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甜而不膩
「好熱……」方沖搔搔頭皮,頭上毛寸漸長,最近未及打理,原本光溜溜的腦殼黑髮叢生,顯得人更加的剛毅。他和梁晏架著劉夏走在隊伍最後方,慢悠悠地跟著他們走進了西四街的糖莊。糖莊大門緊閉,敲門說明來由和女孩子推薦的情況後,女孩兒口中的伯伯開門讓進幾人。屋子中熱氣沖天,熏得方沖頭腦一熱,口中香甜。伯伯在他們進門口,馬上關上大門,大廳中好不容易竄進來的新鮮空氣被厚重的木門擋去了源頭。
「鎮子上沒房間了?果然每到這個時候到處都是人,煩得要死。你們可以過來住,宿費不要想著會便宜,想講價就自動地出去自己找地方住。還有,我這裡是熬製漿糖的大莊,不要隨意走動,弄髒了我的漿糖池,你們賠不起!」說著讓個十二三歲的小徒弟帶他們去客房就寢。糖莊中並非小女孩說的人員稀少,相反,受了收購季節的影響,除了張魁等人外,還有另外六人留宿於此。小徒弟給他們找的是一間通鋪房,一間房,兩張通鋪,擠一擠均能各自躺下**個人。他們進入通鋪時,已有六個人各自保持距離地躺在通鋪上,玩手機的、玩電腦的、藉著白熾燈泡看書的,更有甚者張魁瞄到一個年輕人竟在床上看、背英文單詞。
十人的隊伍浩大,六個人也不好意思打散別人一行人挨在一起睡,自覺地彙集在一張床上躺著。除了鍾壅外,其他人緊密團結在一起,自發地擁擠在另外一張通鋪上。被褥快被分配完時,張義濂被張魁一腳踢下床,扭扭妮妮地爬到鍾壅身邊去整理床褥,張魁美其名曰:監視鍾壅。房間中一時間熱鬧起來。來糖鎮且住旅店的人不外乎兩種。一種是漿糖收購商人,另一種是慕名而來的驢友。六人中,三個玩手機的是結伴而來的驢友,年紀輕,不想向陌生人透露姓名,只說叫他們外號即可,熊貓、猴子和螃蟹。另外三人互不相識,都是第一次過來收糖的商人。玩電腦的閆亮以前是個專職炒股票的,後來被股票玩得慘不忍睹沒了積蓄,聽說此處有商機。便隻身一人來到此處尋找發家致富的機會;裝模作樣的連大力此前在別處販糖,現在也過了那種重量多過重質的時期,轉而找來尋求高質漿糖生產廠商;背英文的靳伊今年剛剛畢業。找不到好的工作,父母拜託他大伯帶著他一起出來做做生意,他大伯帶著他跑了小半年,本次身體不適無法離家太遠,就派他一人過來見見世面。小孩兒年輕心勝。不想做商人,就趁此機會多看看書,明年考個證兒啥子的,去坐辦公室。
大伙聊著聊著,六人分別吃驚地說他們竟是坐同一輛大巴來的這裡。紛紛表示頗有緣分,連大力掏出兩瓶燒酒。與大家分享。張魁皺眉回頭瞟了眼鍾壅,鍾壅似笑非笑地回望自己,無聲動了兩下嘴唇。雖然沒有出聲,張魁也看出了他說的詞:看吧。左子崇和劉夏累了一天,身體支撐不住先行睡下,方沖不喝酒,和羅卿楊洋在劉夏左子崇附近閉目養神。張義濂想喝酒暖身。可又怕喝酒誤事耽誤了監視鍾壅,可憐巴巴地坐在床上乾瞪著眼睛聽他們聊天。張魁落荒和梁晏樂此不疲地陪著六個人一起喝酒。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能否從他們口中套出些信息,畢竟鍾壅在車上的話仍讓他們不能釋懷。幾杯下肚,連大力紅著臉,伸手摟住靳伊的脖子,張口閉口老弟老弟地喊,小孩兒被他灌得迷迷糊糊,也傻呵呵地笑著叫他大爺。
連『大爺』拽著靳『老弟』的脖子,神經兮兮地他們說:「糖鎮在業內一直挺有名的,不過你們知道我為什麼一直沒有把目標鎖定到糖鎮嗎?」
眾人紛紛搖頭,應景地起哄讓他繼續說。
連大力很享受這種備受矚目的趕腳,激動地說:「我曾經想過來做這邊的生意,但是我師父阻止了我。那時候我才入行沒幾年,他告訴我,只有兩種情況可以來糖鎮做生意,一種是走投無路,另一種是錢多了生意做大需要糖鎮高質量的貨源來鞏固時,才能到這裡來。老頭子死了好多年了,我現在不屬於任何一種情況,不過就是好奇過來看看,好奇這裡是否真像老頭說的那樣碰不得。」
「為什麼你師父對這裡很忌諱?」靳伊醉了,膽子也大了,「我大伯就是瞧這裡好,才讓我過來找機會呢。你師父,對你不好,恩?」
連大力睜大眼瞪他,礙於天生局限,眼睛也沒睜開多大,反駁:「胡說!他對我好著呢!」
「那他幹嘛放著這麼好的聚寶盆不讓你過來拿?我看就是他怕你搶他的飯碗。噶咯。」靳伊煩著白眼打嗝也堵不住他的嘴。
連大力搖頭,說:「不是飯碗,是漿糖,漿糖的問題。我也是又一次偷聽我師父警告別人也別過來時聽到的。糖鎮熬糖漿的方法素來不外傳,曾經有外來商人偷學了去,方法步驟包括精確的時間都是一樣的,但是熬出的漿糖就是苦澀難吃。我師父懷疑他們在漿糖中加入的成分不一般。糖通常是從植物中提取的,糖鎮也不例外,他們唯二不從鎮外購買的就是用於提取糖的植物和油。那名商人用的就是偷帶出去的糖鎮的植物,唯一不用的就是油。我想,問題就出在油上……」
「所以你這次來並不是來購糖的,而是來查詢這油中的奧秘,用來修正你偷學到技術麼?」張魁端著杯子,瞇著眼睛笑著看向連大力。
話剛落地,所有人先是愣愣地看向張魁,而後轉向連大力。連大力吃驚地回看張魁,含在嘴中的燒酒沿著未閉合的嘴流淌至下巴,滴落在他盤起的腿上。片刻後,他尷尬地笑笑,道:「師父說的沒錯,我果然是個喝酒誤事的人。沒錯,這的確不是我第一次來糖鎮,此前為了掩人耳目偷來過多次,。不過好不容易學到的東西卻完全沒用,你說我甘不甘心?」
一場酒宴就此不歡而散。
凌晨一點鐘,噗咚一聲悶響。
張魁猛然坐起身,迷迷糊糊地靜坐半晌,重新趴下,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