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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七九章 置之死地 文 / 三戒大師

    打九龍口吃了一計悶虧,太孫殿下心裡就憋著股邪火,尤其是皇帝再不把他如何如何『英明神武、少年老成,掛在嘴上,更讓朱瞻基憂心忡忡,沮喪不已。

    回來後,他父親又連遭誣陷,父子倆竟同時處於最危險的境地。這讓朱瞻基不禁把懷疑的目光,對準了朱高煦雖然沒有證據,但朱瞻基堅信是自己二叔在背後搗鬼,自然連著他的死黨紀綱一起恨上了。

    太孫殿下一聲吼,東宮護衛們也有了主心骨,紛紛拔刀相向。

    御街上來往的大臣,也紛紛呵斥錦衣衛放肆,竟然對太子太孫不敬,錦衣衛的氣焰雖然囂張,此刻卻也有些頂不住了。

    「退下。」紀綱終於回過神來,擺擺手,示意手下暫時離開,「我陪太子殿下見駕就是了……」

    「是。」莊敬等人轉眼便撤了個于于淨淨,紀綱轉動目光,冷對朱瞻基道:「殿下要這樣持劍押微臣進午門麼」

    「哼」朱瞻基哼一聲,撤劍的同時,劍穗狠狠一甩,抽在紀綱的臉上,錦衣衛大頭子的半邊臉,登時通紅一片。

    「好,好,好……」紀綱另外半邊臉,也漲的通紅,雙目噴火的盯著太孫,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

    「滾一邊去」朱瞻基輕蔑的瞥他一眼。

    便有侍衛上前,將紀綱青到一旁。

    一於文臣馬上圍上來,對著太孫和馬車上的太子深深行禮道:「太孫殿下不用擔心,我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保太子殿下安然無事」

    「多謝諸位……」這種時候,文官們還敢往上湊,還敢說這種話,可見太子殿下在文臣心中的地位有多高。朱瞻基感動的熱淚盈眶,卻斷然搖頭道:「但是萬萬不可,諸位千萬不要摻和進來」

    「為何?」臣子們不解問道,難道你爺倆現在不是最需要支持麼?

    「本來只是一點小誤會,我父親跟我皇爺爺解釋清楚,也就風平浪靜了。」朱瞻基微笑道:「你們一幫腔,我皇爺爺還以為我父親借臣子以壓君父呢。

    「殿下說的是。」大臣們一聽,既然是皇家的家事,人家太孫又說能解決,大家還摻合什麼?便都打消了勸諫的念頭,先靜觀其變。

    勸走了大臣,朱瞻基回到馬車裡,朱高熾憂心忡忡道:「基兒,你小心紀綱告你的黑狀。」

    「他告得還少麼?」朱瞻基鐵青著臉道:「這狗才和我二叔狼狽為奸,早把我父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今日打他還是輕的,明日我還要殺他」

    看著殺氣騰騰的兒子,朱高熾真發現自己實在太軟弱了,歎氣道:「我方才想過了,那杯酒肯定有問題,只是劉勉怎麼會害我呢?」

    「那誰知道,人心隔肚皮……」朱瞻基目光一閃,緩緩道:「我讓人將他拿下時,他已經自殺了。」

    「啊……」朱高熾面色一變道:「犯得著麼?」

    「為他的主子保密唄。」朱瞻基哼一聲,面色冷硬道:「父親還不明白麼,他是我二叔安插在我們身邊的奸細啊」

    「唉,孤對他不薄……」朱高熾頗受打擊,頹然道:「他怎麼能……」

    「父親,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了,」朱瞻基沉聲打斷他道:「見到皇爺爺之後,一切由我來說,您只要表現得痛苦不堪即可。」

    「怎麼個痛苦不堪?」

    「身心俱痛。」朱瞻基一字一頓道。

    「這……」朱高熾一臉猶疑的點點頭道:「好吧。」

    父子倆在奉天門便前下車,朱瞻基扶著朱高熾,緩緩往乾清宮走去……按說太子因為腿腳不便,皇帝特賜他紫禁城乘輿,可以坐著轎子去見駕,但是請罪就得有個請罪的樣子。

    此時,為了迎接皇帝凱旋而舉行的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宮人們在忙碌的穿梭,勳貴恭候、文武大臣也成群結隊的前來,遇上太子殿下,都遠遠行禮,沒人敢上前打招呼。

    「大臣反不如小臣。」朱瞻基憤憤的嘟囔一聲。

    「不必在意,君子趨利避害。」朱高熾卻想得開道:「大臣比小臣知道的多,明白孤和父皇不只是這點表面的小事,誰敢說父皇會不會廢了我?自然不敢上前。」

    「父親定會逢凶化吉的。」朱瞻基目光堅定道。

    父子倆來到乾清宮前,正遇到朱棣的鑾輿出來赴宴,父子倆趕忙跪在道旁

    看到太子和太孫來了,王彥忙稟報大轎中的皇帝,朱棣卻沒有絲毫回應,王彥只好對太子抱以愛莫能助的眼神,跟著皇帝的儀仗遠去。

    朱棣沒讓起來,父子倆只得跪在那裡,一跪就是一個多時辰……朱瞻基年輕力壯、銅皮鐵骨,都感覺膝蓋如刀割,全身痛苦不堪。遑論朱高熾這樣身胖體虛的殘疾人,看他面如白紙、汗如漿下搖搖欲墜的樣子,一旁的宮人想要給太子撐把傘。

    「走開」發出這一聲的,竟然是朱瞻基,他厲喝道:「你們還嫌我皇爺爺不夠生氣麼」

    朱高熾又於又裂嘴唇翕動幾下,本想討杯水喝,但聽了兒子這話,便住了口。

    父子倆又跪了一刻鐘,終於等到朱棣返回,這次鑾輿在二人身前停了片刻,朱棣瞥一眼落湯雞似的太子,目光中滿是厭惡的哼了一聲,便又起駕回宮。

    又過了好長一會兒,太子終於支撐不住,頹然昏倒,一頭撞在石板路面上,登時頭破血流。

    「還愣著於什麼,快救我父親」見眾人都不敢上前,朱瞻基怒目圓睜,從地上彈起,喝罵道:「快去稟報我皇爺爺」

    「是」身邊人那個委屈啊,不是您不許我們上前的麼……趕忙上前扶起太子,又把太醫叫來,先給太子包紮,再把他衣袍的前襟扯開,用艾條灸他的胸口,才把太子殿下弄醒過來。

    朱高熾一睜眼,便看到王彥站在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憐巴巴的望著他。

    「皇上請太子殿下進去。」王彥輕歎一聲道:「太子爺,臣扶您進去。」便和朱瞻基一左一右,扶著朱高熾進了乾清宮。

    乾清宮裡,因為並不在此常住,朱棣並沒有換下朝服,仍是一身黃色的團龍袞服,透著帝王的尊崇與威嚴,此刻他端坐在龍椅上,面無表情,目光冰冷的望著在兩人攙扶下,蹣跚進來的太子。

    朱高熾剛進大殿,朱棣便譏諷問道:「太子醒酒了?」

    朱高熾趕忙掙脫攙扶,跪在皇帝面前,重重叩首道:「兒臣今日失禮,有乖國體,有負皇恩,請父皇嚴懲」

    「你何止是失禮」朱棣哼一聲道:「朕遠征漠北凱旋而歸,滿朝文武、外國使節,一個不缺的在龍江關迎候,唯獨你這個監國太子,居然宿醉不起,迎駕失時」皇帝越說越生氣,重重一拍扶手,喝罵道:「你讓朕丟盡了臉面

    「兒臣知罪」朱高熾使勁磕頭:「請父皇責罰」

    「你以為向朕請罪,朕就能放過你了?做夢去吧」朱棣冷聲道:「你身為監國,濫飲無度醉生夢死荒廢政事身為皇子,目中無父本為人臣表率,卻目無禮法朕豈能用把大好江山,交到你這種無禮無國、無君無父之輩手中?」

    朱高熾聽得父皇的弦外之音,竟然毫不掩飾廢儲之心,他不禁渾身顫抖起來,卻知道自己不能解釋,因為父皇已經惡了自己,自己說什麼父皇都反感,只能適得其反。只好使勁叩首道:「兒臣聽憑父皇責罰」心裡暗叫道,吾兒,全看你的了

    朱瞻基果然挺身而出,本來他跪在父親身後,此刻蹭蹭蹭膝行上前,抬起頭大聲對滿面怒容的朱棣道:「皇爺爺,我父親是忠厚君子,敏於行而訥於言,孫兒懇請代父陳奏」

    「你休要瞎摻合,」朱棣板著臉道:「這裡沒你說話的份兒,速速退下

    「不,孫兒若不大聲喊冤,我父親無辜蒙冤事小,讓皇爺爺誤會了太子,於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就太可怕了」朱瞻基的性格,和其父截然想法,他從來不是逆來順受的主,而是容不得半分委屈,這次從九龍口後,他胸中就鬱積著憤懣,此刻在皇帝面前,終於爆發出來,他淚流滿面道:「皇爺爺,您英明神武,舉世無雙,為何連這點小把戲都看不穿呢」

    朱棣本來不想跟他多說,但聽了這句話,反而冷哼一聲道:「你且說說,朕看不穿什麼小把戲」

    「孫兒請問皇爺爺,可知我父親昨晚幾時才返回東宮的?」朱瞻基大聲問道。

    「朕怎麼知道?」

    「其實很簡單,因為我父親昨晚,一直與禮部、鴻臚寺官員,以及內監總管在一起籌劃今日的大典,皇爺爺只消傳他們來,一問便知」

    「有話直說,不要兜圈子」朱棣皺眉道。

    「是,我父親昨晚回東宮時,已經是四更天了」朱瞻基大聲道:「請問皇爺爺,以您健旺的精神,如果操勞到四更天,還有沒有精力和心情,去飲酒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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