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瀾一臉受教的點頭,只多少有些羞赧。
李子虞心疼地走上前來:「怎麼做起這粗活來了?不是有下人嗎?」說著有意無意地往王榮和吳大柱處掃了一眼。
王榮自冷哼一聲,吳大柱兀自低著頭加固帳篷,「咚咚」敲著木樁子,頭臉俱是汗,秋桂正幫著哥哥擦汗。
一時竟無人回應。
倒是白老頭出聲解了圍:「世子可有收穫?」
李子虞聞言不禁喜形於色,有意往清瀾和白老近前站定,指了指身後侍衛手裡的竹簍:「不多,只得了十幾條肥魚。」話語謙虛,神情卻透著幾分自得。
白老頭眼睛一亮:「好水性!好手段!這裡的魚可是不易捕捉啊。水中寒冷冰澈,魚兒卻難得愈發鮮嫩肥美。」
聽著白老誇讚,李子虞嘴角彎起,吩咐侍衛:「還不全清理了,回來烤上。」侍衛應聲而去。
清瀾在一旁看著差點笑出聲來。這世子,倒也是個趣人。特意抓了活魚先回來顯擺一番,再讓侍衛回去小河邊清理乾淨。想著不由覷了覷師傅,這些日子倒安分得緊,不再捉弄人了。
才想著,便聽白老突然驚叫了一聲,引得眾人都回過頭來看他。白老不好意思地笑笑,又看向李子虞一臉擔憂道:「剛才你們回到此處,有沒有經過一條白線?」
李子虞有些摸不著頭腦,只點了點頭。
白老頓時一臉緊張道:「那你們踩上去了沒有?」
李子虞努力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興高采烈回來,似乎踩到了些。這又有什麼干係?
還未等他問出,白老便懊惱道:「適才忘了提醒你們了,那是我撒的毒粉,用來防著野獸的。」
見著李子虞臉色隨之一白,白老又急道:「老夫可沒有解藥。不過這藥遇水即化,你和那兩個小子快回去洗洗。得週身泡在水裡一柱香時間才成,最好將衣服頭髮也清洗一下。」頓了頓,斟酌道,「此藥猛烈。先覺奇癢再四肢抽搐,七竅流血不止而亡……」說著又似愧疚又似惋惜地睇向李子虞。
李子虞本來還有些猶豫,聽到這裡頓時覺得身上開始瘙癢起來,手腳開始發涼,方信白老說得是真的。不由臉色慘白冷汗涔涔,慘呼一聲,往河邊跑了回去。
「師傅!」清瀾見狀。不由瞪了他一眼,果然師傅愛捉弄人的脾性又犯了。這白線哪是什麼毒粉?不過是氣味腥臭,嚇跑野獸而已,最多就是難聞了些。想必世子此時也聞到了異味兒,更是心裡發慌吧。
白老嘿嘿直樂:「這傻小子,假狐狸一個,聰明是聰明,到底遇事不夠冷靜。缺乏歷練。老夫這是替好友調教他愛孫呢。」說著晃頭晃腦,還頗有一副苦心孤詣的模樣。
除了李子虞不瞭解白老,這裡諸人只怕都吃過白老的苦頭。竟是一個出聲的也沒有,逕自低頭忙活自己手裡的事。
嚴達打了一頭野豬和兩隻山雞回來,自也去河邊清洗。才去了一會兒,跟隨他的侍衛便神情古怪地跑了回來,進了帳篷拎了一個包裹便又跑向河邊。
嚴達將野物帶回來架在火上烤之後,才見世子等人一身簇新瑟瑟發抖地挪步回來。經由白線的時候,不禁頓了頓,大跨一步走過,湊到火堆前取暖。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篝火映著眾人的臉。依稀都有了幾分暖色,惟獨聽到三人牙齒咯咯作響。
這河水冰冷徹骨,才一跳進去,便能讓人凍得大叫起來。
李子虞在火堆旁烤了好一會兒,直到傳來陣陣肉香,才漸漸回過神來。想起某個疑問。怎麼不見別人有事?等想明白自己是受了捉弄,臉色便一陣紅一陣青的。
白老眼睛瞇起,咕嘟嘟喝了一大口酒,親手將一串烤好的魚和酒葫蘆一起遞給他,嘿嘿笑道:「這出來跑江湖,怎麼那麼容易輕信別人?我那世侄女沒好好教過你嗎?」
李子虞自知出了個大糗,低頭猛吃默不作聲,搶過白老的酒葫蘆猛灌了一口,嗆了幾聲,又咕嘟兩口下去。
白老眼睛一亮,拍拍他肩膀:「小子不錯!是個有火性有膽量的!」嘿嘿笑了笑,「不過才說你什麼來著,不要輕信他人。我這酒裡……」
還未說完,便見李子虞身子搖了搖,倒了下去。
一旁兩個侍衛對視一眼,猛地站起身來拔劍護住世子,嚴達和王榮翻身躍起,拔劍相持,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放下劍!」祈峻沉聲命令。嚴達二人這才收回了刀劍。
見那兩個護衛有些猶豫,清瀾無奈抽出腰間銘牌一示即收,道:「這是師傅自釀的猴兒酒,酒勁極大,世子恐怕要醉上一夜了。」
兩個護衛這才依命收回劍,將世子攙扶到帳篷內躺下。
「瀾丫頭倒是威風。」白老瞇眼笑笑,仍是一臉風淡雲輕。
「師傅,你好心給他喝酒暖身,怕他身子受寒不住,就不能直言相告嗎?非得引起誤會。」說著,清瀾不由嘟了嘴。
白老歎氣:「瀾丫頭啊,還是你最明白師傅。這小子若有你一半聰敏,世侄女也不會托老夫代為調教了。」
清瀾有些驚異,是信王妃主動開口要求的?信王府被她經營的滴水不漏,她又在擔心籌劃些什麼?
眾人烤了些硬饃饃,煮了野菜湯,就這烤魚和烤肉飽食了一頓,每人都喝了一小口酒,清瀾自也不例外。出門在外,最怕身體受寒不適。
清瀾身體雖孱弱,卻是個奇異不怵酒精的,一口下去便如喝水一般,臉色不見紅潤,絲毫不醉,不由令白老嘖嘖稱奇。
清瀾與秋桂同住一個帳篷,一夜無語,睡至天明。
有了白老的藥粉,守夜之人也輕鬆許多,一夜太平,並無野獸敢靠近。
清瀾未喝醉,加上第一次睡在野地自然精神緊張些,旭日才現一分光芒的時候便緩緩甦醒過來,起身時見秋桂兀自睡得極香,不由微微一笑。
略略梳理好頭髮,換上獵戶娘子給的衣服,雖是粗糙些,但自己穿著貼身小衣倒也不覺難受,正是十分合身。
出了帳篷,便見守著下半夜的侍衛站起無聲抱拳一揖。清瀾回了個禮,才見周圍寧靜一片,似還無人清醒過來。只餘幾堆篝火,燒了一夜,仍不時劈啪作響,在微微晨曦中顯得尤為溫暖。
清瀾在火堆邊坐了一會兒,便站起身來,向侍衛做了幾個手勢,示意他安心,自己逕自往西面河邊行去。
侍衛有些猶豫,昨日見她出示了銘牌,便知是自己統領,對她便愈發恭敬起來,此時不敢攔阻,卻也有些擔心,一時立在原地,不知該追上去好,還是留在原地守衛好。
一個人影突然從樹上飛身而下,侍衛一驚就要拔劍。那人卻已反手握住劍柄將他手按住,卻是穎親王爺。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即往西面跟去。
侍衛有些驚愣,背後不由出了些冷汗,王爺是什麼時候到樹上去的?自己值了半夜怎麼都未曾有絲毫發覺?剛才那身手十分迅捷,身形利落輕巧,怕是教自己武藝的師傅都遠不如他吧?他若為敵欲取性命……想到這裡,便不敢再思忖下去。
清瀾踩著秋葉,向晨霧朦朧愈深處走去,漸漸聽見了流水潺潺的聲音,還有鳥雀婉轉優美的啼鳴聲,竟是別樣的寂靜。一股清新的水汽向自己迎面撲來。
一條蜿蜒流淌的小溪流出現在眼前,緩緩不知流向何處。看著趨勢,卻是南北走向,難道可以一直通到林深處?端不知森林北邊又是一派怎樣的景象?
按照推理,應該不是一片茫茫草原,便是山川冰地,除非地勢突變,造就盆地山谷,或是河流大海,說不定北邊又是一處生機所在呢。
正胡思亂想著,便坐到了水邊石頭上,微微打濕了臉,只覺河水冰寒沁心,肌膚竟有些刺痛。果然是很涼呢。這微微刺痛卻讓清瀾頭腦愈發的清醒起來,不由繼續捧水濕臉。
只猶豫了一下,便低下頭,將臉慢慢浸入水中,冰冷徹骨,臉面上頓時有些麻木起來,只腦海中愈發沉凝冷靜,似能清楚地聽到周圍的風吹草動,鳥雀聲,流水聲、蟲子的叫聲更加清晰起來。
清瀾都感覺到了青草的呼吸聲,卻猛然被人一把拉起。
「你不要命了嗎?」有人在自己耳邊大聲怒斥。是誰?是誰這麼吵?清瀾凍久了,一時有些睜不開眼。
只覺似有人用布之類的東西在給自己拭臉,手上很暖,讓人臉上由麻木漸漸刺疼起來,好痛!肯定是被他太用力擦疼了臉。
祈峻將她抱到一邊,小心的用衣袖給她輕輕擦臉,將水滴拭乾淨。剛一擦乾了,眼睛裡又流出淚來,睫毛長長卷卷的,微微顫動,只不睜眼睛。嘴唇有些慘白冰涼。
祈峻莫名地為懷中的女子心疼,雙手為她暖著臉,壓在自己胸前。
她是為那男子在傷心嗎?
不由低下了頭,略帶惱怒地覆住她冰涼的櫻唇。(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