書長找些文件，羅秘病好了？」
聽康毅提起生病的事情，羅倩收起了嘲諷的表情，微一點頭，說：「住了兩天醫院，好得差不多了，對了，還得感謝你把我送到了醫院，我甦醒後才知道，你和小趙忙前忙後的，倒是讓你費心了。」
羅倩聞言軟語的話攪得康毅內心一陣悸動，禁不住開玩笑道：「羅秘，光嘴上感謝不行啊，你得拿出點實際行動來報答報答我這個恩人才行。」
見康毅有蹬鼻子上臉的趨勢，羅倩俏臉一冷，防備似的說道：「你想幹什麼？」
康毅也愣了，隨即反應過來，笑著說道：「秘書長，你也太敏感了吧？我只是想敲你一頓飯而已，可沒敢想別的。算了算了，看你這反應就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是沒有位置的。」
羅倩噗嗤笑了起來，美人一笑褰珠箔，倒是晃了康毅的眼。
「請吃飯呀？我請你你敢去嗎？」羅倩挑釁的望著康毅，那眼神分明是不相信康毅敢接受邀請。
康毅抿嘴一笑，說道：「我有啥不敢的，你說地方，我准去。」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羅倩這時候有些後悔自己口快了，但她又不是個肯認輸的人，緊咬著櫻唇說道：「今天晚上，紫羅蘭餐廳，不見不散。」
康毅撓撓頭，說道：「今天晚上不行啊，我已經有約了。」
羅倩鬆了口氣，嫣然一笑說：「康毅，可別說我不請你啊，是你自己沒時間的。」
康毅咬著牙說道：「算你狠！」
羅倩哈哈大笑，連帶著胸前的峰巒疊嶂都跟著顫抖不已，見康毅猥瑣的眼神瞥過來，羅倩剜了他一眼，氣憤地說了句：「臭流氓！」說完後踩著高跟鞋翩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