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大人,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幾次三番加害於我?」王賢一臉不忍的看著紀松,溫聲道:「難道你不知道,死字是怎麼寫的麼?」
「饒命啊,我不過是奉命行事,」他越是這樣和顏悅色,紀松就越是毛骨悚然,加上一旁的侍衛,在那裡獰笑著抻動馬鞭,嚇得紀松渾身如篩糠道:「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
「奉誰的命?」王賢淡淡道。
「自然是我叔父的了。」紀松說著看看王賢的臉色,小聲道:「冤家宜解不宜結,不如大人放了我,我為你和我叔父說和」
「你叔父聽你的?」王賢不置可否的笑笑。
「聽當然聽……」紀松忙道。
「就憑你這熊樣?」王賢哂笑一聲道:「紀都督早就讓人滅了,不知多少回了」
「呃,我叔父有時候也是聽我的」見被蔑視了,紀松忙解釋道:「大人可能不知道吧,我叔父至今沒有兒子,一直把我養在家裡,準備這二年再沒動靜,就讓我過繼承嗣香火呢」
「哦?」王賢心中一喜,面上卻冷冷淡淡道:「你不是騙我的吧?」
「當然不是了」紀松使勁搖頭道:「這件事雖不張揚,但京城裡還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一時間我去哪裡查證?」王賢搖頭歎口氣道:「這樣吧,你說說你叔父的事情看,你要真是他的養子,想必對他的大事小情很是熟悉,是真是假我一聽便知」
「那沒問題」紀松使勁點頭道:「大人想聽哪方面的?」
「隨便講。」王賢微笑著吩咐一聲道:「上一桌酒菜,我和紀千戶邊喝邊聊。」
「多謝大人。」紀松受寵若驚,忙搜腸刮肚回想起紀綱的點點滴滴來。
酒菜很快上來,菜是杭州名廚所燒,酒是入喉甘綿、卻極易醉人的蘭陵美酒鬱金香,兩人便對酌起來,幾杯酒下肚,紀松打開了話匣子:
「說起我叔父來,那真是個傳奇人物,精於騎射,武藝超群,而且還熟讀經史,做得一手好文章,那叫一個文武雙全洪武年間為諸生時,因為宣揚荀子的帝王學,被老師逐出師門。之後蹉跎了幾年,到了建文年間,永樂皇帝的靖難大軍,途徑我宿安老家時,叔父意識到一展所學的機會到了,便冒死扣住今上的坐騎,請求投軍效命。今上喜我舒服膽略過人,弓馬嫻熟,當即將他收為帳下親兵,之後跟著今上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靖難成功後坐上了錦衣衛指揮使的寶座……」
「這些大家都知道,說點新鮮的。」王賢突然把杯裡的酒潑在地上,眉頭皺起道。
「是是,」紀松忙縮縮脖子道:「其實我叔父之所以被學校開除,是因為睡了儒學教授的小妾,那訓そ導自然要把他趕出去,後來叔父發達後,趁著瓜蔓抄,把那訓そ導一家發配到遼東去了,只留下那小妾。」
「那小妾後來呢?」王賢八卦問道。
「我叔父讓人把那小妾弄到京城,雖然她已是徐娘半老,但叔父念舊,還是收她為妾。」
「想不到紀都督還是個重情之人……」王賢淡淡道。
「呵呵,」紀松聞言笑起來道:「重情談不上,無非是多雙筷子吃飯罷了,我叔父姬妾如雲,根本就沒再碰過她。」
「久聞紀都督生性風流、艷福無雙,實乃天下男子的偶像啊」王賢一臉羨慕的感歎著,舉起酒杯道:「來,敬紀都督」
「這話不假,」紀松幾杯蘭陵美酒下肚,整個人已經暈暈乎乎,嘴巴不由鬆脫起來,也露出色迷迷的神情道:「我叔父的女人,那真是千嬌百媚、美不勝收,皇帝老子的後宮都比不了」
「這話我就不信了。」王賢不以為然道:「皇上的女人,可是從全國各省選出的秀女,據說還有高麗、安南進獻的美女,論起享用天下美女,誰能比得了皇上?」
「你這就外行了,」紀松嘿嘿笑道:「知道是誰為皇上選美麼?」
「應該是宮中的太監吧。」王賢想一想道。
「你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紀松笑道:「明面上宦官負責不假,但沒有錦衣衛審查家世背景能行麼?所以這秀女名單,還要由我叔父再過一遍」說著淫蕩的笑道:「嘿嘿,你懂的……」
「哦,」王賢一臉吃驚道:「莫非紀都督敢雁過拔毛?這可是欺君之罪啊
「你這就不懂了,我叔父這麼於,旁人挑不出半點毛病」紀松醉眼迷離,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你想,全國各地送來的美人,每次沒有三千也有兩千,但最後能進宮的,不到千人。誰走誰留,這裡頭花頭大著呢。每次審查時,莊敬那幫人會暗暗留心那些個絕色美人,然後以各種理由……好比家裡出身不好,父兄與建文餘黨有瓜葛之類,隨便一個理由,就能把她們從名單上弄下來。但對其家裡,只說已經選進宮裡去了。反正一入宮門深似海,她們家裡也沒處查證的。哪知道他們女兒,已經成了我叔父的姬妾」
「原來如此,沒想到原來皇上也啖不到頭湯」王賢真是大開眼界,由衷感慨道:「你叔父到底有多少美人?」
「誰知道呢?」紀松搖頭道:「沒有五百也有三百,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這麼多女人,紀都督忙得過來麼?」王賢八卦問道。
「嘿嘿,當然忙不過來。」紀松搖頭晃腦道。「我叔父就是渾身是鐵,又能打出幾根釘?狼多肉少、狼多肉少啊」
「就不怕那些女人耐不住寂寞,紅杏出牆啥的?」王賢又問道。
「原先確實有過小妾耐不住,和家丁通姦的事兒,但我叔父是於什麼吃的?他是錦衣衛大都督啊」紀松頗為得意道:「他讓我那些姨娘們互相監視,揭發檢舉者可以立功升級,好處不盡所以很快就有人揭發了那對男女的醜行我叔父就在府裡活剮了兩人,讓府上所有人從頭看到尾整整三天啊……」
時隔這麼久,想起那一幕,紀松仍一陣陣噁心,險些把吃到肚裡的酒菜吐了出來,王賢忙讓侍女給他按摩,可不能讓他在這時候歇菜。
江南美女柔若無骨的小手按在身上,紀松感覺就像大冷天泡熱水澡一樣,舒服的想要呻吟出聲,見他恢復到暈暈乎乎的狀態,王賢繼續問道:「這種震懾應該很管用吧?」
「當然,著實嚇住了那幫女人,」紀松點頭道:「不過我叔父最瞭解人心,知道人是只記吃不記打,所以為了永絕後患,他把府裡的男丁盡數逐出,讓人閹割了良家幼童數百人,服侍左右這樣後宅裡就他一個男人,自然不會有人再給他戴綠帽。」
「那簡直跟皇帝一樣了。」王賢嘖嘖有聲,遞個眼神給那侍女。侍女便如蛇一樣纏上紀松,紀千戶身子登時酥了半邊,摸著那侍女的小手便揉捏起來。王賢這才又問道:「你方才說,他的姬妾可以立功升級,是什麼意思?」
所謂酒色誤人,王賢來了個雙管齊下,紀松這個二世祖,徹底的知無不言起來:「我叔父的後宅裡頭,也跟宮裡一樣,有一套品級。從正宮娘娘到貴妃、妃、嬪、婕妤、美人、才人……一共九品十八級,品級越高,各方面享受就越高。到了妃子一級,就有自己的宅院,幾十人伺候,千兩銀子的月錢比宮裡的妃子還滋潤」
「紀都督真是跟皇帝一樣了」王賢歎道,「男人這樣一輩子,就是千刀萬剮也值了」
「說得太對了我叔父跟皇帝有什麼兩樣?告訴你個秘密,幾年前,晉王、吳王因罪被抄家,我叔父抄得金玉珠寶無算,其中還有數套親王冠服,我叔父扣下沒有上繳,之後時常關起門來,服之冠之,高坐置酒,命優童奏樂奉觴,高呼萬歲。平時所用的器物家什,也都跟皇上一樣的規制,你說我叔父跟皇上還有啥區別?」
「確實沒啥區別。」王賢緩緩道:「但開銷也忒大了吧?」
「當然,說日費千金,一點也不誇張。」紀松點頭道。
「那這錢從哪來?」王賢奇怪道:「錦衣衛都督的俸祿雖然不低,也抵不了幾天的開銷吧?」
「當然,」紀松一副你好天真的神情道:「別說我叔父了,就是我也花不到自己的錢」
「那你叔父都是怎麼搞錢?」王賢好奇問道。
「法子太多了。」紀松道:「簡直數不清啊。」
「隨便說幾個吧。」
「比如說,那些下了詔獄的內侍及大臣,就成了我叔父的搖錢樹,想在裡頭活下去,每天都要交賣命錢。別聽人說詔獄多麼可怕,其實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肯花錢,在裡頭一樣可以花天酒地。而且我叔父也會答應那些必死的犯人,幫他們向皇上求情,赦免他們的罪過。但等敲詐到傾家蕩產後,就會把他們斬首於市」
王賢心說,這貨可真夠心黑的,感歎道:「這樣來錢也不易啊。」
「是啊,還是當年瓜蔓抄的時候好哇,簡直是日進萬金我叔父的家財大都是那時候積下的。」紀松道:「不過現在也簡單,但凡官做得久了,哪個不是一屁股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叔父是於什麼的?百官的把柄都在他手裡攥著,隨便敲敲竹槓,那些地方上的大員,朝中的大吏,就得乖乖送上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