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相見
「為什麼你也沒有老?」張大腳問出了大家的心聲。邊顯沒有變老,可以勉強解釋為他年輕時死去,屍首不腐不爛,現在復活,保持青春,至於他的屍首為何會保持半個多世紀還是保存得這麼好,估計除了邊顯自己和邊家的人,沒人說得清楚。據張魁估計,許是跟那個奇特的墓穴有關。他很好奇當年到底是誰大費周章地掘了那麼個大墓安葬邊顯,明顯就是等待他回來復活的節奏。這位張大腳嘴中邊顯的父親邊權,看樣貌也不過是個四十來歲的儒雅壯年,先不說他們的真實年齡是多少,單說一個三十多歲的兒子配個四十多歲的爸,實在是不符。張大腳執著地問:「那個時候你就是這個模樣,當時我就覺得你太年輕了,怎麼現在還是這樣,一點都沒有變?難道……你也死過?!」
邊權笑笑沒說話,探身望了望遠處流淌著的河流和老鬼遠去的方向,古谷坊從河水中往外拖著梁晏和鬼嬰,梁晏似乎溺水程度不深,出了河,搖搖晃晃地扶著古谷坊往這邊走。鬼嬰拉著他的手,邊走邊向河中的野鬼呲牙。邊權向後退了一步,側身讓出容人通過的道路,說:「你說得對,遠來即是客,請進。」
他們不知道是不是張大腳的問題戳到了邊權的軟肋,但是他這麼大的轉變讓他們不得不聯想到這對父子倆保持青春的方法難不成真的是死而復生?可惜兩名當事人各懷心事地走在最前方,沒人願意回頭向他們做出解釋。圍牆內的房屋整齊劃一,都長一個模樣,陰間分不清東南西北,所以分辨不出每間房子的朝向,只能知道每間房子的大門都面向村子的大門口。他們進入村子大門後,邊權將門從內部上鎖。在兩扇門縫間左手手指虛空畫上符字。從門口開始到遠處他們所能看到的距離,每間房子的二樓窗戶全部打開,大大小小的腦袋擠在一起,看著這些外來的陌生人,新奇、好奇、疑惑,還有的人一臉的恐懼。張魁眼角瞄道左手邊不遠處的小樓二樓窗口,一個老人的臉一閃而過,隨即被兩張看動物一樣的小孩子的臉替代。洛晃拍拍張魁的肩膀,同樣無聲地指著那扇窗戶,張魁點頭。洛晃也看到那個人,說明自己沒有看錯,那個是的目光剛才是落在邊顯身上。這樣說來,他認識邊顯。
邊權的房子位於村子偏前方的位置上,不顯山不露水,毫無特徵。唯一可以用來分辨各家不同的就是每家晾曬在外面的衣物,食物以及每間房子前立在門口的木柱名牌。這個木柱造型奇特。被雕刻成人型,在它肚皮的位子上,豎排寫著房子主人的名諱。他們進入了立著邊權兩字的房子,裡面的生活設施,解開了他們的疑惑。
陰間沒有人間最重要的能源,電。梁晏一路上在與鍾壅竊竊私語討論沒有電。他們要怎樣生活。最終沒有得出結論。陰間用土壤和河水發出的光芒代替了太陽光,原本深紅色的土地,在進入村子後。變成了亮白的白光,而且比外面的土壤光亮亮許多,如果這時背貼地面躺在地上,手裡捧著本書,一定能將書上的小字看得一清二楚。進入邊權的房子。乾淨,是他們非常統一的第一印象。房子每層並不大。結構簡單,傢俱少,進門就是一個小客廳,一張茶几,四張椅子,對面牆上一幅字畫,螞蟻草書小字,凌亂狂野。連接著客廳的就是飯廳和廚房,飯廳中一張八仙飯桌。因為座位不足,他們被分別引進客廳和飯廳。屋內光線十足,亮光來源與房屋壁上懸掛著的明珠。珠子並非夜明珠那樣的名貴美麗,反而透露著一絲絲陰冷,鍾壅認出,這就是那些埋在溪河中用來為陰間路照明的白珠子。這些珠子埋在水中顯得是明亮美好,可是擺在室內做裝飾卻顯得陰森恐怖。唯一的好處是光線夠足,擺放珠子的燈台上搭著黑色的絨布,像是他們就寢時會將珠子遮掩上,利於睡眠。屋內果然沒有電器,全部都是節能的傢俱。廚房做飯用火,照亮用白珠子,冰箱、電視、空調均不見蹤影。如果有人發起評獎年度最佳環保家庭,這邊村中全部家庭都可以榜上有名。他們唏噓對室內的景致表示驚奇,張大腳大氣不敢喘地提醒他們說那顆照明用的珠子是河中冤魂的凝聚體許多冤魂並不會全部進入忘川河,而是從黃泉跑出來後寄居在一路上的小溪中,久而久之出不來走不了,漸漸匯聚在一起,形成了發光的珠子。地府見此種珠子可以照明,就取了很多分別佈置在河流中。這些也是他第一次來以後,聽村裡的人說起的。此時邊權家門外擠著小孩和大人,紛紛往屋裡投來探究的目光。
邊顯立在屋中央不坐下,而是細細觀察著屋中的擺設,道:「一成不變。無趣。」
邊權從樓上下來就聽到邊顯的這句評價,笑了:「起碼我們沒有遺憾。」此話一出,換來了邊顯的憤然怒視。蹬蹬蹬,樓梯上傳來了第二個人急吼吼跑下來的腳步聲,隨即一位鬢角斑白的婦人從邊權身後露出臉,興奮地喊了聲:「小顯!你回來啦!終於回來了!」邊顯表情冷漠地看著跑近身旁的婦人,婦人抬起微顫的手撫摸著邊顯的臉,喜極而泣:「真好,還是那個模樣沒有變。清瘦了,在外面不好過吧?回來就好,當年的事不要再耿耿於懷了,媽一直在幫你留心呢,有的是機會,不要為了個……」
「我被邊家除名,現在姓邊,與此再無任何血緣關係。」邊顯冷冷地打斷了母親期盼。
婦人被邊顯的冷淡震撼住,拉住他就開始嘮叨,讓他與邊權道歉求重回宗譜。被遺忘在一旁的眾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這出八點檔家庭倫理劇上演。邊權也是狠心,對兒子的防備多餘憐愛,制止住妻子的絮絮叨叨,趕其進入廚房燒水,自己坐到字畫下方的矮几上,問邊顯回來的目的。邊顯問:「那時候的事到底是什麼情況?」
邊權回問:「你死後魂魄躲藏陰差的追捕不進地府,好不容易復活跑回來就是為了問一個過了七十年的往事?你嚮往的自由、陽光、激情呢?不追求了?」
邊顯一拳砸傷椅子把手,聲音平靜道:「我想追求的已經被你們毀了。不如我們來談談往事。我跟你只有討論往事,才有話可說。」
邊權起身,走到門口,送客動作明顯,「那件事我無話可說,你們不走就不怕趕不上…」
「族長,陰司那邊來人問我們打算什麼時候關閉通向外面的通道。」一個皮膚細白的漢子在門口敲門問。
邊權想了想,問:「來人是誰?」
「掌管奈何橋的那位大人……」漢子小聲回答道。
「……跟他說今日夜晚結束,日出前就關閉。從此此通道不再開放。」邊權道,轉頭對邊顯道,「我倒是想問問你,邊勤在哪裡?」
邊顯震驚,「他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