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瀾回府後便閉門疾書,將自己近日遇到的難處和困惑托盤而出,希望求得師傅幫助。
一則將來年北崢之行自己不得已處相告,另一方面又有些醫學上的問題需要求教。兼帶了一筆,將繼母的不孕和父親書房聞到的異香點出,自己不敢妄自揣測開方,便求得師傅指教。
左右思索了一番,想著並無遺漏,才用蠟封號,讓沁雪交給等候在府外的小廝。
想著明年便可再見那嬉笑怒罵遊戲人間的可愛老頭,清瀾不由多了幾分期盼。
果然不久,便傳出北崢使臣離京的消息,此次卻是皇上親身相送至城門,表現了金國重新聯姻的誠意。當日旌旗招展,金黃色儀仗足足擺開十里長街,百姓聞風湧動,盡皆灑水掃街焚香,虔誠參拜於街頭巷尾,對皇上的擁戴之情溢於言表。
這令北崢使臣不由動容。皇上看著不禁暗自頷首,如此一來便加重了本國籌碼。雖說與北崢合則兩利,各取所需,同樣是依靠外援,但畢竟是利益交換,談判時自然籌碼愈重愈好。
北崢使臣一行人一走,京城又恢復了表面上的寧靜。
趙府趙言琦的喜事定下,清瀾的隨嫁風波已過,眾人的目光便再次聚在言揚和清妍身上。清瀾明年隨郡主出訪北崢,雖然落腳不定,但也要做些打算。言揚的婚事便提上日程,怎麼也要在言琦之後、清瀾之前定下來。
還有便是清妍,那次落湖之後背後已經隱隱有指點非議,成王府卻至今未給出明確答覆。
清瀾那日看到有小丫鬟尾隨言揚去清妍房裡,卻也是聽命打探兄妹倆的打算。
只是還未等何氏再作試探,成王府便派了人來,說是準備納清妍為側妃。
趙府上下俱是一驚。尤其是老夫人。看著言揚的目光已透著異色,當時便讓於媽媽再去好好的詢問那小丫鬟可曾遺漏了什麼。待於媽媽回來,卻是暗暗搖了搖頭。老夫人便沉吟一番。讓人請何氏前來商議。
何氏也是一頭霧水,原還指望老夫人處有答案,一過去才知婆婆也是找她探問的。便道:「言揚經常一離府,便多日不歸。媳婦兒雖是繼母,卻也不好時刻管束著他。」言下之意是自己無權管教,自然難知詳情。心裡覺得這老二卻是神通廣大。
老夫人便讓何氏退下,自己在窗前佇立了良久。
於媽媽見狀。暗自歎息了一聲,上前一邊替老夫人關窗,一邊進言:「您何不乾脆將二少爺請來,當面詢問便知。」
老夫人聞言苦笑:「你當我不想。話說人心隔肚皮,你看看誠兒訓斥他時。他是什麼模樣。這人前一套,背後一套他自小就被劉氏教得爛熟於心。」說著便歎氣,「卻也是我疏忽了,想不到這四個孩子,除了言琦還好些,哪個不是心思深沉之輩?想不到我趙家世代出忠臣直臣,到了這一代,卻幾乎個個像泥鰍,有哪個會跟我說真話?卻是我辜負了老太爺。教導無方啊。」一臉沉痛懊惱。
於媽媽在一旁沉默。她也著實插不上嘴,這種事哪是她能夠置喙的?不過她心裡倒也歎息,你這祖母老算計這算計那的,兒孫們學會了也是常理。這世家門閥卻是大多如此。
且不論老夫人長吁短歎,清瀾這邊聞訊也是大吃一驚。
她擔心的是,二哥不知為此付出了什麼代價。可不要愈陷愈深才好。
自己二哥雖然平日少見,也不多話,難得打趣自己幾句,卻從未有惡意。即便是劉氏鬥敗離開趙府去了別莊,也未見他有忌恨之語,反而眼神中多了一抹玩世不恭。
清瀾有時覺得,或許這二哥才是府裡最深藏不露的人。只是無從證實罷了。
兩府很快便商量出結果來,議定明年秋天納清妍入府,恰好在正妃娶進門半年之後。
成王世子的正妃來頭不小,卻是池家嫡長女。這池家祖上出過三位皇后,其中雖有兩位是前朝的,也算是世代榮寵,家承豐厚。世子妃選定此家,其中喻義不言自明。
正妃背景如此深厚,聽聞池家女相貌淑麗,在家中地位超然,被予以重望。只怕也是個不好相與的,何況清妍進府晚了她半年,劣勢已是十分明顯。
清妍在自己院中被禁足,仍是有想著討賞的丫鬟小廝偷偷報信。
清妍聞訊喜不自禁,即便是世子側妃,也好歹身份尊貴,出入間眾人擁簇環繞,若是成王一舉成功,自己便是成為貴妃也不無可能。正妃嗎?慕氏不也曾是正室?自己娘親不過棋差一步,便能坐上正室之位。
清妍自信自己比娘親更聰明,也更艷冠群芳,世子早傾慕自己很久了,只不過不肯給個名分。自己將來前程似錦,榮華富貴不在話下,決不是清瀾那即將去蠻荒之地的丫頭可比的。如此想著,眉眼都含喜帶俏,得意洋洋地將私房錢取出,好好打賞了一眾賀喜之人,甚至私下出銀子讓大廚房置辦了幾桌席面,請院子的下人吃喝熱鬧了一通。
何氏聽了直皺眉,暗道這本是羞事,兩府各自遮了臉才定下的。清妍尚未出嫁便如此張狂,傳出去還不被人笑死?便命人去吩咐下面閉緊自己嘴巴。
卻總還有風言風語傳出,有些身份的人家便暗地裡嘲笑成王府納了個落水孔雀入門。
不知成王妃從哪裡聽到了閒言閒語,便氣不打一處來,回去便召了世子來訓誡:「若不是你堅持,說得一身好處,我能同意將這樣不知羞的女子納進門嗎?最多抬了頂小轎從側門納個小妾,哪會如今鬧得滿城風雨,讓本王妃出去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世子見母妃氣得臉色發白,無奈道:「她好歹也長得十分艷麗,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女人嘛,玩玩而已,兒子心裡有數。她親哥哥可是個能幹的,一開始看著邪乎,腦子靈活得很,這不去年給王府賺了不少銀子?他答應我去亳州跑貨,不要份子,只有這麼一個要求。我自然答應了他。」
說著又「嘿嘿」得意:「母妃,這便是御人之道。有他妹妹攥在我手裡,他還不替我賣死命?這亳州可不是這麼好跑貨走私的。這碼頭上都是殺人越貨的主。若是他不頂用,最多玩了他妹妹,再換一個便是。這側妃不側妃的還不是咱府裡自己的事?」
王妃聽著眼睛漸漸亮起來,忙問:「若是跑成了,能進賬多少?」
世子手一伸,伸開四指一晃,神秘道:「至少淨賺這個數。」
「一次四萬兩?」王妃大致猜了個數,這已經是暴利了。
「怎麼會?那進的可都是稀罕貨,有些可都是只進宮裡的。」世子得意一笑,「至少四十萬兩!否則那位怎麼會派專人去亳州管這事?」
王妃聽了差點跳起來,一年府裡開銷才多少,頂天了不過兩萬兩銀子。根本供不上太后身後那幫吃空餉的大財主。若是多賺幾筆,那王爺的大事便指日可待了。一想到這裡,便雙眼放光地看向自己兒子:「還是你腦子活,這碼頭的事你父王可知曉?」
「他?膽子太小。」世子撇嘴道,「還是等賺了錢,再讓他刮目相看,樂上一樂。」
王妃尚有些猶疑,聽了兒子這話,想到那老不死的最近總去金姨娘處,都許久不來自己房裡了,也就按下不提。
趙言揚果然不久就動身去了亳州,對外卻一副仍在京城某處花街逗留的樣子,包下一處小院後,人便失了蹤。除了他自己恐怕沒人知道他的路線行跡。
趙府上下對二少爺時不時的失蹤早已習以為常,何況最近府裡也忙得很。皇上已經著了工部選了址,將此地撥給新科探花開府娶妻用。
這新建的郡馬府選在京城西面,本是原光祿寺卿舊邸所在,卻因貪瀆罪名被抄家流放,府邸也被充了公。雖是個三品官,可這佔地倒是不少,尤其後院還臨著一個無名小湖,連通著銀霖湖,景致十分之好。顯然是看在毅王爺的面子上,格外施恩。
趙言琦進宮謝恩之後,便忙著開土動工了。
何氏見趙言琦信守承諾,倒也高興,只是自己這肚子始終不見動靜,難道要在旁支過繼一個養老?若是這樣一來變數就大了,兀自擔憂不已,卻也支了府裡的長工去給大少爺幫忙。一切開銷算在趙府頭上。彼此留個情分,以後有事也好相幫。
趙容誠一則是高興言琦長大成才大有出息,可告慰先祖;二則卻是有些道不明的失落,每日下了朝便往書房一鑽,倒是真找了幾本有關北崢的書給清瀾。
清瀾自是誠心謝過。自己父親雖然拿不起放不下,好在只是這具身體的親爹,自己回報了生育之恩便是。
清瀾近日也是一團忙碌。
去了信王府一遭,與信王妃長談了一番,既是求教,也是談判,回來時帶回了一個姓顧的老嬤嬤,專門替她調教幾個丫鬟。
這幾個小丫鬟清瀾也一一單獨詢問過她們的意願,做了去留。畢竟來年一行能否回來,還未可知。(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