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和南宮恪在包房裡商議開分店的事,門忽然被推開,西鳳謠和玉美人聯袂前來。西鳳謠今天穿了一身男裝。
「太晚了!怎麼才來!」玲瓏抱怨道。
「扒豬頭去了秋香樓,我趕去拆了秋香樓,所以費了點時間。」西鳳謠聳聳肩,懶洋洋地道。
玲瓏滿頭黑線,無奈地說:「流觴說過的,雲翎玉只是去裝浪蕩子,他對窯姐兒沒興趣。」
「也就只有你才會相信男人的話。」西鳳謠鄙視道,「就算他真的只是有那種怪癖,我也要給他板過來,否則我就不姓西!」
玲瓏無語,將目光投向臉色略微憔悴的玉美人,關心地問:
「小玉,你臉色不好,失眠嗎?」
「她男人不在家,成天想,當然會失眠!」西鳳謠哈哈笑。
玉美人隨手解下白狐斗篷,扔在一旁,走到窗邊的美人榻前,臥下,閉起眼睛養神,輕聲歎道:
「最近玉家事太多,累了。」
玲瓏有些擔憂地望著她,那邊西鳳謠已經開始嚷嚷:
「好餓!上菜!上菜!」
南宮恪很狗腿地去吩咐小二來給她們上菜,他當酒樓大總管的時間不長,眼力見兒倒是長了不少。
小二將菜一盤盤地按順序擺在桌上,鮮辣撲鼻,令人食指大動。西鳳謠叫道:
「小玉,吃飯了!」
「你們吃吧,我吃過了。」玉美人寐在榻上,輕聲道。
「吃過了。什麼時候?」
「剛和一個貨商吃過晚飯。」
「難怪你變成這樣,每次跟人談完生意都像被褪了一層皮。」西鳳謠一屁股重重地坐在玲瓏對面,問,「你去看過侯爺了沒?」
「去過了。你呢?」
「我前兩天去的。侯爺的氣色越發不好了。花家三爺已經舉家從懷南府回來,只有花二爺那兩口子都這時候了,還成天謀劃著分家。」
「也只有這時候才會謀劃分家。」玲瓏哼道。
西鳳謠夾了一筷子香菇。頓了頓,問:
「你猜花傾城能繼承多少家產?」
「我怎麼知道!」
「你現在也算半個花家人。」
「其實,我最擔心的是,一旦侯爺有個三長兩短,未來花家還能富貴多久。」玲瓏歎道。
玉美人眼眸一頓,西鳳謠疑惑地道:
「花傾城的能耐不比侯爺差,只不過比侯爺年輕了些而已。」
玉美人冷冷一笑:「富貴君王妒。花家和玉家一樣。爵位降等襲之,花傾城要不是有個駙馬都尉的頭銜,他就成白衣了。」
西鳳謠一怔,瞅瞅她,又看了看面色微凝的玲瓏。疑惑地歪了歪頭。室內一時間陷入了沉滯,少頃,西鳳謠又說:
「對了,我們家也要分家了。」
「越陽侯府要分家?」玲瓏一愣。
「不是,是雲府。丞相說了,反正我也不消停,乾脆分家各過各的。家產他留一份,剩下的我們和二小子六四分,雲夢甜給她留份嫁妝就行了。我娘知道後還把我好一頓誇。說我中用,搞得我好像成了惡媳婦一樣!」
玲瓏無語,西鳳謠如今在外界眼中可不就是惡媳婦、河東獅嘛。據說她把雲夫人氣得常犯病,讓雲小姐終日以淚洗面,雲翎玉已經被京城的七家青樓列為拒絕往來客,以免該家青樓被雲大奶奶給拆了。此傳聞一出。全國的男人都不禁為雲翎玉狠狠地掬下一把同情淚。
飯後,小二將殘席撤走,玲瓏親手泡了一壺雪銀針,有點小虛榮地笑道:
「這是王爺買來的雪銀針,給你們嘗嘗。」
「這個可不易得!」西鳳謠驚歎。
玉美人歪在榻上,捧著熱騰騰的茶,看著玲瓏,笑道:
「當初那麼匆忙就嫁了,現在卻情投意合,真讓人羨慕。」
玲瓏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西鳳謠推開窗子,道:
「到底什麼時候放煙火?嗚哇,這會兒人比剛剛更多了!」
玲瓏走過去,站在窗前往下望。果然樓下行人如雲,摩肩擦踵,擁擠得不得了。就在這時,忽然眼眸一錯,竟在對面茶樓門前的人堆裡一眼看見了墨羽。
與此同時,墨羽驀然回眸。兩人的目光在天空中相撞,他只覺得心尖一抖,全身都為之一震。剎那間,整個人彷彿與世隔離,被囚禁在了一個真空的世界。他看不到其他人,感覺不到周圍的喧囂,此時的他眼裡心裡只有她。
「阿羽!阿羽!」同伴拍了他好一陣才讓他醒過神來,對方哭笑不得,「你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那好像是個姑娘吧?」彭將軍將手搭在眉毛上,「阿羽,你認識那姑娘?」
「什麼姑娘!爹,你老眼昏花!那明明是個小娘子!」彭之剛一嘲笑,就被彭將軍捶了一拳。
「好了,你們爺倆!既然想看煙花,就快去找位子。真是的,沒想到全都客滿了,早知道就早點訂了。」彭夫人失望地說,看了看仍在發呆的墨羽,又瞧了瞧早已沒人的那扇窗,敏感地察覺到了什麼,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這兒不比咱們那兒,京城規矩大,禮數多,你要是真想見,就該選個日子按規矩上門拜訪才是。」
墨羽微怔,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心思洩露了,面上一窘。
就在這時,身穿青緞灰鼠雪褂子的女子快步走來,屈了屈膝,笑道:「奴婢給彭將軍、彭夫人請安。我家王妃說,京城的酒樓茶樓基本上一個月前就訂滿了,將軍和夫人要是不嫌棄,可以到我家王妃的包廂去坐坐。」
彭夫人驚訝地問:「你家王妃?」
「奴婢是幽王府上的。包廂裡還有賢王妃和雲大奶奶。」
彭夫人又驚又喜,她常年跟隨丈夫在邊關,鮮少能見到京裡的夫人小姐,如今幽王妃居然主動邀請她。不過她還是有些擔心:
「王妃美意,我們理應接受。可是我家老爺還有犬子,這麼多人怕給王妃添麻煩。」
「夫人多慮了,我家王妃說都是熟人,大家一起也熱鬧。況且等會兒放煙火時人更多,很危險,夫人還是先去樓上避避吧。」
彭夫人笑道:「既如此,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老爺?」
「既然王妃請我們,哪有拒絕之理。」彭將軍爽快地笑道。
「將軍、夫人,請!」豆沙在前面引路。
彭將軍夫婦今日除了帶墨羽和彭之,同行的還有兩名中年副將。一行人進了燈籠椒,來到包廂,彼此廝見過,玲瓏這才將目光落在從進來開始就一直膠著地看著她的墨羽,微微一笑:
「好久不見了。」
墨羽的心跳漏了幾拍,拘謹地笑了笑。即使她已經成親,即使他對她仍舊濃厚的感情讓他覺得酸楚,可她這麼對他笑了笑,他還是覺得心田里湧出一股蜜,一直甜到了骨子裡。
由於白酒還沒傳到西南,彭將軍和兩名副將是第一次喝,猛將喜好烈酒,自然讚不絕口。玲瓏和西鳳謠則很快便與彭夫人聊開了,只有玉美人坐在窗邊,聽著她們閒聊,有些心不在焉。
玉美人已經心亂如麻好久了,自從知道江南河道上凡是玉家的貨運船出航,在路上都會遇到官船巡查開始。最開始本以為這是例行檢查,可每一次每一次,只要是玉家的船,官府都以旨令為由,進行例行檢查,偶爾還會扣押貨物。儘管他們並不找大麻煩,貨物在玉家抗議後也會重新歸還,可如此一來,由於時間拖延嚴重,導致玉家的信譽度直線下降,接貨量明顯減少。
這分明就是打壓!可惡!
然而對於現在的玉家來說,根本沒有能力去對抗皇權,除了任人宰割,沒有第二條路可走,反抗只會加速滅亡。
唯一的辦法,恐怕只有等待水流蘇登位了。可水流蘇,果然如她想像的,當玉家走向衰敗,對他的用處開始減弱之後,他離她也越來越遠了。甚至,她能感覺到,他更希望在他上位前,玉家被皇上徹底打壓到無法翻身。因為玉家勢力太大,會威脅皇權。
還沒登基,就先想到其他勢力會影響到權力;害怕會被說成忘恩負義,所以在心裡默默祈禱,借助他人之手以斷玉家之臂。水流蘇果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純真的外表下,是一顆狠戾的心,她早就看透了。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他。
然而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愛他。她的唇角揚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就在這時,只聽窗外傳來一聲「彭」的巨響,她扭頭望去,看見一束束的彩線直衝雲霄,突然綻放,開出五顏六色的花朵。如流星在夜空徘徊,似春菊欣然怒放,彷彿仙女散花,千姿百態,流彩奪目,給整片天空染上了炫麗的光影,形成了一幅幅美麗的油畫。
所有人都朝著那煙花綻放的方向看去,滿心地驚歎歡喜。只有玲瓏和玉美人,看了一會兒之後覺得沒什麼意思,悄悄地退到後面,將窗前的位置讓給別人。
玲瓏是上輩子看煙花看多了,覺得古代樣式單調的煙花根本沒什麼看頭。玉美人是因為心煩,聽見鬧哄哄的聲音只覺得更煩。(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