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追趕
柒嬸拿著張魁留下的鑰匙,仔仔細細地端在手裡來到二樓。小心翼翼地將鑰匙插入房門鑰匙孔,順時針旋轉,鑰匙孔內卡噠一聲,門鎖打開。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門,一直不敢上看而專注地盯著地板的眼睛抬起,一眼便看到了被綁在椅子上,一臉疲態的張岱被塞住嘴巴綁在椅子上,身體和手臂由於酸痛拉扯著繩子向前傾。張岱終於聽到門口傳來聲音,忙用力地抬起脖子,看到拿著鑰匙進來的柒嬸,頓時身體輕鬆,衝著柒嬸嗚嗚嗚地哼唧。柒嬸走上前,輕輕地拿掉張岱口中的軟布,重獲呼吸的張岱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六個小時僅用鼻子呼吸,儘管能保證肺中的供養充足,可是精神上仍是有種缺氧的感覺。張岱喘著氣,嘴裡也不閒著,「這個臭小子,決然敢這麼對我。敢看我真是對他太客氣了。」
柒嬸想起昨夜在廚房偷聽到的他們的對話,至今都沒有人對她說清楚柒哥去了f市直到他死後的情形。只是之前在電話中挺張魁挑揀著重點說過一些。昨夜她偷聽的話,竟證實了她一直以來的懷疑,柒哥的死是張岱間接並且有意造成的。她為張家服務了這麼多年,即便是兒子慘死的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她也很難相信是張岱下的手,她需要有人給她最有力的承認,最有用的建議。前者她要找張岱,而後者,她要聽從已經死去的兒子的話。
「柒嬸,幫我把繩子解開。」張岱扭了扭身體,示意柒嬸先把胳膊旁邊的繩子剪短,手自由了,才會讓他有種真正被放開的感覺。柒嬸來到櫃子旁邊。找出了剪刀。剪刀刀鋒鋒利,泛著白光,似乎在向她說自己殺人是多麼的利落。「柒嬸,你做什麼?!」張岱的聲音中帶著緊張,在他面前,柒嬸從櫃子前轉過身,手中便多了一把剪刀。她雙手握著剪刀刀柄,剪刀頭對著張岱,刀鋒微抖。
柒嬸一步步地走近張岱,張岱也閉上了嘴。在於柒嬸坐著沉默的鬥爭,她站在他面前半米的距離,一字一頓地問道:「張爺。你告訴我,小柒他,是不是你害死的?」
張岱鎮定地搖頭,斬釘截鐵地否認道:「不是。」
「你說謊!」柒嬸激動地用剪刀尖指著張岱的胸口,叫。「你昨天跟小魁的說話我聽到了,你嫌棄小柒不聽你的話是不是?你覺得他礙你的事對不對?」
屋子中的溫度很低,這裡既沒有暖氣又沒有空調,室內的溫度不比外面的天寒地凍暖和多少,張岱竟然緊張地從脖子處開始冒著冷汗。這要是換了張魁他們這幫子孫子看見,一定會嚷著說他人胖體虛愛出汗。一想到那些把他綁在這裡的孫子。張岱就氣不打一處來,他從沒想過張魁會真的對自己動手,對方頂多因為不喜歡這個外公而不在意或是忽視。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對自己出手。也怪他的這個第一次,讓他這麼無助地任由一個女人擺佈。張岱低下頭,等再次抬起來時,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一層水霧附在眼球上。他直勾勾地看進柒嬸的眼睛,道:「你和小柒跟了我們張家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也不是鐵石心腸,怎麼可能這麼狠心地下死手殺害小柒?昨晚全是氣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祖孫倆每次見面不是吵個天翻地覆的。昨天他質疑我就讓他質疑去好了,反正我這個外公對小魁來說已經無所謂了。沒想到你真的信了。放心,小柒的死我一定追查到底,絕不姑息兇手。」
柒嬸腦子從柒哥死後本就不怎麼清楚,昨天晚上受了他們談話的刺激,今天又被張岱顛覆性的話鎮住,一時也分辨不出張岱的話是真是假,木愣愣地拿著剪刀看著張岱的胸口,腦子中不斷地思考咀嚼著張岱的話。
砰,張岱的四名手下齊齊闖入房間,看到柒嬸手中的剪刀時均是一愣,而後跳起一人從後方整個抱住了柒嬸,固定住了她的胳膊。柒嬸被他嚇了一跳,剪刀應聲落地。
被救下的張岱被扶起,俯視著被撂倒在地雙手後綁的柒嬸,眼神充滿了不屑與嘲諷,慢悠悠地說:「你若是老老實實地跟著我,做好你的本職分內事,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就算是我對間接殺了你兒子的補償。誰知你非要追根問題,我留你就是個禍害。」隨後抬頭吩咐手下,「一會出髮帶上她,等到沒人的地方,扔出去。哦,對了,扔出去前給她上點顏色。柒嬸,為了搭配小柒給你買的這件衣服,給你上些紅色如何?年紀大了就要配點亮色。」
手下人瞭然,這是想讓他們在扔柒嬸前給柒嬸一刀子,見見紅。柒嬸想叫嚷被堵上了嘴。他們行囊不多,隨意吃了些東西就帶著柒嬸上路,追趕鍾壅去了。車停在院子中,手下人在紛紛往上送東西,包括被綁起來的柒嬸。站在院子裡,手拿著破碎的筆記本碎頁的九姑娘聞聲抬起了頭,她看著柒嬸被送上車前想自己投來的淒惘悲涼和求救的目光,九姑娘眼底閃閃泛著光,竟流出了淚水。整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滴到地上。
「你真的不考慮告訴我邊執交給你起死回生的方法?我可以回去後跟邊執說,讓他多來看看你。一個人,也挺苦的。」張岱站到九姑娘身邊,歎氣道。他不想追問九姑娘哭泣的原因,他不關心,他更擔心九姑娘出於同情心而救柒嬸,忙轉了個話題問她。
九姑娘將目光收回到自己手上的陳九的日記,靜靜地想了想,搖了搖頭。轉身進屋。
張岱放棄地看著九姑娘消失在門內的身影,失望早上已經有過,現在他並不算太喪氣。畢竟九姑娘掌握的復活術後遺症還挺多,他費了這麼多的力氣,可不是為了復活一個似人非人的怪物。他帶著人,離開了老宅,叱吒行駛在曠野之上,後輪掀起層層黃土。
行到了九姑娘的故鄉,那個被遺棄的村落,他發現已經有一處圍欄被撞開,兩條車輪印穿過。他們沿著張魁的車子留下的痕跡,來到村子中央,柒嬸被推出了車子。站在焦黑的廢墟中,張岱持著一把刀,貪婪地看著柒嬸,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這麼做會遭報應?」柒嬸怒而視之,惹得張岱咯咯咯地笑了,「你果然是這麼想的。我告訴你,我不怕。」他抽出柒嬸口中的口塞,問,「還有什麼臨終遺言?你說吧,我聽著。我會燒紙告訴小柒的。」
不提柒哥還好,一提到小柒,柒嬸眼圈通紅,忍著不願流淚,她固執地又問了一遍:「張爺,小柒他,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張岱佩服她的執著,死到臨頭關心的仍然是自己那個客死他鄉的兒子,走到她面前,附在她耳旁,小聲道:「是我,我恨不得早點殺了他。不聽話以及想反駁我的人,只能有一個,不過不會是他。」
柒嬸突然大叫:「吳珂她不會認同你現在的做法……」柒嬸大睜著雙眼,低頭看著腹中的匕首,身體慢慢地滑向地面。
張岱冷著臉,像看螻蟻般看柒嬸,扔了一句:「還輪不到你來揣測她的想法。」轉身離開,留下了中刀的柒嬸一個人靜靜地趴在村子中央,這個陳九夫婦曾經敵對相鬥的地方,殷紅的血從柒嬸的身下彙集,染紅了她珍惜的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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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是什麼地方?」張義濂緊跟在鍾壅身後,不敢拉下一步,生怕一個不注意就跟丟了鍾壅。鍾壅見了張岱後,轉身就跑了,他那個時候才發現寄居在鍾壅身體中的這個靈魂與鍾壅的這具身體已經融洽很多,起碼跑起來的速度絕對不遜於那些四條腿奔跑的動物。不過普通人再怎麼跑也還是有極限的,途徑一座村子後,鍾壅的速度明顯降了下來。張義濂不知道鍾壅對那個村子做了什麼,只知道他蹲在一堆廢墟前,嘟嘟囔囔自語了半天後,就帶著他跑出了廢墟。衝出村落的瞬間,張義濂似乎感到了腳下震感強烈,當他以為要地震時,他衝出了最後一道圍欄,震感消失。他歸咎於自己跑了太久,以至於身體不穩而造成的幻覺。又向東走了兩個小時,面前終於不再是一望無垠的黃土,而是一座座聳起的山包。每個山包下都開鑿了數個洞穴。洞穴有深有淺,有的站在遠處就能看到最內部的牆壁,有的則只能看到洞穴中黑黝黝不見底。鍾壅站在群山前,跪拜閉目半晌後,起身義無反顧地衝進了眾多洞穴中的一個。張義濂跟著衝進來前在洞穴口用布條壓上石頭做標記,為了讓張魁他們找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考慮到這邊的洞穴長得都差不多,萬一自己迷路起碼知道哪些是走過的哪些是沒走過的。
「墓穴。」一直沒有出聲現身的古谷坊終於出現在張義濂身邊,冷冰冰地說。
張義濂一驚,才想起左子崇在臨離開時吩咐他和古谷坊都要跟上,問:「墓穴?誰的?」
「我的。」鍾壅此時突然回頭,臉色泛著青色,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