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對面的客棧小院中。
「少主,四大護教來了三個,形勢已經不在我們控制了。」黃發老者面露憂愁道:「顯然,有人不想讓少主立這個奇功。」
「我知道,不就是因為我太年輕,老東西們不服氣我接位麼?」韋無缺面無表情,目光森然道:「就算攔不住我接位,他們也想當太上護法,哪能給我立功的機會」
「唉,幾位護法真是……這麼多年苦熬過來,還沒到成事的時候,就先打起自己的小算盤了。」黃發老者義憤填膺道:「真是讓人不齒」
「哼」韋無缺冷哼一聲,右手緊緊捏著椅子扶手,切齒道:「早晚全都把他們幹掉」
「少主以大局為重。」黃發老者嘴上勸,心裡卻不禁得意,因為他就是第四位護法。按照教規,日後少主上位,四位護法則會成為輔佐少主的長老,趁機離間一下少主和另三位護法的關係,將來肯定好處大大的……當然是對他自身而言。
正如胡瀠不會將希望寄托在王賢身上,明教教主同樣不能讓初出茅廬的兒子,來領導這等關係氣運的大事當然親的畢竟是親的,人家讓兒子來浦江,跟胡瀠讓王賢來浦江,那完全是兩碼事。人家是為了培養接班人,到時候還會把最大的功勞給兒子。
但是韋無缺心高氣傲,不甘心當個坐享其成的二世祖,他要親自把建文君找出來,實實在在立個頭功
「言歸正傳。」壓下怒氣,韋無缺低聲問道:「他們和鄭家的談判怎樣了?」
「不樂觀。」黃發老者回稟道:「幾位護法沒想到,事到臨頭鄭家竟反彈這麼大,都這時候了,仍不肯讓建文君露面。」
「哼,一群蠢貨」韋無缺冷哼一聲道:「還不明白人家是朱元璋欽封的江南第一家,哪肯跟咱們這些邪教妖人混在一起」頓一下道:「所以我從來不在他們身上浪費一點精力。只要越過他們找到建文,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愁他們不乖乖聽話?」
「少主說的是。」黃發老者點頭讚道:「那幫蠢貨還不知道,青虎是被王賢幹掉的,竟把這筆賬算在鄭家頭上,兩邊談成的希望越來越小,倒是開戰的可能越來越大。」
「怎麼?」韋無缺微微凝眉道。
「以虎王護短的脾氣,定要血洗鄭宅鎮,給得意弟子報仇的。」黃發老者淡淡笑道:「何況這次教中興師動眾,勢在必得,談不成,只能硬逼他們交人了」
「一幫蠢貨……」邪教不愧是邪教,聽說要亂套,韋無缺非但不著急,反而十分快意道:「不理他們,我們還是專心盯著王賢吧,我有預感,他應該快找到他了。」
「嗯。」黃發老者頷首笑道:「閒雲小牛鼻子,在深山老林裡轉了幾天,顯然是在觀察地形,確定那人的方位。
「可惜這小子警覺了,後來沒敢再跟他。」韋無缺苦笑道:「這小子的功夫真不錯,要是他和王賢是一個人,我肯定要退避三舍了。」
「孫碧雲的孫子當然夠看。」黃發老者歎氣道:「不過老奴更忌憚的是那個王賢,那小子多智近妖,將來必會壞了咱們的大事。」
「不錯。」韋無缺深有同感道:「要不是這次要借用他的聰明,我早就將其除掉了。」
「呵呵……」黃發老者笑道:「不會武功是他的命門,小牛鼻子不可能永遠跟著他,到時候不必少主動手,老奴便料理了他。」
「這是後話了。」韋無缺歎口氣道:「現在我還是繼續去追求那小丫頭去。」說著換一身青色的長袍,頭勒嵌著碧玉的頭箍,出去了。
「少主受苦了。」看著少主的背影,黃發老者暗暗替他祈禱起來。這哪是追求女孩子,分明去找揍的。
韋無缺上了街,便有數不清的大姑娘小媳婦偷偷瞄他,甚至有人火辣辣的盯著他,恨不得咬他一口。他在浦江縣住了倆月,已經成了全縣女性瘋狂愛慕的美男子,甚至連外縣的大家小姐,都慕名前來一睹那絕世的丰姿。至於前來說親的媒人,更是踏破客棧的門檻,可惜這位翩翩濁世佳公子早已心有所屬了。
縣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知道,他每天都買一束鮮花、幾樣精美的小禮物,風雨無阻到縣衙裡,去追求住在西衙的那位小姑娘。說起那個小姑娘,全縣女性都恨得咬牙切齒,這個死丫頭暴殄天物,不懂珍惜無缺公子這花一樣的美男子,反而每每拳腳相向,打得他鼻青臉腫。
然而無缺公子無怨無悔、癡心不改,依舊風雨無阻。真是山無稜、地無角,才敢與君絕太感人了,不說了,眼淚嘩嘩的……
「無缺相公,別那麼傻了。」賣花的娘子一邊給他包好了鮮花,一邊擦淚道:「眼別光盯著一處,看看周圍,到處都是好姑娘,何苦要單戀一支花,而且還是帶刺兒的花骨朵呢?」
「呵呵……」韋無缺面露迷人的微笑道:「姊姊說的是,可小生就是這樣的矢志不渝。」
「相公。」賣花娘子淚眼婆娑的望著他,「你真是太傻了……」一旁圍觀的女子們也都暗暗抹淚,大有送情郎上戰場……哦不,上刑場之感。
「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許。」韋無缺深情的吟一句,便在眾女子眼淚紛飛之中,轉身進了衙門。
因為早是熟客了,門子也沒攔他,韋無缺徑直來到西衙後院,便見那靈霄小姑娘,穿一身月白色的武士服,和穿黑衣的閒雲公子拳腳紛飛。只見她身輕如燕,拳腳如電,一招一式像舞蹈一樣好看。
韋無缺看得賞心悅目,暗道,這小丫頭現在是情竇未開,過上一年半載長大懂事了,倒也是個良配。說完便想抽自己,韓無缺啊韓無缺你被虐上癮麼?還想挨一輩子揍怎麼著?
正在出神間,靈霄突然一腳踹過來,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叫命,
看他這副矬樣,靈霄咯咯直笑道:「韋缺缺你又來找揍了。」
「今天小姐看起來心情不錯,為何還要揍我?」韋無缺撿起丟在地上的花,心疼的彈去灰塵,輕歎道:「嬌花何辜?」
「假惺惺。」靈霄卻一針見血道:「真要是憐惜嬌花,就不要從枝上剪下來,」說著比劃個剪刀的手勢,嚇唬韋無缺道:「就像人一樣,被剪下來的那一刻,它就已經死了明白了麼?」
「小生受教了。」韋無缺聞言鄭重點頭道:「以後再也不買花了。」
「孺子可教。」靈霄笑嘻嘻道:「那回去反省反省吧。」
「時日尚早,不如讓小生陪小姐上街逛逛。」韋無缺道。
「才不去呢。」靈霄翻翻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撅嘴道:「一上街就有人瞪我,還在背後戳我脊樑骨,都不知怎麼得罪他們了。」
「愚夫愚婦罷了,小姐千萬不要介意。」韋無缺忙安慰道:「不如這樣吧,這兩日天晴無風,山色如墨,咱們出城走走去。」
「好啊好啊。」這提議正對胃口,靈霄大喜道:「天天悶在院子裡,可把我憋壞了,咱們這就出發吧」說著看看漠然立在一旁的閒雲道:「哥,你也去吧。」
「嗯。」閒雲點點頭。
韋無缺心中一動,笑道:「小生這就去備馬」
「快去快去」靈霄是個急性子,不出半個時辰,三人便各騎一匹高頭大馬……大明建國方四十年,民間養馬的風氣猶存,好馬還沒那麼稀缺。
出了縣城,三人縱馬疾馳不一會兒,便見不遠處青山連綿望不到邊,雖冬日卻依舊鬱鬱蒼蒼。他們都是久居山野之人,此時出得樊籠,自然心曠神怡,長嘯連連。
可惜不一會兒,道便越來越難走,原來是上了山路,再不能恣意馳騁。好在景色越來越美,冬日的陽光十分柔和,投射到松林間淡淡的雲煙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詩情畫意,讓三人都安靜下來,貪婪地看著四圍山色,一時都陶醉到忘了俗務。
不知不覺進山一個時辰,山道愈加陡峭,陽光也變得刺眼,閒雲才想起此來的目的,看看遠處的山峰道:「聽說那裡有座仙雲觀,我們不如前去拜謁一番。」
「討頓齋飯更重要。」靈霄說著瞪韋無缺一眼道:「不帶吃的喝得,就跑來遊山」
「這個……」韋無缺苦著臉道:「我以為只是出城轉轉,沒想到會走這麼遠。」
「好了好了。」閒雲勸一句,讓靈霄別揍人。山間杳無人煙,三人便將馬匹繫在山林裡,然後沿陡峭的山路爬了半天,日頭偏西才看到古樹叢中,露出一道低矮的圍牆,牆內有一道青色的飛簷,仙雲觀終於到了。
靈霄歡呼一聲,小兔子似的奔入院中,閒雲看一眼韋無缺,見他趴在青石上直喘粗氣。不過這小子竟能一直跟著爬上來,也算異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