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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五九章 爭執 文 / 三戒大師

    「這怎麼可以?」舉子們登時炸了鍋,竟然要脫光光接受檢查?這不是斯文掃地的問題了,而是**裸的褻瀆啊

    「不脫也得脫,這是王八的屁股——規定」兵士們沒好氣的訓そ斥起來。

    「抗議,王大人,我們嚴重抗議」舉子們激動的衝出議察廳,朝立在龍門前的王賢大聲抗議起來:「你這是在褻瀆讀書人的尊嚴」

    「本官是在維護掄才大典的尊嚴」王賢冷聲道:「何況正是因為要脫衣搜查,才建了這些議察廳,否則何須多此一舉」

    舉子們當然知道蒙元乃至國初,舉子確實要脫光衣服接受檢查的,但那畢竟是老黃歷了,自從太祖皇帝下旨寬待舉人後,他們早就淡忘了這種恥辱。現在王賢又要回到幾十年前的老路上去,讓他們如何能接受?何況很多人的內衣褲裡,還藏著東西呢……

    「不行,」舉子們堅決不同意道:「我們是舉人,唐虞辟門,三代貢士,未嘗有此輕辱者」

    「搜檢是定規,」王賢針鋒相對道:「就算搜檢了九成九,有半成沒有搜檢,也不能說明你們未曾夾帶」

    「王大人,你把我們舉人看成什麼人了?」舉子們針鋒相對,鬧將起來。若他們現在還是生員,也就任其擺佈了,但他們已經是舉人了,自打中舉以來,到哪裡不是被捧著敬著,就連大宗師、布政使召見時,也是客客氣氣,以禮相待,何曾被這樣羞辱過?

    「本官並非有意折辱諸位,實在是挾帶之風太過猖狂,若不加以重手整治,堵住僥倖之門,誠實正直之人何以上進?」王賢冷聲相激道:「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如果你們都是清白的,為何不能忍一時侮辱,證明給本官看」頓一下道:「如果所有人的身上都沒藏片紙隻字,本官自然當面向你們請罪,事後任憑彈劾」

    「……」王賢這番話份量還是很重的,至少對尚算年輕皮薄的舉子們來說,是有很大觸動的。對那些沒在身上藏字的舉子來說,他們之所以牴觸牴觸搜身,是覺著那些丘八在趁機折辱自己,但王賢此刻如此的鄭重其事,表示絕非是故意折辱,只是為了打擊不法分子,為守法的舉子掃清障礙。說起來王大人也是為了他們好啊……畢竟對那些不屑作弊的,還有已經把作弊的東西交出來的舉子來說,其實最恨的還是那些作弊的……何況王賢還說出『當面請罪,事後任憑彈劾,之類的話,讓舉子們感覺好受了不少,至少面子上過得去了。

    不過那些身上才藏著小抄的舉子,一見風頭不對,趕忙拚命大聲鼓噪,叫嚷著要去主考大人那裡告狀。

    不用他們去告狀,已經引來了紀綱。

    這時候,第二批一百名舉子已經在石坊外候著了,甬道中的前一百名舉子卻遲遲沒出來,還傳出那麼大的聒噪爭吵聲,早就讓別處的官員側目,議論紛紛,不知道裡頭發生了什麼。王賢要嚴加搜檢一事,只迫於無奈稟報了梁主考,然而主考大人此刻在至公堂,負責入場的紀綱紀總監卻混不知情。見搜檢處遲遲不肯放人,他眉頭一皺,決定親自過去看看。

    緊閉的龍門緩緩打開,紀綱在幾名徒子徒孫的陪同下,出現在王賢和眾舉子面前。

    眾舉子雖然不知道紀綱乃何人,但見連搜檢官王大人也向他行禮,口稱『總監大人,,便知道來了能管住王賢的了。那些身上藏了東西的舉子,就像見到救星一樣,忙七嘴八舌道:「總監大人,我們要告狀,王搜檢無端肆意凌辱考生」

    紀綱本就是為了尋王賢的錯處來的,聞言心下暗喜,面上不動聲色道:「休得聒噪,本官自會問個明白。」說著冷冷望向王賢道:「王大人,為何遲遲不肯放人入考場?」

    「搜檢尚未完成。」王賢淡淡道。

    「為何如此拖拉」紀綱訓そ斥道:「照你這個速度,天黑也沒法入場」

    「舉子不肯配合。」王賢還是不鹹不淡道。

    「為何不肯配合?」紀綱逼視著他道。

    「因為他要我們脫衣接受搜檢」不待王賢開口,便有舉子聒噪起來道:「士可殺不可辱,我們絕不答應」這話引起不少響應的,就連一些沒有夾帶,但腦殼裡滿是書生意氣的傢伙,也跟著大聲附和起來:「就是就是,士可殺不可辱」

    見本來已經要掌控住的局面,因為紀綱的到來重新失控,王賢的面色變得鐵青,緊抿著嘴一言不發。

    紀綱則任由舉子們聒噪,他第一次覺著原來嘈雜怒罵聲也有如此悅耳的時候。而那些舉子見總監官一來就毫不留情的訓そ斥王搜檢,對他們卻頗有縱容之意,哪有不愈演愈烈的道理?一時間討伐聲大起,傳遍貢院前後,也驚動了至公堂上的主考大人並各位考官,紛紛過來查看。

    待人越聚越多,直到連主考大人都來了,紀綱才冷笑著開口,一字一頓道:「王大人,眾怒不可犯,祖訓そ不可違,你還是好自為之」這話說得又重又狠,任誰也不得不低下頭顱。紀綱等這一刻好久好久了,十幾年來,還從沒有人敢像這個王賢一樣羞辱於他,每次一想到自己在大堂之上,被王賢用火銃指著,他就如萬蟻噬骨,五內俱焚,不把王賢踩個稀巴爛,再挫骨揚灰,他寢食難安

    紀都督卻不會去想,到底是誰先把誰逼到牆角的,王賢不過是無奈反擊而已。當然在紀都督這種權勢滔天的人物眼中,他折辱別人是天經地義,別人反擊他就該千刀萬剮了

    說完擲地有聲的一句話,他冷冷看著王賢,就像在打量自己的獵物,這才只是個開始……

    這時候梁主考也過來了,見狀就知道王賢昨天並未向紀綱請示。心下也頗為不滿,認為這小子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變得太狂妄了。但他畢竟把王賢當成讀書人,心理上要比跟紀綱近多了。所以在瞭解了情況後,沒有跟著一起訓斥王賢,而是勸說道:「王大人認真搜檢是對的,但是太祖皇帝的聖訓そ也不能違,讀書人的體面還是要留的,至於搜身就免了。」

    王賢卻絲毫不為所動,指著筐子裡堆滿的各色小抄道:「主考大人,總監大人看到了麼,還沒搜查,便主動交出了這麼多這就是對太祖皇帝信任的回報?這就是讀書人的體面?」

    「這……」梁主考看著那筐子裡的各色小抄,不禁嚥了口吐沫,他萬萬沒想到,夾帶作弊已經到了如此猖獗的地步。昨天王賢說時,他還不以為然呢,現在看來,人家王賢還是口下留情了呢。

    怎麼說這些舉子先犯錯在先,王賢要嚴加搜檢也說得過去,這讓梁主考替舉子們說話的底氣弱了不少,以商量的口氣對王賢道:「我看這樣,棉袍外衣可以嚴加搜檢,至於內衣,還是算了。總得給讀書人留點體面。」

    王賢卻執拗道:「若是恰好把小抄藏在內衣裡怎麼辦?」

    「這……」梁主考登時無語,這種到底是於情還是於理的問題,本來就分不出個對錯,碰上王賢這個一根筋,就更加說不清了。

    「梁大人,你還跟他廢話什麼?」那廂間,見梁主考和王賢客客氣氣講道理,紀綱終於不耐煩道:「直接下令不就完了」他這個總監官雖然本身的品級權勢都比梁潛高多了,但在貢院內,還是要以主考為尊的。

    「這樣啊,」梁主考沉吟起來,拿不準主意道:「紀大人意下如何?」

    「當然是命他遵令了」紀綱不耐煩道:「主考大人的命令他豈敢不遵

    梁主考本質上是個書生,並非胡廣那種宦海搏殺的老鬥士,聞言竟沒了主意,依著紀綱的意思道:「王大人還是照辦」

    「除非主考大人把下官解職逐出考場」王賢卻不為所動道:「否則這搜檢之事就只能這麼辦」如果能被逐出考場,也算是個可以接受的下場,頂多被皇帝訓そ斥罰俸,卻能保住鎮撫司的差事。

    「你」梁主考沒想到王賢竟敢抗命,不禁拉下臉道:「王大人,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主考官麼?莫非以為我治不了你?」

    「大人有權將下官解職並逐出考場。」王賢淡淡道:「大比結束後還可以彈劾下官。」

    見王賢一副魚死破的架勢,梁主考也動了真火,怒道:「好好,我就把你逐出去」

    「主考息怒……」旁邊的官員趕忙勸起來,儘管他們和王賢的交情不深,但知道他是太子殿下的心腹,就這麼看著他被趕出去也不說點什麼,將來不好相見。

    紀綱在一旁冷眼看著,見梁潛真要把王賢攆出去,才開口道:「梁主考息怒,不妨給下官個面子,且放他一馬。」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心說這紀都督腦子壞掉了麼?怎麼又變成王賢這邊的人了?梁主考也氣炸了肺,好你個紀綱,把老子推出來,你卻裝好人,讓我裡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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