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瀾這下真正驚得花容失色。
皇上好端端提起她做什麼?回憶一下,自從來北崢後,自己只匆匆在坤寧宮見過帝面一次,前後也不過幾句話工夫。暗暗咬牙,追問道:「皇上可問了什麼?」
柳媚兒細細探究她,見她無半分喜色,反是眼中閃過厭惡之色,卻如當年自己遇到賊人浪子調戲時一般表情,一時心情大好,不由放聲嬌笑起來,半響方斂聲,睇眼道:「你慌什麼?皇上不過是問起你和白老的關係。我瞧著,你那師傅在他心裡可有不少份量。」
清瀾聞言暗吁了一口氣,當日自己離開別宮跟著白老而去,許多人都知道。如此說來,柳媚兒所求應該也是看準了自己身後的白老。
柳媚兒歎道:「你真真是個好運的。聽說穎親王和世子當日都特意陪你去了一趟北絕森林。德瑞老王妃可對此事甚是關心呢。你說你在北崢左右逢源,是否有能耐助我?」眨了眨媚眼,「宮中耳目你未必如我一般靈通。你我聯手,方能自保呢。」
這女子,說話一波一波的,其能力還真不能小覷。她所說的有些消息確實是清瀾不知道的。
清瀾沉吟一番,二人計議良久,終是定下了協議。
自己助她探查兇手,她則為自己傳遞消息,另外暗中助婧怡一把。
「至於出宮之事,你已是皇上寵妃,自知此事難上加難。」清瀾顰眉道,「我目前絕無此等能力。不過你如此表露誠意和目的,也無非是想保全自己,這點我與皇后娘娘自能做到。」想了想,給她留下一瓶解毒丸。若是有難以預料的危機,當可拖延時間向自己和白老求救。
柳媚兒盯著玉瓶,不知想到了什麼。竟怔怔發起呆來,良久嫵媚一笑,伸手接過藏於寬袖中。
清瀾皺了皺眉:「你可不要做什麼傻事。初來乍到的,誰也保不了你。」
「放心。我柳媚兒能活到今日,靠的便是比常人多了幾分耐性。」柳媚兒扯了一朵紫鳶送與清瀾,「好走,不送了。以後每隔半月。我都會派人跟你聯絡的。」
清瀾收下花,哭笑不得,提醒她:「萬事小心。宮裡眼線不少,你我聯繫決不能外洩。以後我不會再來此處。」壓低聲音道,「別再做勾引侍衛這種蠢事了。當心玩火**。」眼神狡黠。柳媚兒如此心計,會傻得自露把柄?自己真信了她才是真傻。
柳媚兒眼波流轉,風情無限,突然走到裡間抬手取下鳥籠,擲於清瀾腳前,驚得兩隻畫眉驚叫起來,在籠中撲愣愣地胡亂碰撞。
「趙清瀾,你給我滾出去!你說我是籠中鳥,你是個什麼東西。卻連只麻雀也不如。本美人就賞了你一對土鳳凰!」柳媚兒尖聲大叫起來,嚷得遠處宮女侍衛們都小心探出了頭,「滾!以後別來紫鳶殿,污了本美人的耳朵!」
見柳媚兒狀若瘋狂,眼裡卻含著笑意。清瀾無奈從地上撿起鳥籠,連禮都不施。憤而離開。
出了紫鳶殿,玲瓏顯得一臉擔憂。
直至到了宮門外,清瀾回頭衝她微微一笑:「回去讓皇后娘娘和林嬤嬤放心,清瀾出言無狀,自是惹惱了柳美人。以後再不敢去別處了。」似是無意放大了聲音,讓一旁宮侍清楚聽見。
玲瓏頷首,施禮別過。清瀾自上了馬車,看著手裡提著的那一對可憐無辜的畫眉,揚眉對車伕道:「吳大柱,這畫眉賞給你了。」
車板上的男子回過身,輕輕一拉帽沿,濃眉大眼,咧嘴無聲地笑了笑。
秋桂和吳大柱最終還是留了下來。秋桂仍堅持,小姐在哪裡,她便在哪裡。吳大柱自是與妹妹絕不分開。
清瀾淺淺一笑,心中暖意無限。
回到白老小院,見著白老頭仍在藥園忙碌,清瀾遠遠看著他背影,愈發深覺師傅身份極不簡單。只師傅一天不願說,她便一天不問。這已經成為了她和師傅之間的默契。懷疑和探究,絕不能用在這古道熱腸扶助過自己的老人身上。
接下來的時間,清瀾愈發忙碌。
暗衛緩緩滲透入宮廷,柳媚兒和李萍兒等嬪妃殿中也漸漸安插下了自己的人。只有定寧宮和慈寧宮一向用老人,難以安插下人手,只能緩緩圖之。
信王妃顯然贊同了自己計劃,錢財暗中運來。有了錢財,冷香也很快在北崢低層百姓中收攏了一批探子。
林嬤嬤那邊則將坤寧宮經營得毫不透風,在宮裡輔助皇后聯合了荀淑妃和寧賢妃,與甄太妃、李萍兒分庭抗禮。李萍兒竟然診出有了身孕,被皇上龍顏大喜之下封了宸妃,已對無子的二妃產生了嚴重威脅,裡外利益一致,婧怡才順利與之聯手。
林嬤嬤從暗樁處得知李萍兒寢宮內燃了異香,才順利得了龍種,猶豫之下還是告知了婧怡。婧怡乍聽音訊,一夜未眠,第二日便恢復了常態。
清瀾前去看望,婧怡倒是笑笑說:「非吾良人,何必自傷?」似是完全看開了一般。
清瀾擔憂不已,恐婧怡暗中神傷,不願相告。回憶起前世故事,便將心中欽佩的女子所為一一道來。婧怡聽得入神,似有所得。
多日之後,清瀾便得了宮中消息,帝后重合,感情日漸融洽,皇上迷戀皇后風情,親自為她執筆作畫,皇后題詩。龍鳳和諧好似一人,中宮之位日穩,皇后娘娘卻不獨佔,妥當安排,讓宮中嬪妃雨露均沾,又每日慇勤侍奉太后,賢惠大度,為北崢上下敬仰讚頌。
只玲瓏又一次出了宮,到了小院,請清瀾將月前故事編輯成冊,皇后每夜均要細細翻看。
林嬤嬤含淚欣慰執筆:「昔日郡主已成一國之後,眾人倍贊。老奴感懷艱辛苦楚,不由涕淚皆下。皇后日內雖仍時有觸動,但逢感傷,便每日一讀趙小姐所輯事跡,次日便堅毅自持,含笑雍容。如寒梅遒勁,雪後益香。老奴不負王妃昔日重托,亦請王妃放懷。」封信於機關中,命人火速送出。
北崢天氣日寒,才十月,天上竟開始飄起了鵝毛大雪。
初來此地的金國人都嘖嘖稱奇,只北崢人習以為常,只道今年雪下得早了些,秋葉還未落盡,便已迎來了初冬。
南方人哪見過這等紛紛揚揚的大雪,向來淺淺一層便足以歡喜過年,而這場雪下了足足有一天,第二日推窗一看,竟下了一尺來厚。
當下小院裡的丫鬟們都開心的大叫起來,換上厚衣,便一腳深一腳淺地在雪地裡玩了起來。
吳大柱與幾個僕人一早就鏟了雪,將路清掃出來,方便大家行走。
清瀾一起床,便看著滿院的雪景發起呆來。雪松上厚厚覆蓋了一層,屋簷下、草地上、石板上,雪無處不在、一陣微風吹來,枝頭微顫,抖落下些許雪花,竟似有了生命一般悠悠蕩漾,
真是很美呢。
沁雪和水蘭小心捧著甕,收集花瓣上和松上的雪,留待以後泡茶用,不一會兒便集滿了十幾個小甕,可比南方淺雪上好收集得多。
「傻丫頭,別弄了,這冬天要過小半年呢。足夠你們慢慢攢的。」白老伸著懶腰出了門,不由一陣哆嗦,隨即笑著大喝。
一旁的雪松被他宏亮的笑聲一震,紛紛揚揚抖下了不少雪。
水蘭背著身子正忙碌,被他突然一嚇,手一抖,差點將小甕從懷間滑下,頓時沒好氣的嬌嗔:「再多也不泡給您喝。」
白老嘿嘿笑笑:「小丫頭可凶得緊,只怕嫁不出去哦。」不理會水蘭紅著臉跺腳,逕自往藥園暖房而去。指揮著吳大柱把房頂上的雪清掃了,唯恐暖房被積雪壓塌了。
眾人聽著白老安排,都豎起耳朵聽著。都是南方人,還真不知道有這麼多講究。
一車一車的蔬菜被接連拉來,都是雪地裡搶出來的,北地不比南方,大雪一下,蔬菜都會凍傷凍死。今年雪下得早,眾人都沒防備,這才急急準備起來醃菜過冬。
石階處更是撒了些粗鹽,止冰防滑。菜園子裡一時收拾了個乾乾淨淨,勉強刨出了些吃食。
醃製的肉食倒是不用擔心,森林裡拉回了不少。往日堆在後院的木柴多了不少,柴房裡堆不下,被搬到了前面,一一堆放起來,都是些粗木,用油布稻草厚厚蓋了一層,結實地壓好。
見清瀾一臉好奇,白老笑道:「丫頭,你若留在皇宮,自然用銀雪炭,煙少無塵。跟著老夫住在小院,還是跟尋常百姓一樣燒柴取暖吧。這可是經年的老柴,曬乾了煙少些,卻又耐燒得很,一般百姓未必能用上呢。」
清瀾確實對此一無所知,好像以前都聽到別人砍了柴當日去賣的,卻不知道還有這份講究。
白老看著朦朦天色,歎了口氣:「看樣子,這兩日還要下雪。舊雪難化,又添新雪,今年又下得這般早,怕是有些不同尋常。」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