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派我去南洋募款?
跟周佛海一起搞財務,還要對日交涉——這不是耗子給貓當三陪找死嘛!
陳大少爺既不想拋頭露面坐實漢奸罵名,給自己和家人帶來更多麻煩;更不希望陳老爺子留給他的那點家產,被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超級大漢奸們用於「和平運動」。
斷然回絕肯定說不過去,再想到這副身體之前幹下的那些個荒唐事,陳繼祖乾脆裝起糊塗,「姐夫、表姐,給周先生打下手是什麼官啊?」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支持他汪精衛搞「和運」的不是失意文人,就是落魄政客,或是被排擠的老軍人。他們不是為了名、就是為了利,更有甚者只是為了混口飯吃。
別看眼前這位在上海長大,但作為檳城陳氏穎川堂的頭房長子,他終歸是要回南洋的。更何況上海的生意,只是陳家眾多生意中的一部分,所以「名」對他而言毫無吸引力,至於「利」就更不用說了,汪精衛意識到自己有些一廂情願,不禁有些尷尬。
怎麼著人家也是大少爺,哪能給別人打下手?陳璧君也認為這樣安排不妥,乾脆問道:「表弟,那你自己想幹什麼,或者說對哪方面比較在行?」
我想幹什麼……我想找條船、最好是日本船回南洋。
在別人看來,只要有錢這根本算不上事,可對陳繼祖而言簡直比登天還難!暫不說已經被小鬼子石川盯上了,就算能買著船票他也不敢輕易上船。畢竟軍統和中統的活動太猖獗了,在租界、在第三國輪船上、乃至在香港都有他們的耳目,手無寸鐵的上船無異於自尋死路。
時機不成熟,生怕他們起疑心的陳大少爺可不想弄巧成拙,於是故作沉思了片刻,眉飛色舞地說:「我要當將軍,像嶺南行軍大總管、開漳將軍陳元光一樣帶兵打仗!」
就你這樣還帶兵打仗?
汪精衛夫婦被搞得啼笑皆非,但想到陳氏穎川堂供奉的那尊人格神也就釋然了。誰讓穎川堂的陳氏宗親,從小就接受「開漳聖王」的熏陶呢?在「聖王」的熏陶下,誰又會沒有個帶兵打仗的英雄情結?尤其像陳繼祖這種整天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的大少爺。
「表……表……表弟,帶兵打仗可不是兒戲,刀槍無眼,真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向陳公司裡的長輩們交待呀?」
「是啊,是啊,你表姐說得對,陳家三代單傳,可不能再出差錯了。」
陳繼祖的少爺脾氣上來了,手舞足蹈地說:「表姐、表姐夫,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可帶兵打仗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有聖王他老人家保佑是不會有事的。更何況家父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既然姐夫說老蔣才是罪魁禍首,那我就帶兵打到gqing去!」
打到gqing去,志氣倒不小,連氣勢如虹的日本人都不敢誇這個海口。
汪精衛頭都大了,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出去,可人家是帶著真金白銀來的,如果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滿足,那就別指望再從他那兒得到一個銅板,更別指望得到檳城陳氏穎川堂的支持。
見丈夫還在猶豫,陳璧君坐不住了,立馬站起身來,一錘定音地說:「既然表弟有這個志向,那我們就應該成全他。四哥,葉蓬他們不是快到上海了嘛,人生地不熟的,他們也需要個幫手,就讓表弟一道去籌建軍官訓練團吧。」
盛傳汪精衛懼內,事實證明一點都沒錯。
看著陳大少爺那副喜形於色的樣子,汪精衛不得不點頭同意道:「好吧,那就先授個少校銜,等軍事委員會正式成立後再委以重任。」
目的達到,可陳大少爺並未善罷甘休,想了想之後,居然一連諂笑著問道:「那兵呢?姐夫,帶兵打仗沒兵可不行啊。」
廢話!
如果手裡有兵的話,還用得著住這跟牢籠別無二致的梅花堂?還用得著像蝙蝠一樣,白天不敢出去,只能晚上偷偷摸摸的去租界活動?
汪精衛徹底傻了眼,愣了好一會兒才敷衍道:「既然表弟如此心急,那就自行徵募,至於經費嘛……暫且先墊上,等一切都走上正軌後,再由軍委會足額劃撥。」
裝就要裝像一點,儘管對眼前這位「和運」領袖的囧境心知肚明,但陳大少爺還是死纏爛打地又說道:「錢倒不成什麼問題,大不了回去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藥都賣了,關鍵還是槍……」
不愧為上海灘有名的「小霸王」,陳璧君這下算的領教到了表少爺的厲害,見他還喋喋不休的胡攪蠻纏,立馬接過話茬,「表弟,你姐夫統攬全局,哪能事無鉅細都一一過問?像這些具體的事,自然有具體的人去辦,至於槍啊、被服啊和軍營什麼的,還是等葉將軍到滬後再議吧。」
話不投機半句多,又不想過分得罪他的陳璧君,像從餐廳過來時一樣,又連哄帶騙地把他拉回餐廳。
與剛被問得啞口無言的汪精衛不同,陳大少爺在陳家班裡倒是頗受歡迎,尤其那些對禮物愛不釋手的女眷。連「表女婿」
林柏生都熱情無比,一個勁感謝他帶來的緊缺藥物,比日本人提供的還要好。
或許是真被問怕了,抑或這段時間他們的確太忙,所以晚飯後陳璧君並沒有久留,甚至都沒說讓他什麼時候再來,只是讓他回去等消息,若有事可給極斯菲爾路76號打電話,接通後報上自己的名字就行。
被日本憲兵送回公館已是深夜,客廳燈卻依然亮著。在這個電力緊張,用電度數有嚴格限制的年代,縱是陳公館財大氣粗也不敢隨意浪費。再回頭環顧下四周,只見馬路對面的樹蔭裡隱隱約約停著輛車,毫無疑問,家裡又來人了!
大少爺皺起眉頭,門房張慶喜連忙提醒道:「少爺,您那日本同學等好一會兒了。良叔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把老夫子和錢先生從櫃上請來作陪。」
「知道了,忙去吧。」
小鬼子石川,消息倒很靈通,陳繼祖定了定心神,若無其事地來到客廳。少東家安然無恙,心裡一直忐忑不安的老夫子、陳管家和錢先生這才鬆下口氣,並連忙起身打起招呼。
「石川君,讓你久等了,」陳大少爺朝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的石川點點頭,隨即轉身看了一眼,「太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好的少爺,那石川先生就交給您了。」
「老同學,貴府的下人非常好客,招待的飯菜也非常開口,真有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是嗎?」陳繼祖一邊給他續茶,一邊不無嘲諷地說:「既然石川君對寒舍如此滿意,何不如搬來一起住,省得總跑來跑去,既浪費時間,還不安全。」
石川哪能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但並沒有生氣,而是指著他的鼻子笑道:「繼祖君,你這是話裡有話吆,嗯……看來今天收穫不菲,否則哪有心情開玩笑。」
「收穫不菲?石川君,其實你不來我也得去找你,為完成你和原田學長交待的任務,我今天整整花了十萬塊!中國有句俗話叫『既想讓兔子跑,那就得讓兔子吃草』,不知道石川君對此有沒有什麼表示。」
自清楚自己有被利用的價值後,陳繼祖是有恃無恐,乾脆打定主意,給他們來個左右逢源,所以說著說著,還用手比劃了個十字。
「十萬塊?」
「大通銀行的本票,有據可查,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石川將信將疑,禁不住又問道:「怎麼花的?」
「親手交給了汪夫人,除此之外還能怎麼花?」
石川可不認為陳大少爺敢騙自己,頓時哈哈大笑道:「大手筆、有魄力,繼祖君,我就知道你是個能幹大事的人。」
「問題是幹事要花錢,更何況幹得還是大事。」
「錢的事稍後再說,況且老同學身家豐厚,這筆錢對你而言無異於九牛一毛,」石川迅速關上客廳門,然後迫不及待地問道:「有沒有見到汪先生?除他之外還有些什麼人?對於如何收拾時局他們有何打算?」
陳繼祖可不認為他真想打聽這些消息,而是認定小鬼子在考驗自己。畢竟汪精衛等人全住在戒備森嚴的梅花堂,一舉一動也都在鬼子憲兵的監視下。原田和石川真想知道的話,給駐紮在那兒的憲兵隊打個電話便是,根本用不著如此麻煩。
正因為如此,陳大少爺將赴宴經過如實說了一遍,石川似乎很失望,沉寂了好一會兒,突然冷不丁地問道:「繼祖君,你確定他們現在很忙,忙到今後都沒時間接見你這個送上門的財神爺?」
「應該是吧,」陳繼祖回想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他們好像要遠行,不然也不會說什麼把我送他們的藥留著路上備用。」
聯想到影佐禎昭通過大本營向第2飛行團duli飛行第16中隊調來一架飛機,石川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立馬抓起手邊的電話,用一口陳大少爺怎麼都聽不懂的暗語,給他的頂頭上司原田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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