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幾日,清瀾便收到了婧怡下的帖子,約她一同去靈緣寺賞景。
清瀾微微一愣,這靈緣寺在京城遠郊,實在沒什麼好景致。但香火倒是鼎盛,因這靈緣寺中供著月老,據說是頗為靈驗,便有不少適齡女子去許願求籤。
婧怡選擇此時去靈緣寺,想是也有些忐忑不安吧。正好自己也有事與她說,便當時就回了帖子應下此事。
待到那日,信王府一早就派了馬車來接。
清瀾上了車,卻見婧怡早坐在裡面,不由一愣,不是說在臨街會合嗎?
婧怡狡黠一笑:「給你個驚喜。」
等到了臨街,卻見兩匹駿馬停在一邊,信王世子和祈峻正在此處等待。
清瀾不由哭笑不得,道:「他們怎麼來了?」
婧怡也是一臉苦惱:「玲瓏回事的時候他們恰好也在亭子間,我大哥便說正要郊遊,順便護送我們一程。至於那祈王爺是怎麼跟上來的,我就不清楚了。」說著沖清瀾擠擠眼,「自從我大哥知道你身份之後,終日裡懊惱得很,你就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吧。」
清瀾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道:「婧怡,你此番約我前來,我也正好有事跟你說。」頓了頓繼續道,「你應該知道皇上準備派多位閨閣秀女與你一同前往吧。我……」
婧怡掩住清瀾的口,笑笑:「我母妃都跟我說過了。你我情同親姊妹。自然知道彼此所想。我也不願,你也不甘,一切只能到時再看了。」
說著便自嘲:「我算是看清了,這世道,有幾個女子能活得稱心如意。即便得到了什麼,也是先放棄一些東西才爭到的。」看著清瀾,「即便我母妃也是如此。在我父王眼中,母妃是賢內助,卻不是心頭最愛,他最寵愛的是珍姨娘。我娘再厲害。也從不碰她半分。」
清瀾微微一愣,卻想不到婧怡跟她說起信王妃的秘事。卻又一悟,婧怡既要去北崢,以信王妃的心機,必會教給女兒求生取捨之道。
不由皺了皺眉,但不知王妃是如何說道自己的,便開口道:「不管將來局勢如何。我自會全力助你,坐穩皇后之位,贏得你夫君全心寵愛。聽聞北崢皇上好舞文弄墨,倒也與你般配。而我志不在此,你可別想著拉我入宮後面去。不然,我拉我未來大嫂前來與你大戰三百回合。看你降還是不降?」眨眨眼睛,淺笑盈盈。
婧怡聞言不由呆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好啊。你個小丫頭!現在有雪凝姐姐給你撐腰就了不得了。看我不收拾你!」說著便去呵她腰眼,兩個少女在車廂中笑鬧成一團,銀鈴般的笑聲傳到外面,令馬上的兩個男子各自征然。
一路平安到了靈緣寺,眾人在住持的迎接指引下拜過諸位菩薩。清瀾便問起月老祠,住持聞言心有所悟,便請眾人往左後側而去。
待到了月老祠,眾人看向此像不由一愣。哪有白鬚長袍一派仙風道骨。卻是一位身穿紅衣的巧笑女子手牽一根紅線盈盈佇立,眼神狡黠靈動飽含善意。
清瀾看著不由想起了前世的紅娘,難不成這裡也有?
卻聽得主持在一旁道:「菩薩本無色無相,難惹世俗塵埃。小寺香火鼎盛,俱是靠了這位菩薩遠道重洋而來,為善男信女廣濟良緣。」說著躬身下拜莊重叩首。
清瀾不禁好奇追問:「您說這尊佛像並不是金國所出,乃是由海瓊而來,大師是否指的是此意?」
主持含笑頷首,便靜默不語。
清瀾卻覺迷霧重重,難道在海瓊自己可以找到那熟悉的過往?
婧怡已經對此佛心生好感,菩薩中難見如此親切美麗的女像,便誠心下跪,默默祝禱。清瀾猶豫了一下,卻也在蒲團上跪下,燃香而拜。
不求來世好,但願今生諧。
婧怡接過一旁小僧遞來的籤筒,心中唸唸有詞,閉上眼睛開始搖簽,好一會兒,才有一根簽掉了出來。婧怡早已緊張的額頭出了細汗。
身後的玲瓏要去撿簽,卻被婧怡揮退,自己親自上前撿了起來,交給一旁解籤的大師。
大師仔細看了一下,便道:「女施主是求姻緣?」
婧怡略紅著臉微微點頭,眼神不由往旁邊看去,卻見大哥和那祈峻早避讓在一邊,在聽僧人講經,不由暗暗鬆了一口氣。
卻聽大師道:「若是求姻緣,此簽為上中籤。『初時遮雲掩日處,一道紫霞出月來。』應是指小姐雖初時困難重重,卻有貴人相助,終能撥開雲霧見月明。」沉吟一番又道,「只這『掩日』之像老衲也不甚其解,此處禪機待施主慢慢領悟才是。老衲慚愧。」說著雙掌合十,口中道喏。
婧怡聞言已是欣喜,便收了簽,讓玲瓏捐出早備好的香火錢。
回首去見清瀾在一旁靜默,便勸她也去求個簽。清瀾猶豫了一下,卻還是搖搖頭。
解籤的老僧倒是笑道:「這位施主面相乃後福之人。神情堅毅,難為外事所擾,倒是不求才是求。」
婧怡聽得一臉困惑。清瀾倒是會意一笑,便也讓沁雪捐了香火錢。兩人便往世子處走去。
李子虞見婧怡面色含喜,倒是取笑了一番,惱的婧怡羞紅了臉。李子虞便看向清瀾,卻見她依然淺笑如故,不見絲毫所動,便主動道:「剛才有僧人告訴我們,後面尚有幾處佳景,如今天色尚早,不如我等再去遊覽一番?」
婧怡自知兄長心意,雖惋惜之餘卻也大力促成。一行人便繼續往深處行去。
一路倒也清靜。遠處是一片田野,隔著層牆尚能看到山坡上油菜花開,一片金燦燦的甚是亮麗,令人心曠神怡。
李子虞本在前面領路,卻越走越慢,漸漸走至清瀾身邊,笑道:「想不到此處也有如此野花盛開,卻是美妙得緊。」
清瀾聞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油菜花籽可以搾油,乃是極為重要的農作物,怎會成了野花?難不成如今還未發現這等用處,還是世子不通農事?想著有些不解,便沉默不語。
李子虞不想討了個沒趣,不由暗道,佳人脾氣倒是古怪,便正色道:「趙小姐與小妹此去北崢,路途遙遠。本世子不知此番能否再應命陪同隨往,小妹若有心情不遂,還請趙小姐多多擔待。」
清瀾便客氣回道:「世子言重了。郡主與我十分親善,怎麼也是清瀾借了光才是。」
這麼一說,李子虞就有些接不上話。兩人又一陣沉默。
李子虞盡想著要與佳人攀談,不知不覺走得愈慢,便跟眾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李子虞瞇著一雙桃花眼:「山人瞞得我好苦。早知如此,本世子要好好討教才是。」
清瀾聞言一愣,不由往後一看,侍衛們早已離得遠遠的,身邊只跟著沁雪一人,便不著痕跡地拉開了兩步距離:「請世子見諒,清瀾無心隱瞞,只是不想弄得人盡皆知。還請世子代為保密。」
李子虞終於搭上話,嘴角一彎,故意湊近一步:「這保密自然不難,只是瀾兒妹妹要如何謝我?」又一臉懊惱,「早知如此,當日也不會讓祈兄先一步下湖救人了。」
清瀾一陣惡寒,才一會兒,自己何時就成了他妹妹了?便說:「清瀾不善言辭,世子好意清瀾心領了。」
李子虞喟歎道:「還是子離看人精準。早幾年前便說你不簡單,我還道他有意於你,不想如今投靠了成王,卻與蓉妹眉來眼去,勾勾搭搭的。」說著若有深意的探究清瀾臉色。
清瀾聞言心下一黯,面上卻是淺笑:「想不到也有人對清瀾評價甚高,清瀾倒是愧不敢當。」你來我往,絲毫不顯異色。
李子虞見清瀾油潑不進,便想著單刀直入,探探佳人心意,才要開口,卻見祈峻轉身大步而來,只得閉嘴不言。
「怎麼走得這麼慢?住持問我等可願靜室一坐,小憩一番,或是聽經文講解,午時用過素齋再走?」祈峻幾步就到了眼前,打量了兩人臉色,朗聲問道。
李子虞聞言便只得往住持方向走去。此次以他為首,隨從都是他帶來的,自然要親自安排。
一干侍衛快步跟上護著主子,把清瀾和祈峻二人留在了身後。
清瀾對著祈峻斂身一禮,恰被回頭的李子虞看到,便鬆開眉頭放心離去。
這一幕祈峻盡收眼底,他轉身而走,清瀾隨後舉步跟上。
卻聽見他突然壓低了聲音道:「你兄長擔心你北崢之行,特意囑托我隨行照顧護持。如今一看,倒是關心之人甚多。」
清瀾聽著他語氣有些奇怪,便側頭看了她一眼,卻見他目不斜視,面色如常,好似說話之人不是他一般。
才低下頭,便又聽他開口:「此行不必過於憂慮。白老在崢國身份非同一般,與皇室關係諱莫如深,自會關照於你等。」頓了一頓,又道,「這塊玉珮你且拿著,不久我將先行回去,等來年我若無暇來迎,你且將此物交與為首之人,他自會妥帖照顧。」
便遞出一塊玉珮,清瀾伸手接過,觸手冰涼卻是一顆定心丸,略有些猶豫,便開口試道:「王爺可願替清瀾帶一封信給我師傅?」(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