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起低落間縱躍,不知路經多少朱門璃瓦,越過了幾重翹簷樓閣,祈峻緊緊追著白衣人到了郊外。
重重疊疊的山嶽隱然在望,那人突然掠過一片蔥翠的松林,輕輕落在一根遒勁的枝條上。乍然多了一人的重量,枝條卻不曾稍動。
祈峻暗讚好功夫。乍然停住身形,落在了對面另一根枝條上。一陣風吹來,身形隨著枝條晃動起來。
那人見狀,鼻子裡冷哼一聲。也不說明來意,便上前一掌衝著祈峻打來。
見他身形騰挪處罡風陣陣,掌力頗為渾厚,祈峻暗暗叫好,也有心一試深淺,索性不開腔,與那人一拳一腳地打了起來。
騰挪跌宕間已經來回過了幾十招,枝葉橫飛恰似飽經風雨摧殘,戰場逐漸挪到了樹下。
棋逢對手,祈峻使出了真勁,拳腳大開大闔打得十分舒暢淋漓。那人的掌法卻是變幻莫測,見縫插針。
祈峻不管其諸多變化,只管隨心所欲橫檔直擊,拳腳勁力驚人。那人雖然厲害,卻不敢因此冒險挨上一拳,倒是打得十分不暢。
久而久之,祈峻優勢愈發明顯。突然哈哈大笑一聲,兩人同時收了手站定。
「敢問是何方朋友,來訪何必遮遮掩掩?」祈峻朗聲抱拳試探。此人一直戴著銀白色面具,只從身形眼睛隱隱可以看出此人年紀尚輕。若非此人誘探出招皆不存殺氣,祈峻也不會冒然追到此地。
「哼!」那白衣男子冷哼一聲,「你不是我對手。」這話卻是認定。
祈峻一愣,隨即開懷暢笑:「朋友若施展所長,祈某的確不是對手。」觀察男子武功路數,如果配以刺殺之術,使用暗針細劍,的確威力更甚。自己的武藝來自戰場,可以十人敵百人敵·乃是拚命的招數,的確比不上他的精巧。
「如果朋友不介意,你我可坦誠相對,酣暢對飲一番。」祈峻可以感覺到此人也是個磊落之人·雖是傲了些,卻是難得遇到對手,有心想結交一場。
白衣男子一怔,顯然未想到對方絲毫不以為杵,反而盛情邀請他一塊兒喝酒。苦笑了一聲:「在下身體不佳,飲不得酒的。」適才相拼過度,勉強忍住了不適。這會兒一鬆懈·不由輕咳了幾聲。
祈峻更加欽佩,直言勸告:「既如此,這位兄台不該冒然動手才是。我王府裡尚有一位名醫在,朋友若不介意,可隨我回府診治。」
男子似乎想起了什麼,搖頭道:「即便她出手,想來也會束手無策的。」腦海中浮起了那溫婉的面容,不由心中又一疼。
祈峻訝異地挑眉。此人也認識白老?如此說來·更要問清來歷,邀請至府裡一敘了。
還待開口,那人卻長歎了一聲·聲音中似無限的遺憾和孤寂,蒼涼地令人不禁跟著心生歎息。
他衝著自己一拱手:「久聞穎親王爺外冷內人,是個值得敬重的好漢。今日在下親身領教,已經一償心願再無遺憾。」再度拱了拱手,卻不待祈峻答話,轉身施展功夫竟自離開了。
祈峻被他交代遺言般的口吻弄得一愣,再待追上,人卻已走遠。心下更是納罕。
這一番追蹤,卻是花費了不少時間在路上。等祈峻回到王府裡,時間已經不早。
因為有侍衛看到王爺追著生人出了府·眼見跟不上就回稟了老王爺。此時已驚動了府裡上上下下暗裡搜尋,見祈峻平安回來,這才把人手全都撤回來。
祈峻對著家人描述了一番,只說應該是白老的故交。
白老的故交滿天下,德瑞老王爺和老王妃也放下心,不再懷疑。
倒是大腹便便的清瀾坐在椅上·聽著描述有些驚疑不定。怎麼聽那人都像是莫子離,只是莫子離有那麼好的身手嗎?知曉他會武瞞著自己也已經是後來的事了,當時都已心灰意冷,哪還會去深究這些!
微微歎了一口氣,他借住誠意伯已有一個多月。既然他不來見自己,本想著如此也好。可他若是真病到了這般地步,且看在往日叫他一聲「莫大哥」的情分上,自己說什麼都該盡力相幫的。
論起來,他不曾真正欠著自己,自己也不曾欠著他,只是兩人之間不合適罷了。
如此心懷坦坦蕩蕩,清瀾便親自拉著祈峻一起去了白老那裡,將事情攤開了明明白白說了一通。
白老呵呵笑起來,立即點頭答應去幫那小子看看。
清瀾眼睛看向祈峻,卻見他避過頭去向白老道別,心中不由有些失落不安。
得知了真相,祈峻臉上便很有些不好看。
一出白老的院子,就瞧見許靈兒蹦蹦跳跳地朝他們奔來,清瀾也笑容滿bp地扶著腰要迎上去,不由哼了一聲,攔著清瀾的腰抱起她,竟使起了輕功避開了許靈兒,往後花園奔去。
只留下許靈兒站在原地,一頭霧水地直跺腳。
清瀾又羞又氣,一臉懊惱,當日不該猶豫,早些告訴他不就好了。以他的心胸應該不會計較才是。如今兩人碰了面還一副惺惺相惜的模樣,更產生了誤會,祈峻難免心中有氣。自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祈峻差點把情敵當朋友,心裡自然不爽快。抱著妻子奔了一路,見她縮著腦袋窩在自己懷裡,半點聲音都沒有,心裡又軟了下來。若是平日裡自己這般霸道行事,瀾兒早就埋怨了。可見她也知道自己行事不妥當,讓自己生氣了。再想起昨夜的纏綿,肌膚相接的親密,嘴角不由略略彎起。
哼!一定要好好懲罰她一番。被自己寵壞了。祈峻心裡道,竟頗有些自得。
待兩人從花叢後的假山裡出來時,清瀾的衣衫凌亂著,髮髻也散開了,一隻髮簪弄丟了。面容嬌艷欲滴,嘴唇更是紅腫成一片。不由埋怨地瞪了祈峻一眼。
他倒是衣襟束髮絲毫不亂,面容一本正經,腳步從容而沉穩。彷彿適才瘋了一樣狠狠親吻自己的不是他一般。
「我送你回去。待會兒,我親自去一趟誠意伯府。此事有我,你就別管了。」說到底,祈峻還是有些大男子心態的。
清瀾點點頭。雖然對祈峻親自去有些驚訝。不過事情能這樣處理,真是再好不過了。若是自己專程去誠意伯府探望義兄,誰知還會惹出什麼風波來。
有了祈峻出面,事情出奇的順利。
穎親王的身份一壓,也不管莫子離願不願意,他幾乎是被余家人歡送出了誠意伯府。誰會願意為了一個名義上的旁支得罪穎親王,即便那人是財神爺也不成!借此機會靠上了穎親王府,還怕沒有財路嗎?
莫子離便以白老故交的身份住進了白老院子裡。
莫子離沒想到自己隨口一說被誤會了,身份也因此水漲船高。原來祈峻說的名醫便是教授清瀾醫術的師傅,自己也算是歪打正著。至少因此離她也近了些。
白老意味深長地瞧著這年輕人,不時促狹地笑笑,變著法子捉弄捉弄他,倒是多了一個樂子。
莫子離也是個聰明絕頂之人,豈會輕易上當?只是清瀾每次來訪時,都諄諄勸導他好生養病。這養病又不能不吃藥,這才被白老抓住弱點,幾次三番弄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讓自己嘗。
「您看他的病······」清瀾坐在椅子上,看著莫子離昏睡了過去,身上插了不少針。神情有些凝重,這套針制藝繁複乃是祖師爺所傳,很少看師傅用過。一旦起用便多是疑難雜症。
白老搖了搖頭,接過許靈兒在旁遞來的帕子抹了汗,才道:「不是一般的病,是毒!」頓了頓,沉吟道,「依老夫近幾日的診斷,應該是兩種慢性毒長期服用,雖然也服用過解毒丸,卻不抵大用。兩種不同的毒性潛伏日久,逐漸產生了變化。他應是常年服用解藥,如今卻以功力壓制住。若是這兩種毒找不到方子,要救治他怕是很難。再加上毒性也在互補互衝······」白老有些憐憫地看向床上的年輕人,「且待他醒來,或可從他嘴裡知道些什麼。」
那豈不是說,師傅也很難延續他的性命了?
兩種慢性毒?顯然是有人想要借此控制他。不用問,就知道是金國皇帝和成王兩方做的手腳,否則他怎麼輕易能被取信?
清瀾神色複雜地看向床榻,眼裡多了一抹酸澀。
一旁有人冷哼一聲,不滿地遮住了她的眼,將她轉過頭來,不管不顧地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
清瀾臉羞臊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方鑽進去。
許靈兒忍不住嘻嘻笑起來。白老也撫著花白的長鬚笑瞇瞇地看戲。
「他是個男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同情他做什麼!」祈峻很是不滿,沒好氣道。
清瀾瞪了他一眼,手卻伸到後面悄悄握住了他的大手。祈峻的嘴角不由微微上翹。
床榻處傳來了一聲長長的歎息:「拜託二位,請不要再將死之人面前親親我我,可好?」聲音一如平日溫文爾雅,充滿了無奈之感。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ps:喜歡阿峻的可靠,也喜歡莫莫的溫柔,唉!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