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的一群人將擔架抬進屋裡,緊接著下人們混亂的議論低聲響起,敲擊著玲瓏的耳膜。,.
一股寒意頓時從腳底竄至頭頂,她只覺得全身的力氣一下子被人抽走了,整個身體軟趴趴的。西鳳謠一把抓住她的手,安慰道:
「別急,先進去看看。」首發玲瓏釀酒坊251
扶著她轉身走到屋裡,將下人們全部趕了出去。
玲瓏來到床邊,望著水流觴躺在床上,雙眼緊閉,面色慘白,胸口處卻正常地一起一伏,這才稍稍放心。過了一會兒,忽然說:
「鳳謠,你家那位估計也回府了,你去幫我打聽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豆漿,出去問問尋御醫了沒有?司書和入琴呢?」
她的語氣裡有著一種濃濃的壓抑,西鳳謠以為她傷心,忙拍拍她的手背,帶上孩子回府去打聽情況。豆漿也慌忙出去探問。
玲瓏坐在床邊,水流觴的眼睛仍舊閉著,呼吸很是微弱,眉尖蹙著,彷彿在壓抑著身體上的痛苦。她掀開蓋在他身上的紗被,正紫色的蟒袍上,左胸處有一片深色的血跡。
她一言不發,表情嚴肅地解開他的腰帶,剝開他的外衫,露出裡邊雪白的褻衣。再次解開衣帶,傷口已經被簡單包紮過,雪白的繃帶上暈紅了一大片。
她伸出一根指頭捅了捅,他不動。她又捅了捅,他還是不動。
「你想讓我動胎氣嗎?」不跳字。她不悅地問。
話音剛落,一直躺在床上裝屍體的水流觴突然睜開一隻眼,斜望著她,略帶討好地笑問:
「你生氣了?」
心裡的那塊大石頭終於重重地落下,隨之而來的是被他的笑臉激發出的熊熊怒火,皺起眉,沒好氣地質問:
「幽王爺,幽王殿下,您這是唱哪出啊?」
水流觴忽然將手指放在嘴唇前,噓了一聲,隨後躺回床上繼續裝屍體。少頃,院子裡傳來一陣嘈雜聲,豆莢高聲叫嚷:
「王妃,太子殿下帶御醫來了!」
玲瓏看了看水流觴,又看了看門外,眉尖一蹙,忽然用帕子摀住臉,撲倒在床前大聲嚎哭道:
「王爺,您這是怎麼了?您睜開眼睛好好看看妾身吶!明明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成這樣了?您讓妾身和糯米可怎麼活啊?還有妾身肚子裡的孩子!王爺您可別嚇妾身啊!」
饒是水流觴想努力裝屍體,也不由得抽了抽眉角。每聽她嚎一次「妾身」,他就惡寒一次。
豆莢紅著眼圈將她扶到一邊去,安慰道:「王妃,您別太傷感,小心肚子裡的小主子!」
「是啊,五嫂,先讓御醫診治吧。」面目有些憔悴的水流蘇兄友弟恭地說,語氣溫和,表情充滿了真摯的擔心。首發玲瓏釀酒坊251
玲瓏只是用帕子捂臉,抽抽噎噎地哽咽,也不言語。御醫上前給水流觴把了脈,又看了傷,拱拱手道:
「太子殿下,幽王妃,幽王殿下這傷已經處理過了,雖然險,還有一寸就傷及肺脈,老臣這就為幽王殿下開一些內服外敷的藥,只要不發熱,就無礙。」
玲瓏從帕子的縫隙中看見水流蘇的眼眸裡劃過一閃即逝的精芒,心中冷笑一聲。水流蘇和御醫客套幾句,見玲瓏終於緩過氣來,紅著眼圈跟御醫道謝,忙溫聲安慰道:
「五嫂不必擔心,程御醫醫術高明,他說無礙五哥就不會有事。」
「太子殿下,我家王爺這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去狩獵嗎?怎麼會弄成這樣了?」玲瓏帶著哭腔,急切地問。
「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五哥想進山獵熊,結果遭遇了埋伏。五嫂別急,此事讓父皇震怒,父皇已經責令三司徹查,一定不會讓罪魁禍首逍遙法外的。」
水流蘇劍眉微顰,說起事情經過,眼裡閃爍著疑惑不解。只是玲瓏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
又安慰了幾句,水流蘇匆匆告辭,說是去刑部打探消息。玲瓏讓人送走他,這才關上房門,重新坐回床邊。
水流觴再次睜開眼睛,問:「他走了?」
「嗯。」玲瓏眉頭緊鎖,「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以為是你設的陷阱,怎麼會傷的這麼嚴重?」
水流觴搖頭道:「不算嚴重,本來是要置我於死地的,幸虧我機靈才躲過一劫。雖然不是我設的陷阱,但也算是將計就計。」
「是水流蘇?」玲瓏恨恨地問,恨不得這就去宰了那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水流觴再次搖搖頭,唇角勾起一抹薄涼的笑意,彷彿正在思考著什麼:「不是他。其實這次的受害人是他。」
「什麼?」玲瓏一頭霧水,彷彿墜入了迷霧裡,雲遮霧罩的。
「要不了多久,太子就要被廢了。」他高深莫測地笑道。
玲瓏心頭一凜,仔細觀察他的表情:「這個局不是你設的?」
水流觴含著高深莫測的笑,望著她:
「說了不是,我只是將計就計。」
玲瓏忽然有種如墜冰窟的寒涼感,張口想問,卻又無從問起。水流觴笑瞇瞇地敲了一下她皺緊的眉心:
「別再皺眉了,再皺兒子會變成小老頭的!放心吧,天塌下來有我呢。」
玲瓏心中一暖,天塌下來還有他呢,短短的一句話,偏偏讓她如此輕易地就放下心來,她相信他不會讓他們的家陷入危險之中。
「可你至少該在將計就計之前告訴我一聲,突然來這麼一出,嚇死我了!」要不是剛才看見他皺得古怪的眉毛,她差點就昏過去了。首發玲瓏釀酒坊251
「我沒告訴你,你不是也猜出來了嗎。所以說,咱們倆最有默契了。」他嬉皮笑臉地說,又皺起眉頭裝出一副苦相,「我餓了,你去給我弄點吃的。」
「還是先喝藥吧。」她憂心地說。
「這傷真不要緊,以前在戰場上比這個嚴重多了。我真餓了。」他笑著安慰道。
玲瓏直勾勾地盯著他,說實話,對於他瞞著她冒這麼大的危險,她十分不滿。現在看見他這麼毫不在乎,她更是不滿。巴不得那藥裡多加點黃連苦死他!
「我受傷了。」他亮出自己的傷口,可憐巴巴地對她說。
她無奈,說了聲「知道了」,站起身去吩咐丫鬟準備吃食,不料剛走到門廊,卻看見丹心雙眼通紅地站在東廂的牆角。聽見動靜,連忙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迎上來問:
「王妃要什麼?」
「準備點吃的送進來。」玲瓏奇怪地看著她通紅的雙眼,「你怎麼哭了?」
「沒有,剛剛被風迷了眼。奴婢這就去準備。」丹心低著頭語速極快地說完,轉身跑進小廚房。
「她怎麼了?」玲瓏疑惑地問隨後進來的豆莢。
豆莢上前,在她耳邊小聲回答:「奴婢聽說,司書和入琴跟王爺一起遭了埋伏,入琴受傷,司書遇難。」
玲瓏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驚愕地瞪圓了眼睛,隨後手忙腳亂地跑進屋裡。
水流觴仰躺在床上,玲瓏剛一靠近,便能感覺到他的週身散發出濃濃的憂傷。彷彿一隻孤獨地受傷的幼獸,蜷縮在屬於自己世界的黑暗裡,任何人都無法踏入。
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一瞬間便笑得溫暖如春,好像剛剛那些傷感情緒從未存在,笑嘻嘻地問:
「我的飯呢?」
玲瓏僵硬了片刻,甩甩頭,拋開剛剛心口處那一瞬間的疼痛,欲言又止地問:
「那個……司書他……」
水流觴眨眨眼:「我派出去了。」
玲瓏怔了一陣,終於明白過味來:「你是說他沒事?」
水流觴理所當然地點點頭,玲瓏頓時有點咬牙切齒:
「那丹心……」
「搞不好經過這事,他們兩個能更進一步呢。」水流觴笑嘻嘻地擠擠眼睛,一副「我很善良」的模樣。
玲瓏無語地撇撇嘴唇,她心知司書肯定是被他派出去,執行秘密任務了。為了掩人耳目,直接弄出個以身殉職。
水流觴有好多重要的事是不能對外人言的,能對她做到這樣坦白已經很難得了。不得不說,每當他這樣對她,她都會很感動。
所以她願意給予他信任,少追問,不添亂。
她自然不能把機密洩露出去,真相的確不能讓丹心知道。希望經過此事,丹心能認識到自己的心。她這麼往好處想。
事實果然如水流觴判斷的那樣,半個月後,三司呈報案情結果,稱西郊圍場刺殺幽王的罪魁禍首正是水流蘇。儘管水流蘇百般辯駁,大呼冤枉,可在鐵一般的事實面前,卻無從狡辯。
皇上勃然大怒又痛心疾首,輟朝三日,終於還是沒捨得殺掉自己的親生兒子,只是削了水流蘇的太子之位,改封為「閒王」,並將原來的賢王府換了牌子做「閒王府」。然後,水流蘇被終身軟禁於閒王府,不得出入,並禁止任何人探視。
得知結果的當天夜裡,水流蘇坐在東宮的外書房裡,瞪著一雙恨紅了的陰鷙眼眸,面目猙獰。冰冷的語氣帶著拆骨剝皮的恨意,猶如地獄羅剎不甘心的低訴,森森地響起:
「父皇,你既不仁,別怪兒臣不義!」
水流蘇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垮台,太子黨一脈被打擊的措手不及。緊隨而來的,是皇上以雷霆之鈞重創了太子黨派系,貶官的貶官,降職的降職,瓦解的瓦解。
一時間,整個朝堂上風聲鶴唳,人心惶惶。
有些老臣在夜深人靜之時,忽然憶起了幾十年前,皇上在登基之前血洗整個皇族時的殺伐果斷、血腥無情,似乎悟出了些什麼,不由得蒼目圓睜,冷汗流淌,倍感寒涼……(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