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便進到正廳坐下,王賢夫婦在正位就坐,朱瞻基要隱瞞身份,只在右首揀一把椅子坐下,閒雲等人也依次坐下。陳管家忙招呼丫鬟奉上茶點,見是杭州樣式的點心,林清兒笑道:「原來京裡也和咱們杭州人吃一樣的東西。」
「嫂子此言差矣,我在京裡過了十幾年,就沒吃過這些……」朱瞻基笑道:「這長條的是什麼,怪好看的?」
「好叫叔叔知道,這叫桂花條頭糕,」林清兒笑道:「不過杭州的粗了些,這個要細上不少,看著精緻不少。」
「這是她們特意為你做的。」王賢有些含糊道:「細一些,一口一個,要比咱們那種吃相好看。」
「真是有心了。」林清兒讚道。
那邊朱瞻基捏起一根送到嘴裡,頓時眼前一亮道:「好吃,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點心了」說著看一眼陳管家道:「老陳,你從哪請的點心師傅,還能請的著麼?」
「回……爺的話。」陳管家苦笑道:「這不是家裡的麵點師傅做的,是……」說著看看王賢,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還有啥好保密的麼?」朱瞻基奇怪道。
「是小憐姑娘的手藝,」王賢笑道:「想不到吧?」
「嚇,想不到,想不到。」朱瞻基笑道:「原來她不光會唱歌,還有一手好廚藝,你真是賺到了。」
「嘿嘿……」王賢笑的分外心虛,眾兄弟也紛紛抱以幸災樂禍的笑。
林清兒的表情淡定依舊,稍坐了一會兒,她便起身向眾男賓道歉,在眾女眷的簇擁下離了正堂,到後面去了。進了二進院子,只見這裡竟是個是個花園子,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通往後宅的穿堂,穿堂內擺著各色花卉盆栽,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嘰嘰喳喳,一片生機盎然。
今日天氣晴好,穿堂的窗子都卸了下來,花園裡的江南秋景一覽無餘,端的是富貴氣象。「二哥這京城的宅子可真不錯,」銀鈴大讚道:「這詩情畫意的,最合二嫂的心意了」
「其實這宅子是我看中的,」朱瞻基竟沒和男賓們在前頭喫茶,跟著女眷往後頭走,小聲道:「還有後頭的擺設,也花了我很多心血。」
銀鈴咯咯笑道:「想不到牛八哥哥,還真是不可貌相。」
「當然當然,我雖然黑了點,」朱瞻基自吹自擂道:「但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日後可以多交流一下」
「是麼,真厲害」銀鈴大讚一聲,話鋒一轉道:「可惜我什麼都不會,勉強識幾個字而已。」
「哦……」朱瞻基忙改口道:「其實我騎射拳腳也很厲害,改日可以切磋切磋。」他覺著銀鈴和靈霄關係那麼好,看來是愛好相近。
「我也不會騎射拳腳……」銀鈴搖搖頭。
朱瞻基愣了愣,怎還感覺不出對方似乎想跟自己保持距離。但他毫不氣餒,快走兩步跟上道:「那你有什麼愛好?」
「玩。」被他纏不過,銀鈴只好羞羞的丟下一個字。
「太好了,」誰知朱瞻基卻登時兩眼放光道:「我也最愛玩了你愛玩什麼?」
「你還要跟著進去麼?」說話間到了垂花門前,在靈霄的提醒下,朱瞻基才戀戀不捨的站住腳,對進到內宅的銀鈴大聲道:「改天再來找你玩啊……」
一副一見鍾情的癡相,引得眾女子笑成一團。
進了後宅,林清兒先到主人寢室中,在玉麝的侍奉下,除下頭面首飾,重新梳洗一番,換上家居的服飾。
玉麝一邊伺候她梳頭,一邊打量著房裡的擺設,看著各色陳設器物,無不透著富貴之氣,不禁咋舌道:「夫人,看來老爺是真發達了。」
林清兒臉上自然也有喜意道:「當年卻是想不到有今日的。」玉麝是她的貼身丫鬟,林姐姐沒必要在她面前掩飾自己的欣慰,當初富陽縣誰不說,她跟了無賴王二,就算掉進火坑裡了,就連她自己,也對將來沒什麼信心,只盼著他能改邪歸正,一輩子吃糠咽菜,也心滿意足了。
誰知道他非但改邪歸正了,還迸發出無窮的能耐,不過兩年功夫,便從一個小小的刀筆吏,變成了朝廷命官,又被招進京中做官,雖然不太清楚他現在是個什麼官職,但看這份家業,便知道又混的極好。
這就好比買彩票只打算中個安慰獎,誰知卻中了五百萬的特等獎,饒是她這種性情沖淡之人,也不禁為自己的眼光和運氣而驕傲?
看著鏡子裡滿臉喜氣的夫人,玉麝開心之餘,又有些擔憂道:「唯一的不好處,就是家裡的女人多了些。」她這話其實是有私心的,一進家門,看到後宅中那些女子各個都不比自己差,還有個長得如天仙一般,比夫人還好看,她就感到了莫大的威脅。她還指望著哪天能被老爺收房呢,但是現在老爺身邊這麼多美女,哪還輪得到自己?
「呵呵,心急了不是?」林清兒促狹一笑道:「擔心老爺不要你了?」這個年代,凡是有本事有身份的男人,誰不是三妻四妾?林清兒又是從小背《女馴》長大的,若夫君只守著她一個,她反而會擔心旁人說自己嫉妒,,所以對玉麝的小心思,她從來都是持開放態度,要不也不會連小白菜一起帶到京城來。
林清兒身為正妻,自然沒什麼好擔心的,真正感受到威脅的其實是玉麝,被主母這麼一說,她羞得小臉通紅,低頭聲如蚊鳴道:「才沒有呢,反正我打算侍奉夫人一輩子。」
「那些女孩子是太孫殿下送老爺的戲班子,老爺不能不要,但是老爺也沒打算收她們,就當樂姬養在家裡,過二年還是要在外頭婚配的。」林清兒能保持淡定,還有個原因就是王賢來路上已經說明白了。「所以你也別擔心,老爺可不捨得把你配給外人。」
「真的?」玉麝畢竟還小,一高興就漏了底。但聽夫人這樣說,心裡一塊大石終於落了,這下真心實意的為夫人擔心起來:「不過那個叫什麼小憐的,長得可真跟神仙妃子……哦不,狐狸精似的,夫人不可不防啊。」
「小小年紀,哪來這麼些古怪心思?」林清兒笑罵一句,但眼神確實劃過一絲不自在,那個顧小憐實在是太出色了,儘管看得出來,她刻意穿得素淡不搶風頭,但那份絕世風華是怎麼也蓋不住的。不過林清兒畢竟知書達理,把不該有的念頭壓下去,淡淡一笑道:「那樣出色的女子,我確實第一次見,別說老爺了,就連我都心動不已,倒是奇怪老爺竟說,將來也要把她放出去。」
「怕是老爺擔心夫人一來就不高興,」玉麝小聲道:「故意這麼說哄夫人開心的。」
「瞎說,我是那種嫉妒之人麼?」林清兒橫她一眼,但心裡卻暗以為然,竟為丈夫顧及自己的感受而欣慰。這時候穿戴停當,她款款起身道:「好了,小八婆,我們出去吧。」便扶著玉麝的手,來到後廳與眾女眷相見。
原先在杭州,都是一家子不分男女同桌吃飯的,但現在是在京城,家裡用的又是原先伯爵府的管家,規矩自然要大些,男人們都在前廳吃酒,女人們則在後廳,是不在一起吃飯的。不然牛二兄弟也不會在垂花門前止步……
林清兒從臥房到了後廳,這裡便是她日後居坐宴息之處了,此時廳中已有多人在此伺候了……帶頭的是陳管家的老婆,兩口子一前一後,管著整個王家的下人。見夫人來了,陳發家的帶著眾奴婢齊齊請安,請夫人在正位上獨坐,然後捧飯的捧飯、安箸的安箸,進羹的進羹,忙活停當,丫鬟們便持著漱盂,巾帕立在桌旁,雖然忙碌,但從頭到尾,連聲咳嗽都聽不到。弄得玉麝暗暗慚愧……在杭州時,每次吃飯,僅她們兩三個丫鬟布菜,卻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自己要是再那麼沒規矩,怕是要被人瞧不起了。
其實林清兒心裡也暗暗緊張,她家裡雖然當年在富陽也算大戶,但畢竟是在縣裡,家裡平時跟嫁到王家以後沒啥區別,哪有這麼大的規矩?但她的書不是白讀的,知道自己身為主母,絕對不能露怯,不然下面人難免有輕慢之心,日後肯定要生事端的。所以人家怎麼伺候,她都只管安之若素,絕不流露出一絲不適。
待奴婢們忙活停當,林清兒看看兩邊兩張空椅道:「再加兩把椅子,玉麝,將小憐姑娘和繡兒姑娘請過來。」
「是。」陳發家的趕緊讓婆子又加了兩把,玉麝趕緊去請人。
這時候銀鈴和靈霄也攜手過來了,一對姐妹花笑嘻嘻朝林清兒問聲好,便挨著她坐下,林清兒對她倆笑道:「你們說什麼呢?」
「說她在杭州有個小謙哥哥……」靈霄笑得岔氣道:「如今來京城又多了個牛八哥哥。」
「好你個臭靈霄,」銀鈴羞得滿臉通紅道:「一見面就捉弄我」說著伸手去撓她的癢,靈霄最怕癢,趕忙求饒,兩人笑鬧成一團。林清兒寵溺的看著她倆,等了一會兒,顧小憐和小白菜跟著玉麝來了,林清兒招呼她倆坐下,兩人都道不敢。
「自家姐妹,客氣什麼,還要讓我差人把你們按在座兒上?」林清兒笑道:「快快坐下吃飯吧,一天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