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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六章 南洋捐款 文 / 落魄三哥

    陳大少爺的臨時住處並非什麼飯店,而是梁宇皋托朋友在象眼街租下的一棟老宅院,典型的昆明風格,三坊一照壁,二層土木結構單簷走馬轉角樓,西式門面。

    沒有參加接風宴的陳長壽,已把從香港轉道而來的陳良、李香梅、五月紅、張慶喜等人和匯通銀行總經理丁懷慶一家從機場接了過來,陳大少爺等人走進院子時,剛吃完晚飯的他們正在各自房間收拾行李。

    「祖兒,你把我們騙得好苦啊!」

    一見陳大少爺,五月紅的淚水便奪眶而出,李香梅也梨花帶雨,泣不成聲。而聞訊跑出來的丁懷慶一家則好奇地上下打量著,想知道這位英雄姑爺到底長什麼樣。陳良身邊還站著三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臉激動不已的表情,想打招呼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現在不是一切都平安無事了嗎?」

    陳大少爺笑了笑,隨即轉過身去,恭恭敬敬地介紹道:「三爺爺,這兩位就是孫兒的三姨娘和四姨娘,雖說已經改嫁了,但在孫兒心裡還是一家人。」

    太荒唐了,真是有辱門楣。

    可想到這麼安排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陳洪真暗歎了一口氣,和聲細語地說:「家門不幸,讓你們受苦了。祖兒說得對,不管到什麼時候,不管跟誰姓,我們還是一家人。」

    老祖宗和藹可親,一直忐忑不安的李香梅這才鬆下口氣,連忙上前深深鞠了一躬,「香梅見過三叔公,祝您老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或許太緊張,一時間口不擇詞,搞得像拜壽似的。陳洪真擺了擺手,「既然是一家人,那就無需多禮,坐了半天飛機你們也累了,早點進去休息,我跟祖兒還有話說。」

    「是,三叔公。」

    她倆剛退到一邊,陳良身邊的三個年輕人連忙上前行禮,「醒風、醒成、醒銘見過三爺爺。」

    「好了,都起來吧,」陳洪真假作生氣地狠瞪了他們一眼,轉身笑道:「祖兒,他們就是你樹仁叔的三位公子,不好好唸書,整天嚷嚷著要回國抗戰,你看著安排一下。」

    不等陳大少爺開口,個子最高的楊醒風就口無遮攔地說:「繼祖哥,之前可把我給嚇壞了,還以為你真鐵了心當漢奸呢,沒想到原來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還一下子幹掉四個鬼子將軍,打虎不離親兄弟,從今往後我們就跟你了。」

    「是啊是啊,帶我們一起打鬼子,也讓他們見識見識我霞楊植德堂的厲害。」

    陳大少爺笑而不語,年齡最小的楊醒銘更是一連諂笑著說:「繼祖哥,連忠義都當上營長了,怎麼著也給我們個連長幹幹吧?」

    「鬼子是那麼好打的嗎?」陳大少爺突然臉色一正,大聲喊道:「陳排長!」

    「有。」陳長壽應了一聲,跑步上前。

    「把他們編入警衛排,今晚就開始上崗,對了……找幾身士兵軍服,別嘻嘻哈哈的沒個兵樣。」

    「是!」

    楊醒銘急了,頓時嚷嚷道:「不行不行,我不能當大頭兵,傳出去會被人笑死的。繼祖哥,給點面子好不好?」

    他們三個只是頭一撥,後面還有邱氏龍山堂、謝氏石堂和林氏龍山堂的十幾個二世祖,陳大少爺哪能開這個先例,掏出香煙點上一根,面無表情地說:「軍中無戲言,願幹就去換衣服,不願幹趁早買機票滾蛋。」

    還是大哥楊醒風明事理,跟弟弟們對視了一眼,毅然說道:「既然來了我們就沒打算回去,大頭兵就大頭兵,只要能打鬼子,讓我們幹什麼都行。」

    算上原上海留守處的十幾號人,陳長壽勉強湊夠兩個班,用西南運輸處特別黨部主任陳寶驊提供的武器,正式負責起陳大少爺等人的安全。

    這邊剛安排好,丁懷慶夫婦又迎了上來。面對名義上的岳父岳母,陳大少爺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梁衛華感覺有些好笑,立馬解圍道:「丁先生、丁夫人,令千金一切安好,正隨大部隊由陸路往這邊趕。」

    「小女不懂事,淨給陳將軍和梁將軍添麻煩。」

    丁懷慶是被綁上船的,現已真相大白,陳大少爺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他們全家安全,但說起話來還是有些言不由衷。

    年輕人之間的事陳洪真不想管,也管不了,看著陳大少爺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又不得不接過話茬,「丁先生,儘管事出有因,但讓您在經濟上有所損失也是不爭的事實。陳氏穎川堂做事光明磊落,一應損失全由我們來承擔。」

    損失的確很大,但丁懷慶怎麼也不敢由眼前這位道骨仙風的南洋老者來承擔,連連搖頭道:「陳老先生言重了,小女少不經事,惹此滔天大禍,要不是陳將軍出手相救,後果將不堪設想。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在下感謝還來不及呢,豈敢再讓您老破費?」

    令陳大少爺哭笑不得是,丁夫人竟滿面笑容地說:「是啊是啊,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之前是我們家懷慶做得不對,為了那點虛名連婚禮都沒參加,您老大人大量,看在小女的份上千萬別跟他計較。」

    「丁太太,其實……」

    財大氣粗的南洋華僑,赫赫有名的抗戰英雄,蔣委員長欽點的**少將,丁夫人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攀龍附鳳的機會,一邊大獻慇勤地攙扶著陳老太爺,一邊吃吃笑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其實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更何況你們青梅竹馬,我們丁陳兩家又門當戶對,這門親事要多合適有多合適,陳老太爺,您說是不是?」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南洋黑社會大佬遇上十里洋場的勢利女人同樣說不清,陳洪真被搞得啼笑皆非,連連搖頭道:「丁太太,現在什麼事都講究新派,小輩們的事還是讓小輩們自己處理,我們就不用瞎摻和了。」

    「這怎麼行?」

    丁夫人急了,煞有介事地說:「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丁家門風甚嚴,豈能幹出那種傷風敗俗的事?況且令侄孫已跟我家書萍拜過堂成過親,連報紙上都公告了,真要是有什麼變卦,那讓我們丁家的臉往哪擱?讓我家書萍今後怎麼做人?」

    陳大少爺尷尬不已,連忙乾咳兩聲,「丁……丁……丁太太,那是權宜之計,您千萬別當真。」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姑爺,你該不會是想當陳世美吧?我把話撂這兒,小女的名節比什麼都重要,你真要是敢始亂終棄,就別怪我王美珠翻臉不認人,就算把官司打到委員長那兒也要論個是非對錯。」

    丟人丟到家了,丁懷慶氣得咬牙切齒,「美珠!還有完沒完?」

    陳大少爺的名聲比什麼都重要,包裡塞著一大堆賀電,正準備跟他坦誠布公的梁宇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插了進來,「丁先生、丁太太,我跟陳將軍還有公務,您二位先回房休息,至於這件事嘛……等令千金到昆明後咱們再坐下來慢慢研究好不好?」

    跟這樣的人做親家,簡直是自找麻煩,陳洪真重重點了下頭,深以為然地同意道:「對對對,公務要緊,還是公務要緊。」

    房間五月紅和李香梅早幫著收拾好了,陳洪真、陳大少爺和梁衛華剛坐下,梁宇皋就從包裡掏出一疊電文介紹道:「陳將軍,這是各國華僑團體發來的賀電,僑委會已經統計過了,共四百九十八份,遍及三十多個國家和地區,都為剛取得的『武進大捷』歡欣鼓舞啊。」

    陳大少爺倍感意外,「有這麼多?」

    「只多不少。」

    梁宇皋一邊翻看著電文,一邊眉飛色舞地說:「光南洋就三百多份,籌賑總會和檳榔嶼、吉隆坡、馬六甲、柔佛、雪蘭莪、吉打等八個分會就不用說了。除此之外還有華僑抗日救國會、抗日民族解放先鋒隊、南洋瓊僑救鄉總會、瓊僑救濟聯合會、星洲洋務工人互助社、星洲茶業公會星洲店員互助社、星洲黃梨公會、星華商工友愛社、星洲金剛音樂社、星洲建築公會、星洲青年勵志社、星洲人力車公會、星洲油業工人互助社。

    巴達維亞捐助祖國慈善委員會,西貢抗敵救國總會、縮食會、茶店公會、全緬救災總會、抵制仇貨委員會、菲律賓中華抗敵會、中國之友社、福建難民救濟會、暹羅籌賑會、華僑學生界抗戰救國聯合會等等。」

    「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著呢!」

    不等梁宇皋開口,陳洪真便不無感慨地歎道:「抗戰浪潮讓海外華僑同仇敵愾,一掃各幫派之間的嫌隙,在此之前是不可想像的。而海外華僑的捐款,也成了國府最重要的經濟來源。梁將軍,財政部那個次長是怎麼說的?」

    那些數字梁宇皋早爛熟於心,想都沒想便如數家珍地說道:「民國二十六年七月至年底,財政部共收到一千六百六十九萬六千多元捐款;民國二十七年,四千一百六十七萬兩千多元;剛剛過去的一年是六千五百三十八萬多元!這僅僅是捐款,還不包括僑匯。

    正如三叔公所言,這一筆筆捐款和匯寄回國的僑匯,成了國民政府重要經濟支柱和外匯來源,對於穩定幣值、補償軍費消耗、抵消外貿逆差發揮著重要作用。

    以剛過去的民國二十八年為例,國府全年軍費18億元,華僑僑匯就高達11億元之巨,其中約有十分之一作為義捐交政府,余為私人家用。而這些僑匯均可作為國民政府發行紙幣的基金。換言之,有一元基金可發行四元紙幣。以這些僑匯為基金,便可發行44億元的紙幣。」

    這一連串數字讓梁衛華倍感震驚,不禁脫口而出道:「先總理曾說過『華僑是革命之母』,看來還要加上一句,華僑是抗戰之柱啊!」

    陳大少爺對此並非一無所知,但沒想到捐款和僑匯在國民政府財政中佔有如此大的比例,想了想之後,若有所思地問道:「梁將軍,委座和陳長官讓您跟我說這些有何用意?難道我福建公司捐兩百多萬還不夠?」

    「你誤會了。」

    梁宇皋倍感無奈地苦笑道:「隨著捐款數額不斷增漲,在使用上出現了諸如貪污、**、浪費和揮霍等一系列問題,讓部分僑領對國府漸漸失去信心,甚至出現了華僑抗敵後援會、援八委員會等左派華僑團體。

    長此以往,不僅會導致捐款流失,還會造成政治分裂。陳處長,你是華僑,而且還具有著旁人所無法比擬的影響力,所以委座和孔副院長想請你再兼任一個僑委會主任委員,在協助宣傳抗戰救國的同時,聯繫和接洽各南洋愛國華僑華人團體。」

    跟汪精衛想得差不多,不愧是一個戰壕裡出去的「戰友」。

    陳大少爺權衡了一番,赫然發現這未免不是個渾水摸魚的機會,但還是為難地說:「梁將軍,你我是同鄉,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為國民政府服務這麼多年,應該比我更清楚兼這個僑委會主任委員最終會是什麼結果,所以這事一時半會兒間真不敢輕易答覆您。」

    誰不自惜羽毛?

    梁宇皋當然能不理解他的苦衷,略作沉思了片刻,若無其事地笑道:「話我是帶到了,至於兼不兼還是由你自己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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