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謀殺
鍾壅本能地拿起手機,問張魁:「要報警嗎?」
張魁哭笑不得,自己的助手有時抓的重點就是與眾不同,沒有回答他,轉頭向錢一方開口確認道:「你殺了誰?什麼時候?怎麼殺的?為什麼殺人?」
錢一方用力地呼出口氣,似想將身體中的所有氧氣全部排出一般,隨後答道:「殺了誰,你應該想得到吧,不然你怎麼會如此問我?」
晾在一旁的張義濂仍是一頭霧水,「你們誰來解釋一下?那個鬼是甘淼,那甘淼是誰?錢先生你說殺了人,是什麼意思?」
嫌他聒噪的很,張魁問鍾壅:「你明白了嗎?明白了你解釋給他聽。」
從頭參與其中,雖然沒有張魁抓住的重點那麼快、多,但一番話下來已有了眉目的鍾壅,挑關鍵點簡練地向張義濂講述了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
張義濂為人固執卻不愚鈍,聽後消化片刻,便囔囔道:「你們懷疑錢先生殺了他女朋友?殺了自己喜歡的人太荒謬了。」夫弒妻的情況雖然也是有的,但大都是從新聞奇聞中聽說過,自己日常遇到的要麼是恩愛夫妻,要麼是打打鬧鬧、不合分手,真碰上了這種到殺人的程度還是無法相信的。
「……不是殺了喜歡的人荒謬,而是殺人這件事本身就荒謬至極!」張魁很想打開他們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一個兩個都不走尋常思維,「錢一方?」直呼其名,這個時候也用不著流於表面功夫故作禮貌了。
錢一方扯出詭異的笑容讓他的臉面癱般的不自然,道:「知道這些有何用?想揭發我?沒那麼容易吧。」
沒有物證人證,除非本人自首,要不然他們拿他沒辦法。鍾壅喪氣地放下手機,天真地問。「不打算自首?」
「呵。計劃許久的蓄意謀殺,在她死後還對她的鬼魂下死手的人,你指望他會去警察局自首?」錢一方諷刺的口吻反問他。
「那你傷心什麼?」張魁問。
「……我以為她她恨我,來報復我。我不能再讓她毀掉我的生活,所以我不想驅趕走她,如果有人像你們一樣可以看得到鬼,那這場謀殺就不再是秘密。即便沒人能夠讓我受到法律的懲處,但所有人都會知道我與這場事故有關,我會丟了工作、丟了房子、丟了名聲。可誰知道……」
「誰知道甘淼跟著你不是因為恨你怨你,相反是捨不得你想你戀你才不肯下地府投胎,是不是?你後悔了?」
錢一方聲音梗塞地「嗯」了一聲。
張魁接著問:「那為何不肯自首用餘生清洗犯下的罪惡?」
傷心歸傷心,錢一方仍是保持著一分清醒,「我後悔殺人,如果瞭解她對我的感情這麼深,我真的不會下狠手。但我絕對不會去牢裡面浪費我的生命,是她,是她逼得我殺人,改變我的生活,我不想再為她去受苦了……」
張魁的一句話阻止了他些語無倫次的辯解,「如果給你機會讓你去阻止後悔做的傻事,你願不願意一試?」
不止是錢一方,連鍾壅和張義濂都驚訝的望著他。
「你……什麼意思?」
「我有辦法讓你在特定的時刻和地點回到,嗯,大約半個月前,那時你還沒有請這個無良道士幫你殺鬼,所以,你可以嘗試著阻止自己的行為。如何?」
「你怎麼做的到?不對,如果真能回去,你可不可以讓我回到半年前?我不想殺她,我可以與她攤牌,我們還是可以繼續生活下去。」錢一方充滿希望地站起來抓著他問。
張魁搖頭道:「活人的命格我不能隨意改變,只能說她命本該絕,遇到你這個劫難,沒逃掉罷了。鬼已脫離命輪,所以你可以嘗試救她的魂魄。雖然你看不見,但是起碼能夠知道她會一直陪著你,比什麼都灰飛煙滅要好。不過……」
「不過什麼?」
「你需要告訴這場殺人事件所有細節。」
錢一方沉默了。
「你就算說了,我們也不可能強迫你去自首的。我們沒有證據,不是嗎?」
接下來,鍾壅聽到了肥皂劇中俗套的橋段發生在面前這個男人身上。
……
「簡而言之,就是在你確定甘淼有了外遇後,蓄意設計了一場交通事故,不僅僅害死了你自己了女朋友,還間接弄死了一車的人?」張魁平靜地總結道。
「我跟蹤了一個月,發現她和那個男人一直都坐在第一排,坐在那個位置如果發生交通事故最容易受傷。他們公司的班車平時人又少,車又舊,我找的人說只要在車底做下手腳,這種快報廢的大巴即使出了車禍,也是查不出到底是線路老化還是人為破壞。」
「就因為成功率高你就害了一車的人?」
「我當時沒想殺他們,只是想讓他們受傷。而且水水社會關係簡單,所以警察就算查出是認為破壞,到時候肯定是全車的人一起受調查,人數一多,懷疑到我身上的可能性就低了很多。誰知那天司機為了避讓一輛貨車,緊急打方向盤,衝力過大,造成了側翻,撞在護欄上……車上的人都沒了……我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那天我接到通知去醫院認屍,見到了水水的遺體,就是照片中的樣子,所以我會害怕,我害怕她會來索命……」
「你死了以後,下面的差役想是不會輕易放過你了。那麼多的冤魂……」張魁依舊用鎮靜的聲音告訴他。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有意的。那之後我就一直背負著這份罪惡感,另外十幾個人的影子總是在我面前出現,住院治療了很久,這些幻覺才逐漸消失。我不認識他們,僅在醫院見到過跟我一樣來認屍的他們的親人……」說著,錢一方睜大了雙眼,等著鍾壅。
認真投入聽他說話的鍾壅被他的凶相嚇了愣了半晌,張魁盯著兩人的臉色不語,還是張義濂看氣氛不對,開口問:「錢先生,你怎麼了?」
錢一方霍地站起來,繞過沙發走到鍾壅面前,捎帶激動地說道:「我想起來在哪裡見過你了!當時你也在!」
鍾壅迷惑,「當時?什麼時候?在哪裡?」
「醫院,當時那些認屍的親人中就有你一個。沒錯的,我記的很清楚,我擦身路過的時候你是其中唯一沒有哭的,所以印象很深!」
這次輪到鍾壅震驚了。他久久沒有回神,待他拾回意識後,發現,張魁正將錢一方牢牢地壓制在地上,張義濂在一旁不知所措,搞不清自己應該先勸架還是幫張魁一起制止錢一方的行兇。剛要張口問發生了什麼,便感到左臉頰火辣辣的疼,抬手摀住臉,含糊地問:「他怎麼了?」
張魁用力地壓住地上的人,恨鐵不成鋼地道:「他打了你一拳,你就不知道躲嗎?」
「為什麼打我……」鍾壅覺得被揍的甚為冤枉,更冤枉的是他錯過了還手的機會。
「或許他覺得你為了替人報仇,給他下套讓他這麼慘。」張魁邊說邊暗打了幾個黑拳,讓他老實一點別太掙扎。
鍾壅剛想問報什麼仇,便想起了剛剛錢一方的話,出口變成了:「我朋友的死原來是你人為製造的事故?」這麼看來,郎君不是意外死亡而是被他一手造成的事故牽連而死的?鍾壅不知該欣慰終於知道了真相,還是哀歎郎君出離的倒霉,偏偏讓他遇上了這看似說得過去實際荒唐可笑的情殺事件。
被緊壓在地的錢一方喘著出去冷聲道:「哼,裝的好像你不知道一樣。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你是來替你朋友復仇的?你直接明著來啊,不要這樣折磨我!」
鍾壅無辜,卻也不知該做何解釋,畢竟這事真的是太巧了。受害者的親友無意間受雇於兇手,反過來,也是無意的造成了兇手女友徹底消亡,當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看錢一方放棄了進攻,張魁慢慢鬆開了桎梏他的四肢,緩緩地站起,頗有力度地警告他:「錢一方,你心中有鬼,看誰都像是尋仇,告訴你,我們沒這個閒情逸致,工作就是工作。我們有職業操守,不管你做了什麼,我們不是警察,不會緝拿你歸案,也請你不要太激動。甘淼的事情我們大致知道了,也給了你選擇,只要你願意,我是可以送你回到半月前。就看你的決定了。」
「我回。」錢一方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沒有留意到張魁臉上閃過的戲謔的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