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盤子
在老孫不由分說地將盤子交到自己手裡以後,鍾壅就保持著渾渾噩噩、不明所以的狀態。
張大姐意猶未盡地提溜七八個五顏六色的塑料袋衝到早點攤,要了早飯,邊吃邊覺得鍾壅一臉的呆板相,關心道:「小鐘,怎麼了?」該不會是這孩子低血壓低血糖,晨起頭暈迷糊,打算就地暈倒的前兆吧?真要是那樣,自己不管不顧地拉他做苦力,可就做了孽了。
「嗯?沒什麼事,一大早就有人送東西給我,受寵若驚。」鍾壅那張喪氣的臉一點都不歡喜。雖然入行不久,但他隱隱知道,一件事牽扯的人越多範圍越廣,事情本身就越複雜,解決起來就越麻煩。所以不管老孫頭送他盤子的意義何在,這事怕是不能簡簡單單棄之不管,再嚴重點,都不能善了了。
「什麼東西?」張大姐隨口問道。
「吶,就是這個。」
大姐看了一眼盤子,癟嘴道:「真髒,上面全是土。給你個袋子拎著,別髒了衣服。」
鍾壅將盤子放入袋子中,道:「仔細看,做工還是很精緻的。這一圈圈都是可以旋轉的。」
大姐不置可否地繼續吃飯。
鍾壅陪她在菜場逛了一個多小時,深感女人對購物的炙熱之情,可憐兮兮地拖著斷腿的模樣打動了大姐,獲赦回家。走到轉角時,被一疾行的行人撞倒在地。
「抱歉抱歉。」撞倒鍾壅的人將他扶起來,彎腰向他道歉。
「啊,沒事,沒有關係。」被他誠懇的舉動嚇得後退一步,怕怕褲子上的泥土,連聲表示自己沒有受傷。
男子長相斯斯文文,戴著副無框眼鏡,頭髮略長,但乾淨利落。看鍾壅確實無事,掏出一張卡片,雙手遞上,對鍾壅說:「我現在有急事,不能陪您去醫院檢查。這是我名片,您若是檢查處哪裡不舒服,請務必聯繫我。」
鍾壅這回真被嚇到了,連忙推脫,「真……真的用不著,我就是摔了一下,用不著上醫院這麼嚴重。沒扭傷沒骨折,看,連擦傷都沒有,你別放在心上。」
「您別客氣了,拿著,記得,有事一定要聯繫我。我先走了,再會!」說完,急沖沖地抱起公文包,跑走了。
別人出門遇貴人,他出門遇好人。一大早的,不是送東西就是送醫院,讓他應接不暇。只不過這人好的過了頭,令他渾身起雞皮疙瘩。
帶著大魚大肉蔬菜水果回到家,閒著無事,呆在廚房幫大姐收拾魚肉,一呆又是一上午。待中飯擺好上桌,郎曉豆洗涑好坐在桌子邊等著吃飯之際,張魁絮絮叨叨磨磨唧唧地一手拎著李啟一手推著電動車從大門衝進來。只見兩人灰頭土臉,衣服也多出破損,張大姐趕緊上前,救下李啟,拿著濕毛巾輕擦他臉上的紅腫,心疼地問:「這是怎麼了?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怎麼還傷著了?是不是張兒打你了?太不像話了。」
「我打他?沒那麼嚴重,我現在只想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斷他的骨和他的血吃他的肉!」張魁憤憤然地怒道,「呸,後面兩項當我沒說。」
張大姐瞪了他一眼,命令道:「都先吃飯,吃完再說。」
飯桌上靜悄悄的,叮叮噹噹的碗筷聲都比往常小了很多。吃晚飯,沒有人下桌,張大姐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領導氣質凸顯,問:「張兒,你說,你們怎麼打起來了?以大欺小?」大姐大挺胸瞪眼,就等張魁張口說一個「是」字,一頓暴雨梨花招呼上去,替李啟報仇。
喂中留糧,心中不慌,張魁也沒了那麼大的脾氣,憤恨道來以求理解:「我們辦完事,從錢一方那往回趕。我想抄近路,他便嘰嘰喳喳吵個不停,非說逆向行駛是犯法的,我認了,遵守交通繞遠路;自行車道人少車少,我想提速,他就在後面嗚嗷亂叫,說保持時速20就是自救與救人,靠,路上連人都沒有,我想撞都沒得撞,好,我忍了;老子保持龜速准守交通法則,居然被緊急轉彎違規的黑車刮倒,摔得我頭痛腳痛渾身痛。」
「所以你遷怒他了?」
「當時還沒。我看他傷得不重,我也沒有傷到,就要去找黑車司機理論,結果,這敗家孩子,拉著我死活不讓我去。說很多黑車拉幫結伙大玩黑社會,怕我去自找麻煩被人揍。你去打聽打聽,老子我打架什麼時候輸過?」
「然後呢?」
「然後那個司機看準我們兩個鬧內亂的空當,趁機跑掉了。他還不上牌照,我連記下的機會都沒有。」
進來以後就沒說話的李啟點頭,「情況差不多是這樣的。但是我也沒錯……遵紀守法,不與流氓糾纏,能多活很多年……還有,我沒有」
張魁呲牙:「老子就是流氓!」
「所以你們兩個就是否應該准紀守法以及發生事故後是否要對方負全責這種糾紛而一直鬧彆扭到現在?」鍾雍聽完了全程,覺得兩人這梁子結的分外無趣。
「這是原則問題!」
「這是原則問題。」
兩人同時強調道。
「這個話題跳過,留作以後討論,你們去這一早上有沒有收穫?」
平復心情,張魁正經道:「有一些……」
鍾雍來了精神,坐直雙臂靠在桌子上,試圖離他更近一些聽得更加清楚。半分鐘過後,被吊了胃口的鍾雍耐不住地問:「然後?」
「我們發現錢一方不見了。」
「……」鍾雍覺得在昨天那種明知家中有鬼情況下,錢一方若還能鎮定地住在家裡,那他不是膽大就是缺心眼,「他不在很正常,說明他害怕了,他之前不也住在朋友家,不過就是多住一天的事情。除了這個還有別的發現嗎?」
「沒了。」
「……」
李啟插嘴道:「我們到了就直接進屋等著,但是到了七八點鐘都沒有遇到你跟張哥昨天的遭遇。」
鍾雍沉默。
張大姐看不再涉及自己工作領域,收拾了桌子,繼續伏案,病弱西施。
「會不會是因為錢一方不在了,所以那個……呃,不會出現?」鍾雍不知道該用什麼詞形容自己看到的情況比較貼切,只能含糊一帶而過。
「找你的邏輯思考下去,就是嚇人的錢一方知道被嚇的錢一方何時會在家中出現?」
「但實際上是說不通,他們怎麼知道錢一方何時在家,何時會注意對面?在錢一方身體上買入芯片,遠程跟蹤?或是私家偵探,隨時監控?這成本投入好大,為了什麼?我沒看出錢一方有何令人如此惦記的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看到鍾雍滿懷希望地看過來,張魁摸著下巴認真思索,「有可能是另一個空間的我們想跟這個空間的我們相識結交嘛。」
「……」
「張哥,你最近迷上科幻片了?」郎曉豆吃著水果說。
看到曉豆往嘴裡送的水果,鍾雍才想起老孫頭交給他的那個盤子,馬上問張魁是否聽過這個盤子。張魁震驚的表情回答了他,接著問:「這盤子大有來歷?」
「你先拿出來給我看看,現在只是聽你形容還不敢肯定。」張魁的聲音微顫道。
鍾雍跑到廚房翻找用來裝盤子的塑料袋,尋了半天也不見蹤影,跑去問張大姐,也說回來以後便沒有見過那個髒兮兮的盤子。
「難道家裡遭了賊?」
李啟、郎曉豆查找二樓,鍾雍負責一樓,幾個人像熱鍋上的螞蟻,沒頭沒腦地忙碌著。就在張魁抽身想進辦公室多清閒所編查閱盤子資料時,張大姐又大嗓門地喊道:「張兒,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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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晏渾身放鬆地窩進沙發中,手裡捧著熱茶,沉醉的一口口嘬著。看對面的人沒有先開口問的意思,便主動說道:「我被鬼盯上了。」
張魁玩味地看向他,說:「我們的東西呢?」
「抱我平安,東西歸還。」
「成交。」
就在鍾雍幾人找盤子找的熱火朝天的時候,張魁不得不去接客。待他走到一樓是,碰巧鍾雍也從客堂經過,不經意看向來人,驚訝的叫了聲「啊」,指著那人道:「是你?!」
這人便是鍾雍從市場回來的路上撞到的那個『好人『。
『好人』慘兮兮地咧嘴一笑,「我們又見面了。」
「你好,你是……我記得你叫梁晏,對嗎?你來找我?我們在找東西,現在不方便……」
「你們找的東西在我手上。」
「什麼……意思?你知道我們在找什麼嗎?」
「早上撞你的時候,我趁機掉了包,將東西拿走了。一個奇奇怪怪的盤子。」
「為什……」
「為了找他談生意。」梁晏指著張魁,說道。
「你偷了我的東西就是為了讓我們跟你做一筆生意?」鍾雍對梁晏這種樑上君子的做法甚為不解與不滿。
梁晏看向張魁,後者伸手一指會客廳,「請。」
隨後便有了上述的交易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