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天空漆黑一片,月亮和星星也都隱進了雲中。
快活林深處的正道四大派駐地上,一座座略顯簡陋的木屋成環形而建,共分為四部分,首尾相望,燈火通明。
「吱呀。」木門輕響,薛劍生推門而出,無盡的黑暗,立即如潮水般湧了過來。
托沒有弟子願意和他同屋的福,薛劍生自己居住了一間,夜半房中寂靜無比,他忍不住一遍遍回想起捨身救林若雨的一幕。心中煩亂,他輾轉反側許久,依然沒有絲毫睡意,於是乾脆走出來吹吹夜風,讓頭腦清醒清醒。
森林的夜,伸手不見五指,除了守衛警戒弟子的腳步聲,耳中聽不到別的聲音。信步走去,薛劍生沿著營地慢慢踱著,心情也緩緩平靜了下來。
黃昏時分,他們一眾人終於來到了營地。林若雨的獨自而回,給崑崙劍派帶來了不小的震撼,不過在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後,大家反而對她能夠全身退感到一陣欣慰。至於薛劍生,崑崙劍派的人則自始至終連問都沒問,只有不時投去的不屑目光和嗤笑。
想起林若雨當時憤怒的目光,薛劍生只是一笑了之。經過這麼多年的鍛煉,他的情緒早已經不會再被別人的流言蜚語所左右。
「誰?」不遠處的樹影中,一個熟悉的冰冷聲音厲聲喝問道。
薛劍生聞聲一愣,說道:「小雨,是我,怎麼你也還沒有睡?」
神識放出,薛劍生看到林若雨在黑暗中一陣手忙腳亂,心裡不禁偷笑了一聲。
「是啊,心裡總是想著白天發生的事情,怎麼也睡不著,所以出來散散心。」林若雨羞澀一笑,低聲說道,「突然之間,我發現自己原來還是這麼弱小,曾經我說過要保護你的,想不到最後卻是你保護了我。」。
「傻丫頭,又在說什麼傻話,你如今可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去保護你保護誰?」薛劍生笑著向她走去,柔聲說道,「以後不管有任何事情,你都只管告訴劍生哥哥,哥哥幫你撐著。」
「是哥哥嗎?」林若雨心中沒來由地一酸,輕聲低語道。
薛劍生笑道:「當然是哥哥,你和雪兒從小都是我最親的妹妹,只要有我薛劍生活著一天,我便會拚命保護你們一天。對了,我昨天好像找到雪兒了,她和我印象中的雪兒非常像。」
「噤聲!」薛劍生的臉色忽然一變,抬手摀住林若雨的嘴巴,同時將神識盡可能放了出去。在他的神識之中,一個人影從不遠處一閃而過,正是蜀山劍派的司空雨夜。
「發生了什麼事情?雪兒?你真的找到她了?」薛劍生剛剛放開手,林若雨便立即開口問道。
薛劍生急著要去追司空雨夜,連忙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等我回來以後再慢慢告訴你。現在我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我沒有及時趕回來,注意提防蜀山劍派的司空雨夜,他的身份有問題。」
匆忙說完,他也沒等林若雨作出反應,便立刻閃身飛起,悄悄向司空雨夜的身影追去。
清冷的夜風吹過,望著那在如墨般濃得像化不開的夜色中,漸行漸遠的身影,林若雨渾身一個激靈,突然有些失神。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疊。從小時候那總是為她遮風擋雨愛護有加的背影,到他在廚房時那滿眼中一片死灰的瞳仁,再到後山上逐漸開朗起來的笑臉,最後定格成在眼前一閃而逝的紫芒。
這還是當年那個無依無靠,遭到無數人鄙視和白眼,只能獨自一個人守著孤獨,默默承受遍體鱗傷的少年嗎?
這些年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彼此之間的感情,就是不想讓這棵本可以茁壯成長的小樹苗,過早地在世態炎涼中凋亡。而如今,不知不覺之中,原來他竟果然已經長成參天大樹,可以再如小時候一般,為自己遮風擋雨了嗎?
夜風吹過,輕撫起她整齊的裙角和柔順的髮絲,他光潔清麗的側臉,猶如盛開的雪蓮,聖潔而堅定。
「那是逍遙派的方向。」林若雨的臉上滿是擔憂之色,緊咬著嘴唇低聲道。隨後她的身上綠芒一閃,腳下輕輕一點,毫不猶豫向著薛劍生離去的方向飛去。
夜色如水,四野無人。清涼的晚風悄悄吹過,拂動夜色裡的樹梢枝頭。
樹林裡頭,一前一後兩道模糊的身影,正如同閃電般,以一種驚人的速飛快移動著。此時的司空雨夜,氣息悠長,身體靈活,動作輕盈,身上的真氣如浪濤般澎湃洶湧,綿延不息。疾速飛行中,他熟練地不斷改變著方向,以詭異莫測的身法悄然前進。
「嗯?」緊跟在他身後的薛劍生眉頭一皺,雙腳即將踏上他落腳之地時,雙掌驀地虛空向下一按,真氣洶湧拍在旁邊的樹上,藉著這反震之力凌空飛起,再次緊追上去。
一路上,司空雨夜經過了許多擁有微弱靈力波動的地方,無不是一處處佈置隱秘的陣法。藉著神識的靈敏,薛劍生才能夠及時發現,然後沿著他走過的路線躲了過去。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司空雨夜竟然還是一名暗器高手,偶爾會在踩過的地方丟下見血封喉的極細銀針。
經過十幾次成功的閃躲,薛劍生也終於完全在森林裡迷失了方向,只好繼續跟著司空雨夜繼續向前。
又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司空雨夜輕車熟路地來到快活林深處,薛劍生則一直隱藏氣息,不遠不近地跟在他身後一百多米以外。
在一處四面綠樹環繞的空地處,司空雨夜終於停了下來,而他的前方,隱約有一個挺拔的身影早已等待著他。薛劍生在樹叢中小心藏好,然後將神識集中到那身影之上,那人緩緩轉過身來,赫然正是白天時逃走的逍遙子。
「小夜,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看到司空雨夜,逍遙子的眼中閃過一絲激動之色,微笑著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