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豆漿從外面進來,遞上一張燙金拜帖:
「王爺王妃,墨蝶舞小姐在門外求見。」
兩人均是一怔,墨家和幽王府關係並不好,兩府素來沒有來往。這次墨大小姐突然上門,實在有些詭譎。玲瓏意味深長地睨了水流觴一眼,似笑非笑地問:
「你和墨大小姐很熟嗎?」
「怎麼可能?人家是來拜訪你的吧。」
「哼,我可聽你姐姐說,當初皇上本來是要把墨蝶舞嫁給你當正妃的。」玲瓏皮笑肉不笑地道。
水流觴被噎了一下,笑道:「可最後不還是被你截了和麼。豆漿,墨小姐要見誰?」
「墨小姐說是來拜見王妃的。」
水流觴對著玲瓏聳聳肩,玲瓏吩咐道:
「請她到玲瓏館,我去換件衣服就來。」
豆漿應聲退下,水流觴道:
「你警醒著點,墨蝶舞可是整個墨家最出色的棋子,依我看選秀之前她的那場病來得很蹊蹺。」
玲瓏點頭,回房換了身稍微隆重點的衣服,前往玲瓏館去會客。
墨蝶舞端正地坐在玲瓏館的正廳裡,穿了一件藕荷色四喜如意紋妝花褙子,下面一條素色暈裙,挽了個低髻,只戴了一根簡單又不失雅致的蝴蝶簪。
玲瓏和她並不熟,但印象卻很深,明明少言寡語,卻有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大氣場。
見她進來,墨蝶舞起身,規範地行了一禮:「臣女見過幽王妃。」語氣不卑不亢。
玲瓏笑容可掬地道:「墨小姐不必多禮。坐吧。」
兩人分賓主而坐,墨蝶舞不著痕跡地打量了玲瓏一眼,只見她穿著一身蜜合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挽著家常髮髻。簪了一枚吹花紅寶鈿,妝容素淡,溫婉可人。
豆沙重新上了茶來。玲瓏打了個手勢請她喝茶。兩人端起青花瓷杯,品茶不語,玲瓏靜靜地等著她說明來意。
終於,墨蝶舞放下杯子,先開口笑道:
「王妃大婚當日家父有公務在身,家母又早逝,本來臣女應該代為參加。可那日有急事,只是讓人送了禮。沒能參加王妃的婚禮臣女深感遺憾,今日家父命臣女來給王妃送一些薄禮,還請王妃笑納。」
她輕輕揮手,她身後的丫鬟便將兩盒禮物捧出來。玲瓏一邊示意豆漿收下。一邊笑道:
「墨小姐真是太客氣了,回去也替我謝謝墨將軍。」
墨蝶舞恭謹地欠了欠身,微笑道:「王妃如果不介意,請叫臣女蝶舞就好。」
玲瓏笑了笑:「聽說前些日子你病了,現在沒事了吧?」
「多謝王妃關心,臣女已經完全好了。」
「到底是什麼病?聽說來得挺急的。」
「是水痘,當時發病很急,多虧了胡御醫妙手回春,才讓臣女撿回了一條命。」
玲瓏點點頭。墨蝶舞又與她東拉西扯了一會兒。忽然笑問:
「聽說幽王殿下一直甚少出門,莫非是身體不適?」
玲瓏微怔,笑容可掬地答道:「王爺很好,只是忽然愛上了在家烹茶彈琴、閒時垂釣的生活。」
「王爺今日不在府中嗎?」墨蝶舞狀似無意地問。
「他在。」玲瓏臉上笑著,心裡卻嘀咕,她問水流觴在不在幹嗎?
又閒話了一會兒。墨蝶舞起身告辭。
玲瓏假意挽留不住,吩咐道:「豆漿,送墨小姐出去。」
豆漿應下,送墨蝶舞主僕倆出了門。等她們走了,玲瓏喚道:
「豆沙,在後面跟著她們,一直送她們出門。」
豆沙點頭,跟了出去。
出了玲瓏館,墨蝶舞四顧無人,便把腳步慢慢停著些走。豆漿雖然疑惑,但也只能隨著她的步伐。一直走到蜂腰橋,悶頭走路的墨蝶舞忽然眼眸一閃,驟然停了下來。豆漿一愣,回頭看著她。墨蝶舞先行笑道:
「剩下的路我自己能走,就不麻煩豆漿姑娘了。王妃那邊肯定等著姑娘伺候,姑娘就快回去吧。」
說著給竹露使了個眼色,竹露便將一隻裝了金錁子的小荷包塞進豆漿手裡,笑道:
「麻煩妹妹送了姑娘這麼一大段路,大門就在前面,不麻煩妹妹了,妹妹還是快回去吧。」
豆漿愣了愣,旋即笑道:「既如此,那墨小姐慢走,奴婢就先告退了。」說罷,屈了屈膝,轉身往回走。
四下再無他人,墨蝶舞站在橋中央,望向前方的楊柳堤岸上那一抹白影臨風垂釣,姿態悠然。她靜靜地遙望著,手中的帕子越攥越緊,眼裡的複雜情愫也越來越濃。
竹露站在她身後,自然明白她在看什麼,心裡歎了口氣,蹙了蹙眉,提醒道:
「姑娘。」
墨蝶舞沉默了一陣,忽然慘然一笑,那笑竟比黃連還要苦:
「竹露,我的一生為什麼會如此悲哀,永遠都無法為自己做一回主?」
竹露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墨蝶舞再次恢復了安之若素的表情,強抑住心頭的鈍痛,長歎了一口氣,道:
「走吧。」
邁開碎步,仍舊施施然地離開了。
竹露的心裡忽然產生了一陣兔死狐悲之感,也隨之輕歎了一聲,有些惆悵地跟著她離去。
豆漿從草叢裡鑽出來,豆沙從樹上躍下來。兩人一起站到蜂腰橋,順著剛剛墨蝶舞遙望的方向看去。良久,豆漿的嘴角抽了抽:
「豆沙姐,那個方向好像是咱們王爺。」
豆沙挑眉,無語。
玲瓏館。
玲瓏的手指關節在高几上有節奏地敲著:「你們看清楚了,她一直盯著的真是王爺?」
豆沙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個方向除了王府的白樺林,就只有王爺了。」
玲瓏扁扁嘴。水流觴閒著沒事釣什麼魚,平常怎麼不見他釣過,莫非是為了應和她剛才的那番話?
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果然是個悶騷。不聲不響就能招來一大群狂蜂浪蝶!
豆沙見玲瓏的臉色不太好看,小心地道:「王妃!」
「行了,管她想幹什麼。把剛剛的一切你都去告訴給王爺,包括墨蝶舞在蜂腰橋上盯著他看的那一段。至於墨蝶舞為什麼會看他,讓他自己去想。」玲瓏不耐煩地揮揮手,說。
豆沙答應著去了,而當坐在岸邊垂釣的水流觴聽完了複述之後,眉角抽了抽,問:
「王妃怎麼說?」
「王妃說讓王爺自己想。」
水流觴滿頭黑線。想了想,道:「你回去告訴王妃,讓她把墨蝶舞送來的東西好好檢查一遍再收起來。」
「王妃已經把那些東西收拾好了,明天會賣到當鋪去。」
水流觴再次黑線:「這……不好吧?」
「那家當鋪的老闆是王妃的朋友,王妃說都是秘密的。不會扯上王府的。」
「既如此,那就隨她的便吧。你去告訴她,等下本王要出去一趟,晚飯前回來。問她想買什麼,本王幫她帶回來。」
豆沙答應一聲,跑走了。
就在這時,一名黑衣人從林子裡閃了過來,稟告:
「王爺,今日有宮裡的人來探望芳夫人。兩人在院子裡聊了將近半個時辰,芳夫人還留了飯。」
「有異常嗎?」
「沒有異常,來探望的人是芳夫人以前在宮裡最要好的宮人,過去也來探望過幾次。」
水流觴點點頭:「繼續監視,退下吧。」
黑衣人答應一聲,影子一閃。便退下了。不久,豆沙再次匆匆趕回來,屈了屈膝,道:
「王爺,王妃說沒什麼用王爺帶的,讓王爺把自己帶回來就行了。」
站在後頭的入琴忍不住撲哧一笑,水流觴嘴角抽了抽,笑道:
「知道了。」
豆沙離開後,水流觴淡淡吩咐:
「入琴,去艷傾天下。」
到了出場日期,敏豪十分淡定地回來了,表情輕鬆,自我感覺良好。問他考得怎麼樣,他只是答了句還行。這讓玲瓏突然想起來自己上輩子每次考完試,也總是說還行,可到最後該杯具的還是杯具了。
一連數日,她都有些心神不寧,晚上也睡不好,水流觴笑話她說她比閱卷官還要辛苦。
終於到了放榜那天,敏豪被幾個同窗約出門集體去看榜。玲瓏坐在家裡,本來要畫蒸餾酒的蒸餾器,可是東一筆西一筆,這心裡卻跟長了草似的,心神不寧的。到最後,一手托著腮,一手咬著筆頭,望著窗外發呆。
水流觴從外頭進來,看見她這個樣子,失笑道:
「你要是真這麼擔心,不如也出去看榜。」
玲瓏睨了他一眼:「我才沒那麼好的心理素質。」
水流觴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畫紙,覷著眼睛仔細瞧了瞧,疑惑地問:「這是什麼?」
「蒸餾器。」
「哈?」
「把酒用這個東西加工過,酒的味道就會變得又辣又刺激,味道會更醇。而且加工出來的酒,只要喝個五六杯就醉了。」
「真的?」水流觴不在意地笑道。
「嗯。而且如果能蒸餾出高度數的酒,說不定將來對你還有用。」
「什麼用?」
「等我做出來再告訴你吧。」玲瓏收回紙張,繼續描畫。
水流觴笑著搖搖頭,就在這時,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幾個小丫頭亂跑進來,也來不及搭理豆沙等人,直接歡喜地報告道:
「王爺王妃大喜,舅少爺中了第一名解元!」
玲瓏的心嗖地一下子跳得飛快,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