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車
春節前後是各家的王妃誥命們最忙碌的時候,年前需要準備大量的過年禮,或是府留用,或是送給相熟的不相熟的拉攏關係。年後更是繁忙,玲瓏初一進宮參加太后舉辦的宮宴,之後幾天還要接二連三地參加京城內各大世族舉辦的大小宴會,有時去,有時和水流觴共同出席。
各種請柬雪片似的往幽王府送,即使已經推了不少無關緊要的,可仍舊連個喘息的都沒有。她雖然不喜歡和貴婦人交際,但考慮到現在的局勢和水流觴的前途,她必須得盡可能地表現出的溫婉親和、雍容大方,與那些重臣家的女眷搞好關係。
過年時比沒過年時還累。
等到春節接近尾聲時,她覺得已經快沒氣了。
初八是蘭庭伯的壽宴,玲瓏應邀參加,一些相熟的年輕她和蘭庭伯交好,連帶著也多灌了她幾杯酒。黃昏時分提前從伯爵府時,她又累又乏還有點頭暈,倚在馬車裡懷抱暖爐想睡卻睡不著,接過丹心遞來的熱茶,小口地喝著。
「京城好冷!王兄還說京城只比大漠的晚上冷一點,騙人!」烏雅明珠坐在她身旁,裹著厚厚的黑貂裘,包得像只粽子,撅起嘴用簪子撥了撥手爐裡的灰,又塞回懷裡,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玲瓏懶得搭腔,腦子裡還在想著剛剛在宴會上居然碰見了長平公主,這才想起來長平公主的母親原來出自蘭庭伯的偏枝,算起來也是親戚。七公主也有十二三歲了,正是開始議親的年紀。看長平公主的意思,似乎阿曼王有意讓七公主再嫁回水流國。
嫁出去的女兒生了女兒之後,外孫女又嫁了。將皇上的外孫女送代表阿曼國和親,既能親上做親,又能讓七公主代替其母在皇上膝下盡孝,以紓解皇上當年指了長平公主去和親的內疚心理,如果照這麼來想,那阿曼國是示好。
可若真這麼做了,卻又讓人覺得阿曼國有點想破壞和親聯盟的意思,就像和親出去的公主又被送了,雖然被送的是和親公主的女兒。
眾所周知,阿曼國對水流國並非表面上那麼忠誠。此舉也可以看成是阿曼王對水流國的一次試探。
阿曼王是一個剛愎自用、野心極大的君主,當年曾搶了水流國東南的八座城池,雖然後來被追討了,可阿曼王一直賊心不死。
她正想得入神,行駛中的馬車猛然頓住,停在道旁。
豆漿扶住玲瓏,不解地敲敲車壁,外頭傳來侍棋的聲音:
「王妃,對面是鎮國公府的馬車,路堵上了。」
城南往東的道路巷子頗多,狹窄逼仄,小一點的馬車能堪堪,可若是兩輛大型馬車碰上,就得有一輛先退出去。
剛聽到「鎮國公府」這四個字,玲瓏不由得心頭一頓,隨即猜測車裡的人究竟是鎮國公府的誰。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低沉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耳膜:
「給幽王妃讓路。」
清澈得沒有一點雜質的嗓音,不徐不疾的話語,帶著一絲沉穩的壓迫力。猶如凜冽的寒冰,不緊不慢地將人的心層層包裹寸寸冰封,無所遁逃。但這清冽的聲音,卻又隱隱透著一絲魅惑,在不經意間撩撥心弦,令人忍不住芳心顫動。
烏雅明珠頓了兩秒,忽然像安了彈簧似的蹦起來,掀開簾子,將大半個身子探在窗外。身旁的阿芙大驚失色,慌忙拽著她低呼:
「側妃!側妃!」
一邊喚一邊不安地瞄著玲瓏,她深知這裡是京城,烏雅明珠這麼做是有損王府體面的。幽王妃雖然平常不管側妃,可假如觸了她的逆鱗真管起來,單純又沒心機的側妃就得被褪去一層皮。
烏雅明珠卻正處在驚喜若狂中,哪有功夫理睬她,身子一扭甩開她的拉扯。玲瓏用眼尾掃了她一眼,繼續老僧入定似的坐著。她不是傻瓜,烏雅明珠也不是個心有城府的,那突然開始熠熠發光的身影代表著她一清二楚。
於是,她打算冷眼旁觀。
鎮國公府的馬車無聲無息地緩緩後退,一直退到巷口才停下。侍棋揚起鞭子,駕駛著馬車走出巷子。兩輛車並肩而停,雖然按照身份等級國公府給親王府讓路是應該的,可在禮節上還是該表示感謝。
玲瓏還沒開口,烏雅明珠先了,雙眼灼灼像是要將對面那輛包裹著湛藍色絲綢和皮草的華麗馬車看穿:
「車裡的是墨將軍嗎?」無錯不跳字。
車簾被掀開,一張面白如玉的英俊臉龐露出來,深邃的眼眸如平靜無瀾的大海,線條冷硬的薄唇微抿著,整個人散發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
可惜烏雅明珠這個人向來看不懂別人的臉色,笑容可掬地道:
「真的是墨將軍!墨將軍好巧,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頭頂上一群烏鴉飛過,玲瓏覺得烏雅明珠的這種搭訕方式實在是太沒水準了。
果然,墨羽瞟都沒瞟她一眼,直接把她當空氣,蔚藍的眼珠準確無誤地鎖住車內的玲瓏,眼底不著痕跡地閃過一絲波瀾,淡漠而有禮地平聲道:
「見過幽王妃!見過明側妃!」
「多謝墨將軍。」玲瓏只是冷淡地點點頭,之後隱蔽地將烏雅明珠扯,車簾子放下,馬車緩緩離去。
直到馬車走遠,墨羽才命人繼續前行。
「那可真無情,枉你心心戀戀她那麼多年,兩次拒絕父皇指婚,到現在連個侍妾都沒有。」鎮國公府的馬車內,一個慵懶的聲音帶著挑撥的笑意,不緊不慢地響起。
墨羽卻照舊斂眉垂首,端正地坐在車廂內一言不發。
水流蘇歪在虎皮毯子上,無趣地看了他一眼,白皙修長的手旋轉著一枚碩大的夜明珠。過了一會兒,啟唇,清冽的嗓音帶著陰冷的警告,優雅地響起:
「只要你助本宮成事,到那時本宮定會如你所願,做主將那個賞了你,全你的心。」
「多謝太子殿下。」墨羽不徐不疾地回道。
水流蘇眼眸瞇了一瞇,唇角勾起冰冷的笑容。說實話,他並不十分信任墨羽,但他他想要。只要拿住了對方的弱點,不管對方心裡是否願意,他都能讓對方完全聽命於。
外書房。
司書立在桌前,嚴肅地道:
「阿曼國的赫連王子近幾天頻頻結交朝中大臣,其中與戶部侍郎賀大人、京兆尹蘇大人和樂安侯來往最為密切。昨夜更是秘密前往太子殿下的別院,二人交談了一個時辰後才先後離去。因為別院裡暗衛眾多,奴才等人進不去,所以也不他們都談了些。」
說到這裡,他謹慎地抬頭看了水流觴一眼,見他仍舊靜靜地處理著桌上的折子,沒有怪罪,稍稍放心,繼續道:
「另外鬼五送來的消息,太子殿下秘密參與了阿芙蓉的倒賣,那些阿芙蓉的來源似乎正是出自赫連王子之手。」
「似乎?」淡淡吐出的兩個字,卻帶著攝人的寒意。
司書渾身一凜,他當然明白,王爺生平最討厭「好像、似乎、差不多」這類字眼,慌忙單膝跪地:
「是奴才等沒用,奴才會讓鬼五繼續查,盡快得到準確的消息。」
水流觴放下筆,只是淡淡地凝了他一眼,站起身,一邊步履從容地往外走,一邊不徐不緩地吩咐:
「你去著人告訴王妃,就說我今晚不了,讓她早點睡。另外告訴廚房,多做些王妃愛吃的菜備著,免得她晚上餓。她最近頻頻赴宴,吃了不少酒,胃口一定不太好,盡量清淡點吧。再叮囑奶娘如果晚上小郡主還沒睡覺時她先睡了,就讓她洗乾淨脖子等著本王處置吧。」
「是。」司書一一答應,撲克牌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果然從前殺伐果斷、冷酷無情的王爺一去不復返了,現在的王爺簡直比允公公還囉嗦。就說那奶娘的事,其實也不怪奶娘,小郡主實在是精力太旺盛了,經常半夜醒來跟玩。也合該奶娘倒霉,正趕上那天夜裡王爺失眠,就去看小郡主,結果進門時奶娘正打瞌睡,小郡主卻扁著小嘴在哭。
王爺當時的心都要碎了,氣急敗壞地讓人將奶娘捆起來打了好一頓,要不是王妃求情,人就給打死了。那個奶娘被遣出府後,王爺親自上陣招聘奶娘,經過層層篩選,才終於挑了兩個滿意的。
這樁事傳出去,京城一片嘩然,誰也沒想到一直給人冷面寡言形象的幽王殿下居然是個女兒控。
玲瓏回到颯園,洗了個澡散散酒氣,披上衣服沒骨頭似的趴在榻上,讓豆萁按摩。豆莢笑瞇瞇地進來替王爺傳了話,丹心等人聽後不由得竊笑起來。就在這時,小丫鬟進來通報:
「王妃,馮總管求見王妃。」
玲瓏微怔,隨即吩咐讓他去瑣玉軒候著。」拉好衣服,起身重新穿上外衣,坐到桌前挽了一個鬆散的髮髻。
馮德才被小丫鬟帶到瑣玉軒,目不斜視地行了個禮:
「老奴給幽王妃請安。」
「何事?」玲瓏手捧著茶碗,用茶蓋刮了刮漂浮的茶葉,直白地問。
「有人上門向咱們貨棧訂了一批貨,要大量的紫金。」
玲瓏眉一皺誰訂的?」
水流國所產的紫金比其他金屬都堅硬,做兵器堅韌耐用,只不過此礦稀少。水流觴手裡有一個,玲瓏手裡有一個。玲瓏手裡的那個還是玉美人賣給她的那座大型錫礦裡開採出來的一個小型紫金礦,玉美人都不。
現在民間禁止擁有金屬礦,一旦被就要誅九族。不過礦山地處偏遠很難查找,就算朝廷有禁令,但利潤巨大!
紫金交易向來謹慎,竟有人能主動找到她頭上!
「老奴詳查過,那人是阿曼國四王子的手下。」
玲瓏心頭一頓,眉皺得更緊此事我做不了主,等我和王爺商量過再決定。你先拖著。」
「是。另外,最近紫金市場上出現了一批不明來路的紫金,數量龐大,老奴追查後竟然是從東海裡來的。產地無法追查,但老奴猜測,或許是東海裡有一個盛產紫金的島嶼?」
玲瓏顰眉不語,過了片刻,揮了揮手。馮德才會意,彎彎腰退了出去,留下玲瓏獨自一人,安靜地陷入沉思。(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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