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中秋過後。
天下間出現了一件新奇事物,名叫「虛空帖」,引動江湖紛爭,攪動天下。
坐鎮朝堂的重臣,雄居一方的大豪,富可敵國的賈商,浪蕩江湖的遊俠,高山深林的隱士,無不視之為珍寶,金山不易!
虛空帖共有一百張,由美人場主商秀珣親手送出,目前已有三十六張名帖有主,分別是嶺南宋王宋缺,高麗奕劍大劍傅采林,獨臂散人寧道奇,淨念禪主了空,邪王石之軒,慈航齋主師妃暄和其師梵清惠,yin癸派天女婠婠和yin後祝玉妍,雙龍宗師徐子陵和寇仲,多情公子侯希白,曲樂大家石青璇和尚秀芳……
剩餘六十四張無主之帖也流傳於江湖!
傳言,蓋代大尊劍神寧紀將於九九重陽之日,于飛馬牧場南十七里外的無名山峰上破碎虛空!
自佳節之後,唐皇陳兵十萬精兵包圍牧場和無名山峰,拉起一條無缺防線,非持「虛空帖」者不可入內!
傳言,為爭「虛空帖」,江湖中宗師級高手少了兩成,先天級高手死了一半!
有小道消息說,「虛空帖」乃是劍神寧紀故意為之,目的便是削弱江湖在野的實力,自古以來,俠以武犯禁,朝庭不可不防!
但無論有何目的,「虛空帖」的爭搶沒有半點消弱的趨勢,隨著時間接近,反而更加慘烈!
更有人出萬兩黃金懸一帖而不可得。
…………
九九重陽!
飛馬牧場中,宴如流水,山珍海味,美食佳餚陳於席上卻無人問津,所有持帖而來的人,心早已飛到後山花園裡。
劍神寧紀出關了!
可惜後園防守更密,除了劍神當年的親友之外,無人敢越雷池一步!
寧紀坐在六角亭中。
已過而立,在江湖中豪情蓋情,當年更是名震天下的少帥寇仲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坐立不安,都不敢去望寧紀的眼睛。
徐子陵也陪同在旁,拘謹的樣子比他好不了多少。
寧紀瞪了他們半天,冰容解封,嘴角彎起,道:「好了,別再裝了,仲少是什麼性子,再裝慫,九曲黃河伺候。」
兩人長舒口氣,這才敢挺直腰板。
寧紀對李世民和師妃暄不得不歎服,小尼姑下得一手好棋。
當寇仲初率小帥軍爭奪天下,李世民舉兵而降,後為寇仲麾下大將,衝鋒陷陣,屢立奇功,直至次年,寇仲登基,號唐仲祖。
太祖二年。
寇仲為帝后,親政愛發,朝野穩定,但每日處理政務卻讓其不勝其煩。
大半年後,他開始發懶,但卻不似王世充那般不理政事,而是將奏折都交給了李世民處理。李世民處理政務確實是一把好手,游刃有餘,將天下事物處理的井井有條。更為難得的是李世民兢兢業業為寇仲處理了一年事務,不貪不扣,一切都以天下百姓為重,沒有半點私心!
聖人也不過如此。
又過了一年,寇仲禪位讓賢了!
李世民也沒有客氣,接過大權,登基為皇,號唐太宗。
之後有貞觀之治,開太平盛世。
退位之事讓寇仲感覺最對不起的就是一手將其推上帝王之位的寧紀,即使過去這麼多年,再見寧紀,他還是有些心虛。
徐子陵關心起眼前事:「寧兄這次破碎虛空,可有把握。」
寧紀傲然道:「十拿九穩。事實上在小仲禪位那年,我便已經邁出了那一步,只是心中有些迷惘,又收了回來!現在再去,等於沿著我之前開出的老路,再走一遍!」
徐子陵道:「寧兄有把握便好。」
婠婠翩躚而至,歲月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跡,仍如十年前一樣,白衣赤足,美艷不可方物。
黑寶石般的眸子望向寇仲和徐子陵,帶著三分狡黠,三分調皮和四分懷念的神色道:「婠婠見過寇仲陛下,徐王爺,好些年沒見,讓奴家好生想念。」
兩人苦笑,寇仲道:「婠婠大嫂不要開小弟的玩笑了!」
不過多時,石青璇和尚秀芳也連袂而來。
幾人在亭內閒談一會,太陽已西斜。
寧紀跟他們告聲別,往另一邊由魯妙子招待的長輩大宗師的所在之處在的池邊小園而去!
園外,師妃暄清伶伶地站著,目視寧紀,神色複雜難明。
寧紀審視地看了這個依久美麗如嫡仙下凡的女子片刻,道:「你怎麼不過去坐?」
師妃暄沉默良久,才道:「不必了。」
轉而望向已經變成大紅圓盤的夕陽,目光淒迷。
溫柔的光芒灑在兩人身上,卻讓他們感覺到了一些涼意。
不知不覺,夕陽已落到了山頭。
寧紀道:「劍心通明之後還有一層是悟劍,若不是把劍放下,就不要去閉死關。」
說罷,轉身進園。
師妃暄將寧紀與她說的最後一句話記下,錄於《慈航劍典》之上,後輩學劍者無不研習。
園內,石之軒和祝玉妍憑欄而立,宋缺、傅采林、寧道奇、了空、梵清惠和魯妙子都站在亭子裡,沒有人坐下,好像坐下就會低人一等似的。
寧紀與眾人見禮後,交談一二後,望著已經鑽進山峰一半的紅ri,道:「時間到了,我也該去了!」
諸人神情一振,全都望來。
寧紀踏步而出,如縮地成寸一般,一步踏出涼亭,兩步走到園外,再一步已出了後山!
數十道衣袂拂動聲響起。
大宗師在前,宗師在後,先天高手也急急追來!
寧紀如踏青一般,負手而行,一步一影,越來越飄渺!
當諸人趕到無名山峰時,寧紀已然立於山巔!
這座山便是寧紀穿越而來時所在的那個山峰,他就是在這座山下遇到牧場副總管梁治,並被聘為糕點師!
此山無名,也會在今日之後,會有人為它起一個名字,留下傳說!
山頂,一股奇異的氣息瀰漫而出,浩渺悠遠……
眾人身形一頓,全都駐足而立,他們知道,那一刻要來了!
夕陽完全沒於山下。
寧紀劃出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劍!
平平無齊!
就連三流劍手都能耍出比這好看一百倍的劍花,眾人卻瞪大了眼睛,不忍錯過一分一毫。
大宗師眸光大放,如火焰般炙熱!
宗師若有所悟,苦樂悲怒浮於顏表!
先天高手神情迷惘,只有部分天姿出眾之輩,陷入沉思……
長劍歸鞘。
寧紀仰視天空,眼中露出動人至極的神情,似乎看到了一個隱於空中的仙山,欣喜,癡迷,一步步登梯而上,週身散出發明亮卻不炙目的光芒!
重陽重陽!
山下諸人,數萬官兵目瞪口呆地看著寧紀就這麼一步一步踏空而行,緩緩升上天空,身影越來越模糊,最後只能看到一團皎白光芒與日月爭輝!
光芒倏地消失!
霎時間,又有一團青光如流星般自長空墜下,插在山巔!
眾人大驚看去……那是一把劍!
九曲黃河!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看到寧紀!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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