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清瀾便讓冷香去了趟宮裡輔助林嬤嬤。
冷香去了沒多久,消息便由暗衛傳了回來。結果之意外讓清瀾為之動容。
那奉茶宮女一夜嚴刑拷打,拒不吐實,臨近清晨時卻突然死死咬住了已死的宸妃李萍兒,道是一切都是她指使。這明顯是狡辯抵賴之詞,李萍兒自被廢至冷宮,時日一久早已行若瘋癲,無錢無權何人會甘心受她驅使?
可李萍兒在這當口身死確實令人起疑,稍一調查,卻又將林才人一起牽扯了進去。李萍兒死前見過林姍姍,兩人私下裡說了些什麼無人得知。矛頭又因此隱約指向了林姍姍。加上虞杭茶又是她進奉給皇后娘娘的,明裡暗裡一對證,更是令她百口莫辯。
若是祈峻之前不曾說過什麼,清瀾等人倒也有幾分信了。可冷香此前專程去警示了林嬤嬤。那宮女突然招供反而令她們生了疑,這一切發生的實在過於巧合了些。
林嬤嬤立即派人調查可有人私下與那宮女接觸過,才一吩咐下去,暗室裡便傳來了宮女服毒自盡的消息。
哪裡來的毒藥?逼供之時已然搜遍週身,一夜未曾服毒,怎到了天明突然發作起來?事情愈發迷霧重重,透著不同尋常。
皇上在坤寧宮滯留一日夜,似另有所得,下旨封鎖了消息。隨即以下毒陷害皇后和龍子的罪名將林姍姍拿下,又因她口出穢言被割舌廢黜封號,押入冷宮自生自滅。如此做法相當於判了林姍姍死罪。
冷香稟報時臉色也十分難看。坤寧宮一夜。自是審不出什麼。林姍姍或許曾經嫉恨過李萍兒,對著李萍兒百般羞辱,可終是被幕後黑手當做了替罪羊。宸妃是自縊還是被害,如今已無法查知。皇上匆匆下旨。粉飾太平。一場大風波還未展開便急速落下了帷幕。
無論是宮廷內外,都意外的寂然無聲,只當是宮裡嬪妃間的糾紛。這種反常的平靜令婧怡和清瀾各自心凜。皇上是否已有結論,身為一國之君,他在忌憚什麼?
朝堂的水愈發得深,暗中黨爭不斷波濤洶湧。漸漸民間也有隱約風聲悄然響起,道長公主才是真龍血脈,有些民間教派也偷偷傳出了「偽龍翻江國無寧日」的說法。
清瀾敏感嗅到不同尋常的氣息,一切風波似乎源自長公主身邊突然出現的幾個神秘人。
祈峻對妻子的敏銳感覺十分重視。暗中催促李尚加速潛伏過程,不惜一切代價獲取長公主的信任。
「如今西南邊境不太平穩。峻兒,你要做好出征的準備。」誰也不曾料到,這日晚膳過後,德瑞老王爺品著茗茶。對著眾人突然冒出來一句。
清瀾聞言不由身形一顫,抬頭正好迎上公公的視線。這當口突然說出這句話來,自家公公是什麼意思?
「父王放心,前番遇刺之前已差不多準備就緒。此番西秦必有大動作。」祈峻正色回道。二人言語無忌,雙胞胎倒是立即識趣的告辭而去。
清瀾站起身來也要跟著迴避,卻被老王爺喊住了:「峻兒媳婦,坐下來聽著。」
老王妃擱茶盞的手頓了一下,隨即微微頷首含笑。此次一留,清瀾便算是進了核心層。清瀾半是含喜半是含憂。為三人斟了茶,這才回了原座。
祈峻繼續道:「西秦細作這些日子動作很大,甚至不惜暴露久埋的暗樁。在西秦的暗線傳來消息,據說木家內部爭權,老太爺身體已經快不行了,原本全力扶持的木家二少爺失了靠山。本家族老分別扶持大爺和三爺為主,兵權也由此一分為三。上位要功績,自然打上了我北崢邊境的主意。」說得十分詳細,卻是有意在分析給自己妻子聽。
清瀾斂下神色,一派沉靜,心中卻早已翻起了驚濤駭浪。手下暗衛雖有訊息傳來,總不如久戰雙方相互瞭解得深。
西秦像是諸侯聯盟,天子被眾多勢力挾持扶植。其中兵力最強勢力最廣的便屬木家。木家老太爺擁兵自重,在諸侯間有著極高的話語權,他屬意嫡孫中排行老二的木敖為下一代接班人。傳聞木敖雖屬明字輩,卻自小聰穎有極有將帥之風,木老太爺特地為他單獨取名,在木家光環加身備受矚目。
木老太爺以往身體健朗自無人敢有爭議,如今垂垂老朽,自然有人盯上了這塊肥肉。
「西秦兵向來悍勇不懼死,若非始終被各大家族分化開來,早就北征南下,一統諸國了。」老王妃也有了感歎。
「哼!我北崢還不是人心不齊,被人鑽了空子?」老王爺看向祈峻,「那老女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你安排好了沒有?」
祈峻輕輕一挑眉:「她想塞人進來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想打我穎親王府的主意,就該先好好掂量一下自己。長公主身邊如今已經被我埋進了釘子。消息已傳回,前番宮中異動,那幾個西秦韃子的確是出力不少。」
清瀾聞言不由抬頭看向他。對婧怡動手難道也跟西秦有關?是西秦與甄太妃長公主之間達成的互助協議,還是自行策劃?無論如何,當今聖上尚無子嗣,關鍵時刻總是一個軟肋。一旦有變故,只怕朝廷會人心浮動。
微微顰眉,作為一國之後,婧怡肩頭的擔子還真不是一般的重,便是賢妃娘娘也因有了龍種而水漲船高起來。
父子倆又商議了一會兒,這才各自忙去。
清瀾回到軒峻居,先自梳洗完便在床榻便翻著地域志,等到祈峻回來時已過了戌時。
「怎麼還沒睡?」祈峻在床頭掛好劍,自解了外衣,神情有些驚訝。
清瀾柔婉笑笑:「等夫君回來解惑。」
祈峻聞言挑了挑眉,示意她儘管開口問。
清瀾斟酌了一下言辭,緩聲試探道:「甄太妃到底要做什麼,或是已經做了什麼?」
這話問的語焉不詳,好在祈峻愣了愣,馬上便聯想到妻子問的是什麼,有了些許沉默:「近日你聽到了什麼傳聞?」
不說還好,一說清瀾便有些來氣。這幾日出門便被人背後指指點點,進了宮裡更是被人笑議,連婧怡都打趣過自己一回,好在宸妃林才人事一發,眾人的注意力才轉移了過去。
「還能有什麼?穎親王妃外表文弱,實則媚功無敵,將戰功赫赫的穎親王迷得神魂顛倒,兼之好妒成性,以死明志,讓自己夫君以性命發誓拒不納妾!」說到後來,清瀾不由的咬牙切齒,狠狠瞪向他。
偏偏風聲是從自己身邊放出來的。言者說的有鼻子有眼,時辰地點都有人證。關鍵是穎親王本人並不否認,還一臉懊悔喟歎之色。
「這話傳得也太過了吧?」即便祈峻事先給自己打過招呼,用心經營起來的好聲譽一下子被抹黑,清瀾總有些生氣。別說京裡不熟悉的貴勳世家,連帶著時常來往王府的幾家通家之好,這些天也有些異樣起來。
祈峻見她嘟起嘴,感到有趣:「瀾兒,相信為夫。」伸手攬住她,沉聲道,「甄太妃以前便想將族內女子許配給我。所幸我名聲差些,母妃也有了托詞。如今我已完婚,她不過還想著安插進來個把人來而已。」
個把人?還「而已」?清瀾學著夫君挑高了眉頭:「經由本妃的親身驗證,證實傳聞不過是謠言,穎親王爺依舊是良材美玉一枚,倒是本妃高就了。」說到底,她也不過是異國女子,頂多是皇后的義妹罷了,與權勢顯赫的穎親王爺結為連理,還要多虧了他以往的惡名聲。
祈峻不由莞爾:「瀾兒在吃醋?」
見清瀾故意背過了身,祈峻倒是沉吟起來:「甄太妃若是不死心,說不得會從你身上入手。她畢竟地位輩分高上一頭,你以後還是少進宮為妙。即便不得已,最好也讓皇后娘娘維護著你。」
清瀾聞言轉身看他,點了點頭。強權壓來,可不管你是否低頭。自己如今雖是有名「妒婦」,終是會被人指摘。
眼下局勢紛繁複雜,加之西秦插了一腳,戰事一觸即發,自己萬不可在此時給王府添了煩憂。
「瀾兒,以你做了擋箭牌,雖是不得已而為之,總是將你推至了前台。以後我會給你身邊加派人手。自從你做了穎親王妃,諸事紛擾,不久我又要征戰在外,實在是委屈……」
清瀾一把摀住他的嘴:「你還真是小瞧我了。難道我身邊尋不出合適的人選?你只管放心做你的事。」自己從來不是附庸,將來也不會是。夫君也好,婧怡也罷,便是身邊的丫鬟和追隨者們也都需要自己。這種存在感和充實感令清瀾心頭感到滿足。前世身為孤兒,最怕的便是他人的拋棄和視若無睹。
小夫妻倆一夜計議,次日便行坐如常。祈峻依舊上完朝去彪騎營練兵,清瀾則留在府裡打理府內事務。
宮裡和朝廷內外都是一派祥和寧靜,唯有幾個知情者才知曉這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片刻安寧。
清瀾作為穎親王妃,在幾次事件中屢屢露面,起到了關鍵作用,她的出身經歷被有心人漸漸注意到並挖掘出來,擺到了某些當權者的面前。(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