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恍如恆星臨終的絕唱爆發之後,奔騰而起的恐怖氣浪匯聚成蘑菇狀的輪廓,衝上雲霄之後漸漸散去,縷縷陽光透過那稀薄的烏雲,照亮了下方的風景。
原本紅砂血肉交織的地面,凹陷出一個直徑數十米的圓形巨坑,光滑如鏡,覆蓋著一層紅砂被劇烈極限的高溫蒸騰而起的結晶體,宛如琉璃般的水晶湖面,反射出無數斑斕的霞光。
那條觸手交織的血肉巨龍,被那隕落爆發的光焰的摧毀的灰飛煙滅,貼近的大半身軀直接蒸騰霧化。一眼望去,直到數百米開外的地方,才依稀看得到頑強的紫色肉塊觸手,頑強地在地上零散蠕動。
彭的一聲轟響,從上百米的高空,直直砸下一道人影,震起一道波濤似的氣浪,筆直有力的雙腿重重踏在那結晶鏡面上,嘎吱連綿的聲音緩緩響起,砸出無數細密的蛛網裂紋,深深陷了進去。這位渾身上下散發著蠻荒巨獸氣息的巨漢,將腿緩緩拔了出來,低頭望著崩壞的風景,臉色皺成一團。
「不對勁……這放在現實之中,相當於百萬當量氫彈爆炸的威力,更是蘊含專門針對意識的破滅刀意,應該將這片神域洞穿崩壞,暴露出核心才對……」
「因為神靈最後的屏障……」高空之中陡然閃過一道閃電,夜女士施施然躍下飛毯,足踏虛空般一步步走到地面。解釋道:「根據我所收集的資料,單純的物質破壞,對於『概念性』的神域毫無意義,就算真投放幾百枚核彈,也不過是暫時將這片大地摧毀,轉眼自動『讀檔復原』而已。原本憑借那位英雄的『恆星破滅之意』,其實可以直接一次成功。」
這位女士忽然歎了口氣,低下身子,看著緩緩蠕動的地面砂礫。
「只是沒想到這個蠢貨難得聰明了一把,將所有的『祈並者』——由信仰它的靈魂化作的無面者和觸手,主動迎了上來。畢竟那一招真正的核心,只是一縷被截取的瞬間意識,質雖然可怕,但量微不足道。被緩了一緩,只造成這種永久存在的『傷疤』。」她冷笑了一聲,「不過它應該已經因為連番的打擊,陷入暫時的沉睡了,沒有任何抵抗的餘力,我們剩下要做的,只要在離開之前,挖出它的核心而已!」
「不。」身旁的永生隊長突然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你忘記了一件事,這傢伙與其他單純的神祇不同,可是『活』著的啊……」
夜女士悚然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天邊響起高速震動如蚊嗡嘈雜的聲音,地平線的盡頭,倏然滑出一道遮天蔽日的黑影,兩條斜長的龍翼略過大地,分開兩道長長的氣浪。巨大的獸影如傳說的『鯤鵬巨獸』,帶著勢不可擋的狂暴急速撲來。
但靠近了分毫,那雖然威嚴龐大的紅龍身上,佈滿了未結疤的淒慘血口,那右邊的羽翼之上,破破爛爛滿是漏風的窟窿,這遍體鱗傷卻狂暴憤怒之龍——正是它最後的底牌,與巴哈姆特—零式纏鬥重傷的肉身!
「嘖……」敏銳感應到天上那條邪龍的惡毒目光,一身休閒打扮的永生隊長不屑地呸了一聲,卻露出野獸般掠食的燦爛笑容,獰笑著說道:「真以為勝券在握了?我還沒嘗試過……屠龍的滋味呢!」
又來了……夜女士歎了口氣,知道他那蘊含在血脈中的躁動發作,遠遠地避了開來,卻不是為了進行遠程支援,因為她早已清楚,雖然這個傢伙平時冷靜陰沉,一旦發狂,可是**裸的毫無拘束的『怪物』啊!
「吼——————」
這個男人猛然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咆哮,竟以一人之力,將那吞天巨獸的氣勢硬生生壓了下去。嶄新的西式服裝,隨著他身體的緩緩膨脹,一寸寸崩裂成破碎的布條,那虯結隆起的恐怖肌肉張裂彈起,浮現出淡淡的深綠。不同於菲爾被「傑諾瓦」感染的侵蝕一切的幽冷慘綠,而是恍如盛夏中的成蔭林海,帶著洶騰突出的碧綠生命之海的咆哮!
轉眼之間,這個原本就魁梧強壯的硬漢男人,已經化成七八米高的深綠魔神,渾身隆起的肌肉,扭曲成一張鋼鐵之網,發出牛筋崩裂的嘎吱聲,他隱現人形輪廓的碩大頭顱抬起,血紅的眼眸望向那衝刺而下的龍影,鋼柱般的粗壯大腿往地上猛然一踏。
彭————
一道翻滾的氣浪呈圓形轟然炸開,平靜的水晶鏡面,直接崩裂成無數細小的玻璃碎片飛散,一道綠影如導彈一般沖天而起,轉眼飆出數十米的高空,主動撞向那遮天的龍身!
「真可怕……明明同樣是『白銀英雄』,『傳奇模板』的綠巨人,居然比查爾斯強了十倍不止!」看著深紅的巨龍發出痛楚的咆哮,與那彈飛而起的綠影糾纏不休。隱藏在暗處的光頭女人,歎了口氣。
………………
而這激烈戰場上千米外的另一邊,地面數十米的深處,蠕動著血肉碎塊,纏繞著成一個雜色的肉繭,如同心臟一般,緩緩跳動,隱約露出人形的輪廓。
慘綠色的色調在右邊蠕動,紫紅的流光一點點覆蓋,兩種奇異的色調融合成斑斕的冷光,光與影的交界覆蓋到沉睡的少年身上,讓他陷入一種劇烈的魔怔和迷離之中,無法自拔。
羅宇彷彿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夢如人生,支離破碎。
其實,那個下午,他放縱的那個網吧玩耍,在小迪那失望的目光中,墮落無言。那一天,他愉快的打了幾盤英雄聯盟,沉溺在虛擬的廝殺和勝利中,最後花光了口袋的最後一點兒錢幣,失落的回到了家裡。
然後第二天,接到如墜地獄的噩耗——精神恍惚的小迪,沒能避開迎面駛過的黑車,含苞尚未綻放,就香消玉殞。
一切都是他逃避發生的『災難』的妄想,這個世上,也根本不存在什麼不科學的「被選中者」。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世界,冰冷的物質法則主宰一切的規律,粉碎所有虛妄的不著邊際的幻想。
沒有那些奇異的力量的幫助,也沒有那無盡世界的支援,他在剩下的那個如姐如妻的少女失望的眼神中,磕磕巴巴的走完了高中的路程。哪怕曾經也想過拚命的追趕她的腳步,但耗盡了所有的力氣,用盡了自己可憐的智慧,也無濟於事,兩人的差距依舊越來越遠。
他和艾靜的分歧隨著差距而成長,她漸漸有了其他的朋友,結交了另一個能夠進入她內心的男人,不同於自己的笨拙、無能。那個人優雅英俊,富有而驚才艷艷,艾靜漸漸憑著自己的努力,進入了社會的上層,與那些最頂尖的名流共舞,如同驕傲的天鵝ziyou的飛翔在這個精彩的世界。
兩人不約而同,以各自的方式,永遠離開這片曾經立下永不分離誓言的故鄉,永不回頭,刻意遺忘那個消失在過去的倔強少女。
而他則也一年年長大,勉強憑著不算太差的成績進入了一個二流的大學,在那裡渾渾噩噩度過了四年,與女孩兒的聯繫也慢慢減少,最後徹底斷開。在踏入冰冷的社會之後,他須溜拍馬,他送禮諂媚,終於進入了一個基層的單位,讓自己不至於餓死,如同一隻陷入漩渦的螞蟻,掙扎在這個令人絕望的世界。
有時,他會騎著自行車,穿著便宜的地攤西服,路過那高樓大廈,路過那頂級的俱樂部,看著那些美麗優雅的男女進進出出。卑微的如同仰望天鵝的螞蟻,然後擦了擦額角的汗漬,繼續前行。
後來,他們再次相遇,童年的羈絆已經幾乎消失殆盡。她只是靜靜的將昔日一起長大的少年當做一個不得意的普通朋友。用自己的力量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像小時候一樣,偷偷的幫他解開人生的最後一個難題,然後全身心陪著自己的丈夫,遊走於自己的幸福之中。
無數年過去了,昔日的少年漸漸長大,漸漸變老,最後眼也近視了,耳朵有些聾了。他最喜歡做的,就是駝著背,艱難的杵著枴杖,獨自行走在依舊喧鬧的城市裡,看著那些天真的孩子們嬉戲玩耍,他知道,其中那個可愛的女孩子,就是那個熟悉的人兒的孫女,她總會陪著自己的老頭,來慈愛的接著孫女回家。
最後一次見到艾靜,是在那已經肅穆的黑色教堂,她已經安靜的睡著了,一臉的平靜安詳,雖然她的兒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奶奶會邀請這位狼狽佝僂的老人,更不知道,為什麼這位顫巍巍的老人,帶著某種悲哀的情緒,用那乾枯瘦弱的手,輕輕撫上那透明的水晶棺,流下淚水。
兩種慘烈的痛苦,一種兇猛而劇烈,一種刻毒而綿長。
一個人的一生,如同一道小小的浪花,在那平靜的命運長河中短暫存在,而又轉眼即逝。
一切歸於黑暗的永寂之中。
羅宇的身影緩緩浮現,他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兩個漆黑的人影,靜靜站立在他的前方,露出熟悉的輪廓。
慘綠色的幽光之下,是左邊那佝僂而微曲的人影,白髮蒼蒼,蒼老的面容依稀看出他自己的影子,茫然地注視著羅宇,這是他夢中的最後結局。
右邊的臃腫而壯碩的體型,卻發出風箱一般急促的喘息,透過紫紅的微光,看出這只漆黑毛髮的棕熊之上,呆滯的眼眸望過來,帶著單純渴望新鮮血肉的貪婪,露出恐怖的笑容,殘缺的肢體,洞開的胸膛露出黑色的內臟,這是他重生以來,無數次夢中浮現的影子。
「拼盡所有,也追不上她們的腳步,最重的結尾,也不過是一無所有。」那頭髮花白的老人抬起頭,蒼老而悲涼的聲音響起。
「你想知道最後發生的事情麼……你心裡最害怕的事實?」被病毒破壞的咽喉,發出嘶啞喘息的聲音,屍骨般的黑熊抬起頭,露出破洞的頭顱上一枚血跡斑斑的白色髮夾,緩緩地闡述著:「啊哈,多麼有趣?拚命想要守護的東西,到頭來,被化為喪屍的自己……一口一口吃掉。」
「在她們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爬起來,在她們悲慘的哭泣中,一點點徹底融為一體,那兩個傻女人,到死還不肯離開……簡直傻透了啊!」這頭黑熊慘然一笑,渾濁灰白的眼眶,若有若無溢出微光。
兩種選擇,兩道不同的絕望之路,隨著羅宇的思緒渾濁分散,慘綠和紫紅的邪異光芒此起彼伏,搖擺不定。他們之間距離卻是一點點縮短,羅宇愈發靠近了兩個不同的「自己」。
源自心靈漏洞,分別被來自不同世界的恐怖感染具現的兩種心魔,等待著他最後的抉擇。
(ps:
晚上碼字的時候,電腦再次抽風,兩個小時死機四次-.-難道冥冥中有人不讓我寫出來麼?可惜小看了節操帝的意志啊……
話說,這是兩條平行世界的最終結果……才怪!
嘖嘖,話說,要是讓書友你們來選擇的話,兩種絕望,寧願浸入哪一種呢?
我打賭你們猜不到下面的情節展開。
這是百分之百的爽文
-.-節操帝小熊,從不虐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