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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心碎長別離 文 / 李飄紅樓

    恍若幽冥之獄的監牢,漆黑的氛圍、發霉的石壁、燃燒的火把、陰冷的空氣和有如鬼鳴的哀嚎,無疑讓人膽顫心驚。

    曼珠第一次來,小心翼翼地掃視周圍,這裡的可怕氣氛讓她的心突突亂跳。水芙蓉卻面容平靜地跟隨牢頭走下潮濕的石階,經過一排排牢房,時而有蓬頭垢面的囚徒像瘋子一樣地撲過來,儘管有鐵牢隔著,可仍然很恐怖。

    牢頭慌慌張張地保護在水芙蓉周圍,就怕嚇著公主。快步來到最裡邊的一處暗室前,才鬆了一口氣,賠著笑解了鎖打開鐵門,鐵門發出吱嘎一聲,迴盪在空蕩蕩的監牢中,讓人毛骨悚然。

    曼珠拿出一錠金子放在牢頭手裡,牢頭眉開眼笑地收起來,賠著笑臉,點頭哈腰地恭送公主探監,自己規規矩矩地守在門外。

    花傾城除了臉色不太好,衣著打扮還跟從前一樣,純紫色的繡金錦袍和周圍的環境極不搭調。牢房內雖然寒冷但卻乾淨,畢竟是曾經的駙馬爺,在沒有接到特殊指示之前牢頭也不敢怠慢。

    門開時,他正歪在石床上望著從氣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剛開始他還以為進來的是獄卒,就沒回頭,頓了頓,突然察覺到氣息不對,疑惑地回過頭,眼前那個瘦弱的身影讓他雙眸一震,倏地站起來,卻默默無言。

    水芙蓉的眼波顫了顫,奮力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湧。停了片刻,緩步走到他面前,勉強一笑,輕聲問:

    「還好嗎?」

    花傾城憂鬱地望著她,袖子下的手攥了攥,終於克制住想要去撫摸她臉龐的衝動,別過頭去。沉聲道:

    「明明身子虛弱,不好好將養,還跑到這麼陰冷的地方來,快回去吧,我不要緊。」

    水芙蓉以為他不想看見她,哀傷地垂下頭,苦澀地笑了笑:

    「我今天是來給你傳話的,玉美人會保你一命。西部的商號玲瓏也已經幫你處理好了。姑祖母你不必擔心,雖然青溪侯府被封,可姑祖母已經被父皇接回宮裡去了。她是父皇的親姑姑。沒人敢不敬。姑祖母要我告訴你,不必擔心她。保住了你就等於保住花家,你活著,花家再起指日可待。她為你贏得了這兩年,也算完成了侯爺的交代。她現在只想早日去陪侯爺,叫你不用想著見她,也不必太傷心。」

    悲慼落寞的敘述口吻在他的心上劃下了一道又一道血痕,他望著她強忍住淚水的模樣,憐憫之情刺痛了他。凝聲問:

    「那你呢?」

    「我?」她愣了一下,對上他的目光,又怕被看穿似的慌忙轉移視線。別過頭去,裝作不經意地擦拭了一下濕潤的眼角,強笑道,「父皇已經默許我回宮了,我會好好照顧姑祖母的。雖然被貶為庶民,但畢竟還有血緣在,我已經自請等姑祖母不要緊了以後,就去玉佛殿清修。」

    「清修?」花傾城震驚地重複。

    玉佛殿雖然在皇宮內,卻是一座廟宇,是皇家私人禮佛修行之所,一些作為犧牲品的妃子和公主會被送到那裡,說是修行,其實就是被

    圈禁,將終身失去自由。

    「嗯。」她重重點頭,笑道,「我已經不是公主了,即使是皇祖母也無法讓我名正言順地回宮,所以玉佛殿是我最好的選擇。不過皇祖母會照顧我的,畢竟我是她老人家從小養大的孫女,又沒犯什麼錯,她很可憐我。」

    花傾城只感覺一陣酸澀和悲涼,她竟然說「可憐」,祖母關照孫女只是因為「可憐」,那和關照一隻流浪貓有什麼區別!

    「還有,」水芙蓉咬了咬嘴唇,強忍住淚笑道,「對不起了,孩子沒保住,還被當成了召你回來的籌碼。不過也沒關係,反正你也不是很喜歡我,應該也不會喜歡那個孩子吧。」頓了頓,她故作輕鬆地笑道,「你以後一定會有很多個孩子,所以……」

    話未說完,他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緊緊地將她擁抱進自己的懷裡。她重重地撞在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突然將她包圍,好似有千萬根針深深地扎進她的心窩。她的雙眸倏地睜大,淚珠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

    「你這個傻瓜。」他悲傷得像個孩子似的哽咽著,沙啞地說,「若不喜歡你,我怎麼可能會讓你有孩子?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水芙蓉聞言,忽然感覺到一陣心如刀絞,搭在他胸前的手抓住他的衣服越攥越緊。一瞬間,再也忍不住,彷彿爆發了似的放聲大哭。每一聲都像是一記錘,重重地敲擊在花傾城的心上。這一刻,他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痛苦滋味……

    她很快就平靜下來,她明白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在安寧下來的一

    瞬,她忽然感覺到抱著自己的他身體在微微地顫抖。怔愣了片刻,她不可置信地輕聲問:

    「你哭了嗎?」

    他沒回答,只是更緊地抱住她。剎那間,她的心像被生生地撕開了一樣。猶如沉溺在水中一般的窒息,過了一陣,他終於放開她,幸好漆黑裡看不出他通紅的雙眼。他拉住她的手,認真地道:

    「芙兒,若我能活著,我要帶你一起走;若我活不了,你也不必進玉佛殿,去找玲瓏,她會護送你去阿曼國。我在那裡的產業會保證你這一生都富貴無虞。」

    「你第一次叫我芙兒呢!」她眼角掛著淚珠,開心地笑了起來。

    「芙兒!」他察覺到了她的抗拒,焦躁地低呼。

    「你會活著的。」她握住他的雙手,認真地微笑道,「這一天其實我們早就想過了,你也已經做好了準備不是麼,讓花家平安地離開皇族視線,讓家族順利地延續下去,這是你作為家主的使命。而作為公主,不論是我還是姑祖母,從出生起就已經有了作為政治犧牲品的覺悟。只有我進了玉佛殿,父皇和太子才不會產生懷疑,你漂泊在外才不會太辛苦。」

    花傾城的心再次被狠狠地一撞,握住她的手收緊。就在這時,曼珠的聲音響起:

    「公……姑娘,時間到了,該回了!」

    連「公主」的稱謂都改了,花傾城聽著只覺得異常刺耳,痛入心骨。水芙蓉深吸了一口氣,逐漸抽出被他緊握的手,留戀、不捨、狠

    下心來裝作無情。手終於抽回,她的心一空,慌忙將已經滿溢而出的淚嚥了回去,努力用平和的語調微笑道:

    「這次是好不容易求了皇祖母才進來的,所以今後不可能再見面了。我該回去了,免得再惹出什麼麻煩。」

    說罷,終於狠下心放下始終懸空的手,咬咬牙,強迫自己轉身。剛開步子,他突然一把拉回她,將她牢牢地抱在懷裡,哽咽的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明明很輕,卻震碎了她的心。他低沉著聲音,認真地鄭重保證:

    「芙兒,我一定會回來接你,等我!」

    那是她今生聽到過的最美麗的誓言,明明是那麼地悲傷,卻在她的心田上綻開了一朵美麗的彼岸花。眼淚一滴一滴地滑落,猶如圓潤的珍珠,徹底打濕了他的衣服。良久之後,她嫣然一笑,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說完,用盡全力推開他,強迫自己不去看他的臉,毫不留戀地轉身,逃也似的大踏步走出牢房。鐵門上鎖的聲音同時刺痛了兩個人的心,水芙蓉站在不會被人發現她哭泣的角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靜了片刻,冷冷地對牢頭道:

    「只要駙馬爺在裡頭一天,就要好好照顧他,敢有一點不周到,小心你的腦袋!」

    「是!是!三公主您放心,卑職一定會好好照顧駙馬爺!」牢頭點頭哈腰地賠笑。

    水芙蓉冷峻地抿了抿唇角,努力維持著一個驕傲公主的威嚴,把

    全部的眼淚都吞進肚子裡,昂首挺胸,款步離去。

    花傾城背靠在濕冷的牆壁上,腿一軟順勢溜下來,像一團虛弱的泥癱軟無力地坐在地上。就像沉溺於水中,他無法呼吸。終於,他抬起手摀住臉,觸到一片寒徹骨的冰冷濕潤……

    十二月末,青溪侯之孫、奉恩伯之子花傾城因叛國罪和非法貿易罪被非公開處以絞刑。之所以非公開,是為了維護皇家顏面。之所以留了全屍,也是為了皇家顏面。

    緊接著,大年初二,當今皇上的親姑母、昔日的青溪侯之妻、懷文大長公主水佩蘭在她昔日的寢宮梓蘭宮因病辭世。在她生命的最後階段,幾名子女和孫媳婦水芙蓉破例被准許入宮陪侍。在她辭世的當晚,她只留了水芙蓉一人,並在她的幫助下興致勃勃地換上了自己最美麗的衣服。

    即使年逾花甲,頭髮灰白,她仍舊選擇將自己的美麗容顏保持到最後一刻,完美無瑕地走完這一生。

    遵照遺囑,她的葬禮並不隆重,這也解了禮部的難題。因為名義上水佩蘭是罪臣之妻,皇上沒下旨刨了花家祖墳就已經是皇恩浩蕩。好在有皇帝的默許、太子的下令,水佩蘭如願進了花家祖墳,與青溪侯合葬在一起。

    隨著大長公主的葬禮徹底結束,隨之而來,曾經的三公主水芙蓉正式進入玉佛殿帶髮修行,皇上親賜法號「慈航」。(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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